宓妃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要怎么办, 倒是沈贵妃摸着肚子开始作了起来。

    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了的样子, 满脸幸福的样子。其他妃嫔一见这样, 自然忍不住要两句酸话。

    惜嫔就是头一个开口的, 她羡慕地瞥了一眼那平坦的腹：“真是恭喜贵妃姐姐了，也不知道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嫔妾倒是希望姐姐能给陛下添一个皇子呢！陛下如今还没有皇子, 姐姐若是生了皇子，这阖宫上下哪儿还有能比得上姐姐？”

    生了儿子之后, 沈雨晴可就能顺理成章地爬到皇后头上了, 就问皇后娘娘你还能不能忍！

    惜嫔一直觉得皇后不好对付, 虽然皇后娘娘瞧着一向与世无争的模样。但那也是因为其他宫妃再怎么蹦跶，也无法越过皇后去。

    这一回可不一样, 沈贵妃本就已经是副后了, 再生个皇长子......

    惜嫔不觉得皇后还能坐得住。

    果然，听了她这话，皇后娘娘神色微变。

    沈贵妃似无所觉, 还是轻抚着肚子，笑得一脸得意：“这生儿生女, 端看造化。本宫可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儿女孩儿, 左右陛下同本宫了, 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宠着，本宫也就不去纠结了。”

    这话是以前安婕妤过的，沈贵妃连改动都没怎么改，就这么照搬过来了。但杀伤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大，众妃听完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 沈雨晴的是事实。

    她沈贵妃就是有这个资本这句话，安婕妤这么别人还能暗自酸一两句，讽刺她是肿脸充胖子。毕竟安婕妤也不是很受宠，她这么的话水分很大，谁知道皇帝有没有过男女都喜欢？

    可沈贵妃不一样，贵妃娘娘从入宫开始就宠冠后宫。不管谁得宠的时候，皇帝都从不落贵妃娘娘的面子。宠妃要是敢正面怼上沈贵妃，呵呵，下场参见曾经的宓妃。

    所以沈贵妃有底气出这句话，而且众人丝毫不怀疑真实性。

    子凭母贵，生母受宠，就算是个公主又如何？皇帝依然会疼爱的。没看见晴公主只是被沈贵妃养了几个月，就从无人问津的可怜变成了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吗？现在都成了嫡公主呢！

    哦，到这一点，众人就忍不住想到皇后娘娘横刀夺爱，把晴收到自己身边养的事情了。

    ——这皇后和沈贵妃，私下里应当早就闹翻了吧？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后娘娘。

    然而老神在在的皇后娘娘没有如他们所愿地和沈贵妃呛起声来，而是继续喝茶，若无其事的样子。

    淑夫人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转而笑吟吟地恭维起沈贵妃来。

    “贵妃姐姐的是，陛下那么宠你，自然不会在意生的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左右陛下膝下也只有个晴公主，多个女儿也不嫌多呢。”

    这是在提醒皇后，沈贵妃生女儿的话，会分薄了晴的宠爱。

    生儿子有生儿子的坏处，生女儿有生女儿的坏处，她就不信皇后还能无动于衷。不管如何，沈雨晴这胎，是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的。

    不过......比起提前流掉，其实一尸两命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淑夫人这么想着，决定前期绝不动手。

    这会儿沈雨晴刚查出怀孕，肯定处处心，不好得手。等过段时间，她的警惕心降下来，那才是最佳时机。

    而且女人生产的时候能动的手脚多得很，也不怕失手。就算让沈雨晴成功生下来了，那又如何？让她生下个病恹恹或是痴傻的孩子，也不难啊。

    更何况，对婴儿动手的方式，同样很多。

    在这后宫之中，一个孩子想平安养大，可没那么容易。一不留神，处处都是催命的刀。

    沈贵妃仿佛没察觉到危机一般，依然在和其他女人炫耀自己的肚子。

    “这孩子一点都不安分。”她突然干呕了两下，然后故作烦恼地道，“本宫最近胃口都差了许多，吃什么吐什么。”

    淑夫人脸上的笑僵了。

    宓妃一直没个笑意，这会儿倒是淡定的很，冷眼看着沈雨晴。

    最后还是缃嫔勉强控制住了表情，娇娇气气地开口了：“真的吗？原来怀孕是这么折腾的事情呀！那贵妃姐姐你那儿岂不是总有股子怪味儿？难怪表哥昨天没有在你宫中留宿呢！”

    这点攻击都破不了沈贵妃的防御，她无视了后一句，只慢悠悠地刺了回去：“表妹你年纪还，这些事情不懂也正常。女人怀孕，折腾的地方还要更多呢！等过几个月，肚子大了，随时随刻都像揣着几斤的东西在肚子上，可累人了。”

    缃嫔暗自磨了磨牙，谁是你表妹。

    惜嫔垂眸端起茶水沾了沾唇，又用帕子擦掉了。心里暗自冷笑，沈雨晴还想等月份大了？想得美，这胎她可别想养大！

    “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皇后娘娘搁下茶水，突然断了众人的唇枪舌战。

    完这句话，起身便离开了此地。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起身行礼，目送她离开了，再一一散了。

    “皇后娘娘这是......”柳昭仪悄悄凑到惜嫔身边，欲言又止。

    惜嫔勾唇笑了笑：“还能是什么？”

    可不就是皇后娘娘觉得被戳了心肝儿，不高兴了，不想再看到某些人在她眼前晃悠。

    惜嫔看向趾高气昂地坐上撵车离开的沈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

    沈贵妃回到蒹葭宫，屏退宫人，一个人摊在寝殿内，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必再装了，可以随便想干嘛干嘛。

    嬷嬷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从善如流地放了她一马。沈贵妃换了套舒服的衣服，悄悄翻窗出去找媳妇了。

    “装得好玩吗？”皇后娘娘听见窗户的动静，头也不抬的调笑道。

    沈贵妃往她身边一趴，整个人懒在了软榻上：“我要揍傅砚君一顿......”

    傅秋水噗嗤一笑：“你不是已经揍过了吗？”

    “不够。”沈贵妃冷笑一声，“我觉得我亏大了。”

    傅砚君就遭罪一次，她要遭罪七个月！

    皇后娘娘可不会同情沈雨晴，她只会......趁机偷笑。

    贵妃娘娘抱怨了半天也没有等来亲亲媳妇儿的安慰，一扭头还看见对方笑得一脸幸灾乐祸，顿时就气笑了。

    “你还好意思笑？净帮着你弟弟折腾我。”她爬起来把傅秋水扑倒，不满地道。

    傅皇后伸手拨开她：“别闹，我何时帮他折腾你了？你们俩真是一个性子，他总抱怨我帮着你欺负他，你又我帮他折腾你。你倒是，我怎么就被你们成里外不是人了？”

    三言两语就把沈贵妃堵了回去，贵妃娘娘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就见皇后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儿。

    沈雨晴：“......”

    啧，又着了她的道。

    算了，谁让她乐意宠着对方呢。

    皇后娘娘笑了一会儿就正经了起来，把沈雨晴拉起来坐好，跟她起了正事：“你一会儿去看看晴，她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沈雨晴一头雾水。

    傅秋水有些无奈：“昨天她听了你怀孕，就开始闹脾气了。我估摸着，应该是这孩子担心你有了宝宝，就不疼她了。”

    原本晴是宫里唯一的孩子，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皇帝对孩子的所有宠溺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当然不愿意有人来分走宠爱。

    虽然晴并不是个非常自私的孩子，她很懂事，但也许是以前被父亲忽略、被婉夫人严厉对待的事情让她内心有些心理阴影，所以对自己目前得到的父爱母爱看得很重，也很敏感。她害怕别人会抢走她好不容易有的东西，自然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十分抗拒。

    沈雨晴了然，心里开始思索该怎么开导女儿。

    她这“胎”还没生出来，沈雨晴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晴是她认下的女儿，她心里当然会有个偏向。

    “我会和晴好好的。”她保证。

    傅皇后松了口气，自己昨天劝了好久，但晴还是可怜巴巴地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肯听。傅秋水担心这孩子把心思闷在心里，会闷坏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让沈雨晴去试试了。

    实在不行......果然还是该好好揍一顿出馊主意的弟弟么？

    远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皇帝陛下突然了个寒颤。

    沈贵妃悄悄溜进女儿的闺房，自从昨天这事儿出来，晴公主就没有玩闹的心思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伙伴来找她玩她也不愿意出去。

    沈雨晴一进屋就看见蜷缩在被子里的女儿，顿时心疼得不行。

    “晴？”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晴的背，“怎么还没起床？不舒服吗？”

    晴翻了个身，眼睛红彤彤地看着沈雨晴：“母妃。”

    刚两个字，就吸了吸鼻子，要哭不哭的，瞧着可怜极了。

    沈贵妃立刻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蛋：“不哭不哭，晴跟母妃，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晴紧紧搂住母妃的脖子，埋在她怀里，“晴就是想母妃了。”

    沈雨晴把人抱起来，给她披上衣服防止着凉，然后又拿被子给她裹好，这才搂着她开始开导。

    “母妃知道晴为什么不高兴。”沈雨晴温柔地道，她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温柔过，“是不是担心有了弟弟妹妹，母妃和父皇就不疼晴了？”

    晴依偎在她怀里，乖乖点头，紧张地攥紧了沈雨晴的衣服。

    沈雨晴给她擦了擦眼泪：“晴真是笨蛋。”

    “晴不是笨蛋。”公主殿下不服气地反驳道。

    “明明就是。”沈雨晴老神在在地道，成功利用这句话将晴的注意力转移了。晴情绪平复了很多，终于收拾好心情不哭了。

    沈贵妃松了口气，开始给女儿讲道理：“就算母妃和母后有宝宝了，也不会忽略晴的。晴难道不相信母妃和母后吗？”

    晴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母妃和母后才不会骗晴呢。”

    “那晴为什么还要担心？”

    晴软软地道：“因为父皇肯定不会疼晴了！”

    到这里，姑娘眼睛又红了。

    作孽哦，皇帝陛下你干了什么让你女儿有这样的错觉？

    沈雨晴磨了磨牙，果然还是要揍这个渣爹一顿才行。

    好歹把女儿给哄劝好了，沈贵妃一再保证父皇肯定不会因为弟弟妹妹就忽略晴的。直到姑娘终于展露笑颜了，沈雨晴才彻底放心下来，亲自给女儿穿好衣服，目送她去找伙伴玩耍了。

    然后......

    沈贵妃扭了扭拳头，是时候找渣爹算账了。

    事情的结果就是，皇帝陛下当天傍晚灰溜溜地去了凤仪宫，接上女儿，一同去蒹葭宫看望怀孕的沈贵妃了。

    晴很是高兴，全程围在沈贵妃身边叽叽喳喳地个不停。母妃在身边，父皇也在身边，晴特别满足。

    可惜母后不在。

    母妃比以前温柔好多，还亲自给晴夹菜，以前母妃只顾着自己吃的！

    沈·并不合格的母妃·贵妃自我检讨了一番，对女儿越加体贴起来。

    姑娘敏感又心思多，要多呵护关爱才行。现在又多了“弟弟妹妹”，就更要关注孩子的身心健康了。就算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能有特别明显的优待偏爱，而且还要给两个孩子搭建好友谊和亲情的桥梁，让他们互相扶持友爱。

    皇家本来就容易手足相残，再不注意点，以后手足反目可没地方哭去。

    沈雨晴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让两个孩子关系亲密到利益都无法撼动的地步，才能放心。

    有了父母的尽心关爱，晴果然很快就扭转了想法，不再觉得未出世的弟弟妹妹是威胁，而是把他们当做仅有的亲人之一。

    “晴要当一个好姐姐。”公主义正言辞，“教它孝顺母妃！”

    皇帝陛下心里酸酸的：“那父皇呢？”

    晴公主得特别有道理：“父皇以后会有很多人孝顺，不需要晴和弟弟妹妹的。”哼，其他坏女人生的才不是她的弟弟妹妹呢。

    皇帝陛下：“......”女儿你这么懂真的不好你知道吗？

    等把女儿哄去睡觉了，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微妙的问道：“我难道真的长了一张种马的脸？”

    “是种猪。”沈贵妃纠正道。

    皇帝有点想喊人来把这个不敬帝王的女人拖下去。

    “我没算让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但他还是要为自己申辩一番。

    对此，沈贵妃的反应是：“呵呵。”

    后宫里真正有手段的女人，可不是你能那么容易拿捏的。沈雨晴觉得，这家伙迟早要栽跟头。

    要是以后真有他计划外的女人生了孩子，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不过现在这个自负的皇帝可不觉得自己会失算，他自信满满地去隔壁休息了，并不把沈贵妃泼的凉水放在心里。

    隔日，被女儿欺负了皇帝陛下咽不下这口恶气，琢磨着是时候把之前的后手给露出来了。

    这个后手，便是有关缃嫔入宫之事的。

    三月末缃嫔算计皇帝，又栽赃到别的妃嫔头上。皇帝釜底抽薪，把脏水换了个方向，引向了另一个妃嫔。

    之前皇帝对缃嫔承诺会查出来是谁害的她，结果一直到如今四月半了，他还没个准信。缃嫔几次明里暗里地提醒，皇帝都装作没听懂，这次终于决定把这件事“查”出来了。

    瑾璃姑娘作为专业负责查后宫阴私的人，一般来效率都高得令人发指。比如之前好几次的事件，她花了一两天就给查了个水落石出，这一次拖了这么多天，也算是少有的。

    瑾璃姑娘带着自己查出来东西求见皇后娘娘，正好卡在众妃前来请安的时候。

    一见到这位皇帝跟前极其受宠的大宫女，心里有鬼的众妃们就是忍不住一抖。

    ——句题外话，宫里唯二能有这个待遇的，除了瑾璃就是蒹葭宫的满辰姑娘了。

    瑾璃姑娘这是又查到了什么？

    众人心里嘀咕了起来，都有些坐立难安，仿佛被班主任叫过去的坏学生一般，忍不住开始检讨反省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坏事儿。结果一反思才发现，居然还不少，根本不知道是哪一件。

    真是糟糕透了。

    好在瑾璃姑娘不爱废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之后，立刻把来意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前些日子缃嫔娘娘遭人算计，这件事奴婢已经查出幕后黑手了。”

    众人一听，心中放下半块石头。原来是这事儿啊，那就跟他们无关了。

    然而他们放心的有点早。

    下一秒，瑾璃姑娘又道：“这幕后之人，还得问问宓妃娘娘了。”

    “问我？”宓妃惊讶地看向瑾璃，“与本宫何干？”

    众人默默看先她，谁知道呢？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呀！

    宓妃忍不住皱眉：“你们看我作甚？”

    这群人莫不是以为是她干的？真是笑话，她从不背后下黑手，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个条件。

    这宫中只怕随便一个低位妃嫔手里的暗棋，都比她要多吧？到底她就是个和亲入宫的西域公主，在大晏皇宫里一点人脉都没有，想干什么也干不了。

    不过别人可不这么想，毕竟瑾璃查案少有抓错真凶的。

    才怪。

    沈贵妃望天，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瑾璃虽然能查出真正的真凶，但她每次出来的真凶可不见得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她是根据皇帝的意思走的，所以有些时候必须把表面凶手拉出来，放过真凶，有时候也会把涉案的某个妃子隐瞒下来，因为还不到动她的时候。

    但这些事情，其他人妃嫔基本不知道。知道的除了已经被清算的，就只剩下虞家姐妹了。

    可惜，虞昭仪被禁足，惜嫔则闭紧嘴巴，不会往外。

    宓妃愤怒地看向瑾璃：“瑾璃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

    瑾璃不卑不亢地冲她行了一礼：“娘娘何必激动？奴婢也只是要问问您，可没就是您做的。您如此作态，反而惹人怀疑。”

    “你！”宓妃咽下一口血，发现大晏人真是太不友好了，每个都那么尖牙利嘴。

    瑾璃也不逗她，只拍拍手，让人把她捉住的幕后黑手压上来。

    “宓妃娘娘可认得她？”瑾璃微笑。

    宓妃定睛一看，忍不住皱眉：“这是我宫中的宫女。”

    不仅是宫女，还是一等的大宫女。

    宓妃带来的陪嫁丫头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阿依。不是宓妃没有别的陪嫁宫女，而是其他侍女水土不服，在大晏境内待着别伺候人，不让人伺候就不错了。

    于是到最后，宓妃也只好带着阿依一人入宫，剩下的就让他们跟着兄长回了楼兰。

    因此，仙缕宫其他人宫人基本上都是后来配给她的。宓妃用了楼兰特有的毒-药控制他们，便觉得高枕无忧，不必担心他们反抗。

    要知道这毒-药半月发作一次，没有解药就生不如死。宓妃只要怀疑谁不忠，就会故意不给他解药，借此逼他们忠于自己。

    但是，宓妃显然不懂什么叫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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