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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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班护士给悄悄挂上点滴, 许八夕看着头顶四四方方格子拼成的天花板, 惨白的白炽灯晃眼, 眼皮沉沉垂下。

    “悄悄不会有事吧?”靳云看着仰躺在许八夕腿上皱着一张脸睡着的悄悄,在过道上不安的踱步,脚步声吵的许八夕脑子一阵阵的疼。

    许八夕头也不抬,压低声音不满的回了一句:“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医生挂完点滴观察下就可以回家了,暂时不用做手术。”顿了顿,他又,“我靳云你能不能坐下?你晃得的我脑仁疼。”

    靳云这才安分坐到休息椅上。

    他是担心悄悄,许八夕可以理解, 只是许八夕心里莫名的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大夫,我老公喝酒摔碎瓶子, 收拾碎玻璃时割破了掌心,这血怎么也止不住。”许八夕抬眼望去, 急诊室门口几道人影一闪而过, 大理石地板上留着一串血迹,一滴滴地, 见血似乎已变成急诊室的常事,落在许八夕眼里却感觉渗人。

    走廊最里侧,突然爆出一声惊呼, 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许八夕叹了口气, 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安静睡觉的悄悄, 扫了一眼平稳下落的点滴,只感觉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知足常乐就好。

    哭声渐渐衰弱,医院走廊上有人轻手轻脚走过,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蒸发后的气味,刺鼻却又干净凛冽,莫名让许八夕静下心来。

    等待室鼾声响起,靳云靠着椅背仰头睡过去。

    突然,许八夕电话响起,在沉寂的房间内突兀刺耳。

    不认识的生号,许八夕瞥了一眼,匆忙摁掉,那个号码孜孜不倦地继续来。

    许八夕出不去,接通电话压低声音礼貌问好:“您好?”

    “许老板,你快点回来,警察找上门了,你们非法燃放烟花爆竹引起火灾,现在都在你们店门口呢。”

    许八夕呼吸一窒,焦躁不安的预感果然兑现,他喉头发涩,:“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在医院,马上赶回去。”

    听筒里乱糟糟的,许八夕听到那人:“火势不大,只烧了你们后院里的杂物,已经灭了,就是……就是警察……”

    那人又了一句,许八夕握紧手机,余光瞥见靳云揉着眼睛愣愣的盯着自己,便笑着:“我知道了,谢谢您,我马上赶回去。”

    “八哥,店里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之前有人把东西暂放到我们店里,现在急用,我得送回去。”

    许八夕轻描淡写,“你抱着悄悄,我得赶回去,悄悄完点滴我可能回不来,你别替我省钱,车回去。”

    靳云不疑有它,从许八夕手里接过悄悄,悄悄缩了缩脖子,醒了过来:“八夕爸爸,你去哪呀?”

    “悄悄乖,我出去会儿,你和靳云乖乖针,回去后早点睡觉别等我。”

    “嗯,悄悄听话八夕爸爸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哦。”

    许八夕穿上及膝大衣,灰色的围巾套在颈间。

    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冲俩人挥了挥手。

    医院门口一亮救护车紧急停下,许八夕摁了摁车钥匙,车锁应声开。

    他开车门坐进去。

    汽车开动,缴费离开的闲暇中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漆黑的深夜里,车后白大褂的颜色格外显眼,一行人匆匆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姓名。”

    “许八夕。”

    “除夕夜不在家做什么去了?”

    许八夕低着头,轻声回答:“干女儿阑尾炎,去医院了。”

    “后院的烟花是你的吧,本市正在创城你不会不知道吧?燃放烟花爆竹对环境污染多大,你作为市民没有为保护环境出一份力反倒是知法犯法,还任由着自家后院着火?”

    许八夕没吭声。

    “城南都是老居民户,你所在的那条街人口多密集我想不用我多吧?这次火势被及时扑灭算你幸运,万一引发了大火灾,你就算是把牢底坐穿也迟了明白吗?”

    “明白。”

    做完笔录。

    民.警:“看你态度还算诚恳,除夕夜我们也不为难你,联系联系家人把保释金交了你就能走了。”

    “我……没有家人。”

    民.警相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那你今晚先在这里好好思过。”

    许八夕已经做好最坏的算,没想到民警只是对他教育几句就放过了他,语气温和,连训斥的重话都没有。

    而且还给他安排了一间单间,并且提供了豪华宵夜套餐。

    难道真是时来运转?

    除霉迎新,零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到来了。

    方开谢猛地睁开眼睛。

    窗边站着一个人。

    “八……八夕?”他喉咙发涩,声音沙哑。

    那人回头朝他走来:“你醒了?”

    方开谢眉头瞬间皱起,视线落在那张脸上,面上隐有不悦。

    “你怎么来了?”

    “方伯伯守了你一晚上刚走,我昨天刚回国,听你出了车祸,担心你就过来了。”

    “嗯。”方开谢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一副旁人勿扰的模样。

    “阿谢,听齐你准备息影,是准备考虑私事了吗?”

    胡家和方家是世交,胡安安和方开谢从一起长大,算是半个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方开谢暗生情愫,不管方开谢拒绝多次,仍是恼不放弃,始终以一种温和的姿态,如同她名字一样,安安静静地在方开谢划定的距离之外等着他。

    方开谢最讨厌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更何况他不是青蛙,每一次胡安安向他表露爱意,方开谢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是。”方开谢疏离的吐出一个字。

    胡安安却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等待终于可以开花结果。

    她不在意方开谢喜不喜欢她,只要能呆在方开谢身边,哪怕是伏做低也心甘情愿。

    方开谢并不会如她所愿,干净利落地破他的幻想:“我爱人回来了,我准备和他结婚。”

    “爱人?”

    方开谢呼吸一窒,昨日车祸后的一切在他脑海里清晰闪现。

    他怎么会在医院?

    对了,他要去找他的爱人,许八夕。

    无暇顾及胡安安,方开谢挣扎着起身,额头上的碰伤隐隐作痛,右手背上也有肿胀的痛意。

    “阿谢你要做什么——啊——”在胡安安的惊呼中,方开谢一把扯下针头,光着脚踩在地上就往门口走,被胡安安拉住手臂。

    方开谢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半眯起眼睛盯着胡安安。

    胡安安以为自己的挽留奏效,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显现,听到方开谢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胡安安,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我有爱人,我不想我的爱人有一丁点的误会,这些年你如何作怎么作都和我没有关系,但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阿谢——”胡安安的嘴角垮了下来。

    方开谢恶狠狠地甩开那只仍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表情极为厌恶,语气堪称冰冷:“住嘴,阿谢不是你能叫的。”

    方开谢完全不在意胡安安眼里蓄起的泪花,在他看来,那和洗手间冲马桶的水没有任何区别。

    他脚趾动了动,在眼前女人的注视下穿上了病房里的一次性拖鞋。

    离开前,他再次补刀:“收起你那副全世界都欺负你你最可怜的嘴脸,也别再天真的认为只要我没结婚你就有机会。”他转过身,嘴角一挑,“呵,机会吗?原谅你的机会给一次就够了,我不是做慈善的,你别再去我爸爸那里卖惨,也给自己留点颜面,女孩子嘛,别总上赶着当别人生活里的路人甲,太掉价了。”

    *

    方开谢穿着一身暗格病房服,站在街头好不容易了辆车。

    到区门口,车钱也没付推开车门就往区里面跑。

    “哎,你还没有给钱,那个病人,你别跑!”

    司机在身后破口大骂,只能先找车位把车停下再去追他。

    熟悉的区,熟悉的路,他记得他和许八夕结婚时,红包从许八夕家一路撒到区门口的婚车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从此以后许八夕就是他的了。

    许八夕一身帅气的西装,被他公主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婚车走。

    方开谢的损友在他们一旁取笑。

    “呦,我们老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体力却还跟得上呀。”

    “老方你可悠着点,别死要面子,晚上再体力不支三秒郎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

    许八夕在他怀里红了脸,埋在方开谢胸.前不肯出声。

    方开谢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低头叼着许八夕柔.软的耳垂,轻笑着问:“媳妇,你老攻体力好不好?”

    许八夕瞪了他一眼。

    属于俩人之间的情趣怎么可以让外人知晓。

    方开谢把许八夕这副害羞的模样尽收眼底,用顶着一头喷花闪片的脑袋蹭了蹭许八夕的面颊。

    “乖,现在不话,晚上你就不会有机会开口了。”

    许八夕终于开口,骂了一句:“色性不改,臭流.氓。”

    “老攻只对你流.氓,你乖乖的,晚上老攻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方开谢的眼圈泛红,推开单元门。

    他和许八夕结婚的那一世,许家的门槛都要被他踏破了。

    许八夕呢?

    他会不会在家?从警局回家了吗?

    昨天警局的人有没有为难他,他睡好吃好了吗?

    还有他记不记得自己,记不记得爱他爱到骨子里的方开谢?

    方开谢站在门口深呼吸,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拖鞋在地面拖沓的声音,方开谢一颗心脏要跳出喉咙,全身血液上涌,他紧张的都要昏过去了,就像第一次来许家恳请许爸爸将许八夕嫁给他一样。

    吱呀一声,门开了,许八夕疲倦的面孔出现在方开谢的视线中。

    方开谢眸色一暗,所有想问的话都被他抛在脑后。

    “你怎么——唔——”

    方开谢将他推后几步,挤进去,一腿揣上门。

    咣当一声巨响。

    方开谢将许八夕摁在门板上,捏着他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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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路人配角出现,算是神助攻吧。

    修改一下作话,收回我昨天立的fg。老方极少如此讨厌一个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毒女配,只是配角前世和八哥遭遇有点关系,不剧透了,接下来的番外会写到。

    不虐了不虐了,老了真的虐不动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