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入宫人数肯定要比上一回多, 但绝大多数只能从底层爬起。

    除却几个特殊人物, 其他人皇后娘娘并不算给他们太高的位分。至于这些低位妃嫔能不能爬上来, 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沈贵妃与皇后娘娘前往储秀宫, 进行妃嫔的终选。

    经过了之前的层层选拔，如今还能进入储秀宫等待终选的, 不过二百余人。这些女子有来自京外的，也有来自京城及周边的。不过显然京城女子要少一些, 毕竟两年京城内就已经挑了一轮佳女入宫了, 人数自然比不上其他地方的加起来。

    储秀宫西偏殿。

    一群明艳的女子正三三两两地相互交谈着, 也有贵女被众人簇拥，这场面有些眼熟, 仿若两年前的情景再现。只不过这一回被众人簇拥着的, 从德妃换成了曹家姐。

    然而曹姐注定无法像当年的德妃那么艳压群芳了，因为这一次桓王郡主也要参与大选。

    郡主在昨日就已经被太后娘娘接入了寿康宫住，是她远道而来, 怕别馆招待不周，所以硬是要她在宫中住下。

    众人心里门清,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 这位郡主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仅如此, 只怕位分不低。

    是以即便到现在为止，郡主还未来，也没人敢嘲讽她迟到。且不提她背后站着的桓王，就是近在眼前的太后，都不是他们敢议论的。

    这一次终选之后入选的人要回家等待七日, 然后方才入宫，不像上一回第二天就入宫，也算是皇帝给的恩典，让他们和家人多相处一段时。然后，能够享受这个恩典的也只有家在京城的了。

    上一回只有京城和京郊的秀女参选，是以那会儿皇家安排的客栈还住的过来。这次人多，不少身份高贵的都被安排去了招待外宾的别馆居住，也不知道在别馆里这些女人暗中爆发了多少矛盾，又使了多少手段。

    “郡主怎的还没来？”有人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位姐家世高，是吏部尚书罗家的姐，她敢抱怨别人可不敢。

    皇商武家的姐自从听这位罗姐要参加大选，就一直在巴结对方。

    上一次扒上的绮雪长公主没多久就腻烦了她，又招了别人当玩伴。大家也见怪不怪了，长公主一向如此喜新厌旧。

    武姐没办法，只好换个目标。

    然而她并不知道，罗姐压根不想入宫她喜欢自家表哥，但是她娘嫌弃表哥还没考上功名，不想让她嫁给表哥，非逼她入宫。她只好求了十分疼爱她的老夫人，让老夫人悄悄进宫和皇后娘娘了，这次大选把她刷下来。

    这会儿她恨不得终选赶紧开始，她好早点回家见表哥。

    三年前那次科举的时候表哥没发挥好，去年加开恩科表哥又因为身体不好没能参加，在她娘眼里就是没能耐考不上。但她不这么觉得，明明她爹都夸过表哥学问好，不过的运气不好罢了。反正今年有正经的秋闱，让表哥再考一次就是了。

    只要有了功名，到时候给表哥谋个好点的官职，混几年就能出头了，怕什么？给一心爱护自己的表哥当正室夫人，总比进宫当妾好。

    她娘就是想太多，总觉得她爹吏部尚书不比左相差多少，凭什么沈雨晴能当贵妃她当不得，沈雨晴那么糟糕。

    然而罗姐只觉得她娘想太多，没看见皇帝陛下就喜欢这种嚣张跋扈的调调吗？沈贵妃是这样的，宓妃是这样的，即将入宫的郡主（？）也是这样的。

    好吧，郡主不算，但是郡主随心所欲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倒是和前两位挺像的。

    罗姐拿着扇子烦躁地扇了扇，今年倒是热得快，三月里日头就很灼人了。这偏殿里不太通风，人又多，真是憋闷得很。

    “去窗边上透透气。”罗姐带着几个跟班挪了挪位置，来到了靠门的窗边。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外头的院子。

    储秀宫不像别的宫殿修建得精致繁复，它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四合院式，中间有巨大的院子，中间是十字石板路，四角是四块绿化。

    罗姐这个位置刚好被树荫遮住，清风徐来，倒是舒服了许多。

    心情好了之后，罗姐也愿意和跟班们笑了。她本就好相处，不过有些微的娇纵，都是被家里人宠出来的。奈何她表哥就喜欢她使性子的样子，她也不耐烦改。

    了一会儿闲话，武姐突然一指储秀宫的门口：“咦？那是郡主吗？”

    罗姐顺着看过去，从这儿看是看不明了的。中间隔了不少树木，只能透过缝隙看见一些风光，不过即便如此，罗姐也来了兴致。

    本来大选已经可以开始了，但是因为作为第一队要进去的郡主还没来，皇后娘娘就发话要等一等。反正这个也不讲究什么吉时，皇后了算，大家就算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安安静静地等人。

    现在人来了，终于可以开始了。

    其他姐们听见动静，纷纷看向西偏殿的殿门，瞧见那位进来的冰山美人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可算来了。

    人来了之后并不和他们废话，目下无尘的郡主姑娘往那儿一站，身边还跟了几个宫女扮的婢女。虽然没有身带刀剑，但那气势看着就像可以随时拔剑砍人的样子。

    听闻郡主身边有一队从培养的习武婢女，看来这些人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大家过来选秀都不许带婢女，这郡主居然可以例外。不仅如此，婢女都已经换上了宫女装束，含义也太明显了一些。

    冷冰冰的美人身边有一群气势凌人的冷漠婢女，弄得想上前攀关系的也都怂了。更何况婢女长得也不赖，或许是因为郡主颜控，其中不少竟然丝毫不逊色于殿内某些姐，瞧得人自惭形秽。

    “这郡主......”武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描述心里的想法。

    罗姐才懒得管郡主如何，她挥挥扇子让人闭嘴。郡主怎么样关她什么事，赶紧的开始大选才是正事。

    武姐顿时不敢了。

    她是商户女，即便是皇商，也不过是稍微高等一些的商户，可比不得官家姐。在这里她的地位极低，入宫前还是安分些吧。

    武姐把心头的怪异感压下去，心里却还是觉得这郡主怪怪的。别人都恨不得身边的婢女不出众，免得抢了夫君，她倒好，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傻，居然尽挑好看的。

    没等她想多久，储秀宫的总管姑姑和总管太监就来了，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五人五人地进去。第一队里，郡主和罗姐赫然在列。

    基本上是按照家中人官职大排的顺序，曹姐虽然风头正盛，奈何她父亲的品级出来并不能比上从一品的吏部尚书和超品桓王。曹将军如今是正二品的将军，所以她虽然竞争力很大，但只能沦落到第二批去。

    不过第一批里大部分不愿入宫，并不需要太多注意。

    这世间傻子多，但聪明人也不少。有汲汲营营的，也有看得明白的。不少世家高官并不愿意族中女子进宫，他们瞧得分明，皇帝陛下是个明君，不是女子能够随意左右的。

    这些年这么宠沈贵妃，表面上还为了沈贵妃做出很多“过分”的事情，但实际上不过是借此敲某些不安分的派系罢了。他们才不会傻傻地以为皇帝陛下是真的被沈贵妃迷惑了，所以对她言听计从。

    真这么想的，才是傻子。

    第一批很快过去了，第二批点中了曹姐。曹姐对着身边的几个女子温柔地笑了笑：“那我便先去了。”

    “曹姐姐快去吧。”众人抿唇，相视一笑，“祝姐姐心想事成了。”

    曹姐倒也没有害羞，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跟着总管姑姑离开了。

    等她一走，刚刚这些姐忍不住交谈起来。

    “曹姐姐这么好的人，定能得偿所愿的。”

    “是呀，可惜了曹姐姐入宫迟，不然即便是那个位子......也是可以的。”这人压低声音道。

    众人纷纷点头，为曹姐惋惜。

    这位曹姐刚入京的时候，他们谁都和她不熟。毕竟她以前家在中原，只每年来京中的外祖家住几个月，与他们的交集很少。

    但是自从曹姐的父亲因为战事晋升之后，曹姐就在京城住下了，一直待到如今，倒是和众人慢慢发展出了友谊。

    京中的贵女少有傻的，他们瞧人的眼光很准，谁是沽名钓誉装大度、谁是真好相处，一眼就看穿了。一开始不少人觉得这位贤惠大方的曹姐也是个装样子的，但是一个人能人前装、人后还装，那也太难了。

    时间久了，大家就觉得她并不是装的，于是也愿意同她亲近。这么一亲近，越发被吸引，觉得这位姐真是个不错的人。

    此时此刻，不错的曹姐正站在储秀宫主殿之中，接受三位大佬的审视。

    为何是三位？因为其中还有薇婕妤呀。

    一个月前皇后娘娘被淑夫人诬陷，薇婕妤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皇帝陛下甚是触动。一个月内，薇婕妤连升两级，如今已经从婕妤升到了薇嫔，又从薇嫔升到了薇夫人了。

    后宫之中，如今除却皇后和贵妃，只剩一位薇夫人，再下面，才是傅嫔和惜嫔。这一次的大选，薇夫人也得了差事，帮助两位娘娘一起挑选德容俱佳的宫妃。

    曹姐不卑不亢地向诸位娘娘请安，一眼瞧过去，她虽然不是五人中最美的，却是最亮眼的。自带一种贤淑端庄的气场，让人瞧着就觉得舒服。

    “臣女曹氏静姝，拜见三位娘娘。”

    沈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话。皇后娘娘威仪端庄，同样不发一语。

    面对两位大佬的气场压制，曹姐倒是端得住，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恭恭敬敬低眉颔首地站在那里。等了等，薇夫人突然笑了笑：“曹家的女儿，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出色，不必拘束了，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她和沈贵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让皇后娘娘权衡定夺，大棒加甜枣，弄得前头不少贵女没脾气。不过曹姐并不吃这一套，但此刻却也恭顺地照着薇夫人的话抬头，眼睛却不乱瞄，依然垂眸看着地上。

    “是个不错的佳人，想必陛下也会喜欢的。”薇夫人温柔地道。

    完，沈贵妃就嗤笑了一声，但也没什么，只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曹姐竟不觉得尴尬，泰然自若地接受了夸赞和嘲讽，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端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皇后娘娘淡淡地听着左右两位搭话，既不对贵妃的不满作评价，也不在意薇夫人的夸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直到两位够了，她才缓缓开口：“留牌子，赐香囊。”

    但也不给个什么品级。

    曹姐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行礼谢恩，接了香囊就走了，没有依依不舍惺惺作态。

    等这一批人都被待下去了，沈贵妃脸上的表情一收，微微眯眼：“这个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他们试探了半天，曹姐都八风不动。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最是难办。

    看来外界传闻也并不都是夸张的，这位曹姐评价，并没有水分。

    薇夫人有些担忧地看向两位大佬：“当真要让她入宫？”

    “怕什么？”沈贵妃慵懒地朝后一靠，“她敢入宫，本宫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这女人敢伸爪子做什么，她就算找不着证据，难道还不能悄悄溜进去弄死她？就算不能直接弄死，投个毒也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这位曹姐出身武将世家，身边只怕有武功厉害的婢女。”皇后娘娘语气凝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郡主身边就有两位婢女武功极高。其他婢女可能武功略逊，稍次于帝王的暗卫，但那两位却是旗鼓相当。

    两位婢女一进寿康宫就发现了寿康宫里保护太后的暗卫，得知此事之后皇帝陛下放弃了在郡主身边放暗卫监视的想法，转而改为了提供宫女太监过去，进行普通的监视。

    郡主并没有反对，但这些人不许接近郡主的寝殿和厨房。皇帝陛下同意了这些条件，他派人过去虽然是监视动向，但没算害郡主，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诚意。

    因此这些人去了郡主身边，只领了无关痛痒的差事，别的不插手。

    既然郡主身边有能发现暗卫的婢女，难保曹姐身边没有。沈贵妃决定回头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如果她能发现，就把暗卫撤了。但是没了暗卫，曹姐做的事情他们就不能及时弄清楚了。

    暗卫的存在可以察觉到九成九的阴谋，虽然还有上一回淑夫人的事情被漏掉了，但那也只是一次的失误而已。淑夫人太过谨慎才会导致这个结果，并不代表暗卫没能耐。

    “先不提这些。”皇后挥了挥手，“让下一批上来吧。”

    一日之内，终选就结束了。

    通过的人不到三十，其中绝大多数只怕进宫也只有个六七品的位分，连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不足为虑。值得注意一下的，只有寥寥几人。

    一是曹姐，皇后的意思是给个四妃的贤妃之位，安抚她的父亲曹将军，并赐住飞月宫主殿。飞月宫本是淑夫人的宫殿，如今淑夫人已死，就空了下来，偏殿也没住人。

    为了膈应曹姐，沈贵妃做主指了两位新来的低位妃嫔过去。这两位妃嫔还是难得拿了五品位分的那种，别的新晋妃嫔都是六七品，只这两位一个从五品容华，一个正五品修容。

    除却曹姐，还有一位是皇商的武姐，封了个岚夫人，赐住永安宫主殿。这是之前晴生母婉夫人的地方，如今也无主，但宫内有个不受宠的何修容，平时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两个偏殿住了一个，还有一个沈贵妃随便指了个过去，瞧着是个安分的。

    然后便是郡主，封了芸妃，住进了宓妃的仙缕宫。没给她偏殿指人，算是给她个面子。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都是低位妃嫔了，并不起眼。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宫妃入宫之前，有一个人被太后下旨接入了宫中。其他人新晋妃嫔都在等待七日之后的入宫，她不仅提前入宫，还即将进行册封大典。

    一进宫便是贵妃，入主笙箫宫。

    这位，便是原苏太师的长女，那位被和离回家的苏巧容。

    因为这件事，群臣都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皇帝会娶一个二嫁的女人入宫，而且还直接封了贵妃。然而早朝上皇帝陛下却一脸无奈地拿出了太后的懿旨，表示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懿旨上写得很清楚，苏巧容曾经给长公主绮雪做过伴读，太后感念她对长公主的照顾，也十分喜爱这个辈。同时，太后也不忍心看她被夫家欺辱，又感叹苏家败落。到底苏家是为先皇做了不少事的功臣，于是最后给了苏家一个恩典，许苏家嫡支仅剩的子嗣入宫为贵妃。

    是进宫当贵妃的，实际上就是太后让她入宫养老，免得在宫外被欺负没好日子过。

    懿旨这么一写，苏巧容就从莫名其妙被皇帝惦念的二嫁女，变成了被太后心疼顾念的可怜。她入宫也不是来争宠的，只是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让她一世无忧。

    大家都知道太后宠长公主宠得毫无理智，那么拉一把长公主以前的伴读也是正常的。于是朝臣们听了懿旨之后就没有再不长眼的反对了，他们也没脸难为一个可怜的弱女子。

    听苏大姐身子骨不好，这段时间一直有流言大姐在夫家被磋磨，而且夫家还是被生母和胞妹指使的。这让众人非常同情没人疼没人爱的苏大姐，更加不好意思断她最后一条生路了。

    本来嘛和离就够惨了，她自己娘家也不是个好的，不定进宫还能保命呢，反正她又不去争宠，就是占个位子而已。

    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再加上皇帝陛下的施压，礼部难得动作快极，六天之内处理好了册封大典的事宜，在众妃入宫之日，当众举行册封大典。

    大晏妃嫔只要到了妃位，就可以行册封大典。但是今上嫌弃这么太折腾，劳民伤财，所以只有贵妃和皇后才有册封大典的待遇。是以曹姐即便成了四妃之首的贤妃，她也没有这个殊荣。

    刚入宫就有这么一个下马威在，虽然明知这位苏贵妃并不是真妃嫔，众妃脸色还是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倒是贤妃曹氏，笑容不变，还在大典过程中心甘情愿地下跪行礼，为她贺喜。

    沈贵妃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真的有人能这么完美吗？

    但是，人前装、人后还装，这也太难了太累了。

    按照她得到的消息，这位曹姐从就被教导得很好。他们也秘密找到过一些已经嫁人的曹家家奴，有些甚至曾是曹夫人曹姐身边伺候的贴身心腹。用无副作用的药物控制之后套话，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曹姐背地里也是这么贤淑端庄。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日后慢慢探，今日是苏巧容的好日子，先不管这个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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