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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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热的不得了, 许八夕做生意也没有多少热情, 除了吃了吗直播时那个每天都来找茬的人, 每天日子过得不错。

    许八夕在区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 他贪凉,前一天吹了一整晚的空调,早上起床后头昏脑涨,视线里像是糊了东西,怎么揉眼睛还是模糊,他双手拍了拍脸颊,用手背抵着额头,被那烫手的温度吓了一跳。

    店员圆来电话时, 许八夕正翻箱倒柜的找体温计。

    “老板,中午有人订饭菜, 是十一点半到店里来,这都快十一点了,您在来的路上了吗?”

    许八夕从抽屉最里侧摸出体温计, 内充水银的玻璃细管, 还是他刚来临水去药店买药时店家搞活动赠送的。

    他把体温计夹到腋下,圆又问了一遍, 许八夕这才恍惚回神, 恹恹道:“我有点发烧, 你电话给客户回绝了吧。”

    “啊……老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您送点饭过去?”圆初中毕业就外出工,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许八夕这么帅气又体谅员工的老板, 加之许八夕身边一直没有女性往来, 相处了三四个月,她自然也就对这个老板有些上心。

    许八夕对此不知情,只想到圆有次下碗面条都能把锅弄破,笑着拒绝:“我只是发烧,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谢谢你的好意了,中午你关店回去休息吧。”

    圆听到可以休息高兴地叫了一声,但听到许八夕委婉拒绝,又有些失落:“那老板你好好休息。”

    许八夕挂了电话后把手机扔在床边,量完温度他拿出一看,体温直逼四十。

    真是蛋疼,许八夕捂着额头仰躺回床上。

    他已经两年没有发过烧了,每次一发烧就必定高烧。

    可他懒得去医院,连区里的医务室都不想去,他躺了几分钟去抽屉里找药,大白药片,喝完睡一觉很管用。

    等到躺上床,许八夕眼皮沉重像是灌了铅。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许八夕摸过来,眼睛掀开一条细缝,勉强看清消息。

    FF:今天不到店里了?

    许八夕脑子里一片浆糊,都忘记自己不在老菜馆了,直接语音了句:“今天店里休息,估计要明后天才能营业。”

    完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整个人陷入薄被中沉沉睡过去。

    方开谢的这个号,从来没有收到过许八夕的语音信息,他点开放在耳边细细听了一遍又一遍,许八夕声音里几乎辨别不出的虚弱让他揪心。

    私家侦探每天早中晚都会准时给方开谢发来许八夕的照片,今天一早方开谢没收到,追问那人怎么回事,对方回答是一上午没有见到许八夕出门。

    方开谢忍住没给许八夕电话,直接拨了他店里的座机,那个语气总是嘤嘤嘤的店员告诉他,老板发烧,身体不适,店里休息一天。

    许八夕身体素质不错,之前和方开谢在一起时很少发烧,但凡发烧,都会高烧不退。

    别看平时受伤时忍着不吭声,可生病时娇气的不得了,胶囊是咽不下去的,发烧时赖在床上梗不肯吃药,都是方开谢连哄带骗让他把退烧冲剂喝下肚。

    方开谢沉着脸,抓起车钥匙就疾步往电梯方向走。

    “方总,方总,旭升集团老总马上到公司要和您签合同呢,您这是要去哪里?!方总!”

    秘书吴在他身后喊了半天,电梯半点重新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方总一言不合就抛下客户离开,齐成早就被赶去外地实地考察,只剩下他们这些秘书助理天天费劲脑汁想理由给客户解释。

    她站在前台叹了口气,头疼地不想去想方总扔下的烂摊子。

    许八夕睡得不踏实,总觉得身体里一会儿一把火烧,一会泛冷。

    他租的公寓面积不大,卧室出门拐角就是大门,刚才门口传来几声敲金属的声响,接着是刻意压低的话声,许八夕听的昏昏沉沉,地板上隐约有人走动,在他半醒半睡间,许八夕感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触了触他额头,让他感觉舒爽。

    可那柔软温凉的东西一触即离,许八夕本能伸手去抓,而后牢牢抱住,嘴里喃喃着:“别走…别走……”

    方开谢动作一僵,看着自己的手被许八夕牢牢抱在怀中,他的手竟有些发抖。

    贴着床边坐了下,方开谢目光低垂,落在许八夕稍稍泛红的脸上,他突然感到人生圆满,许八夕不肯原谅自己,也只有许八夕病了,他才得以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安静地看着他。

    方开谢一路飙车赶来,他知道许八夕住处却没有钥匙,不得已找来开锁师傅,好歹对方也不开锁,方开谢拿出了找摄影师P好的结婚大头合影给师傅看后,对方才勉强相信。

    这会儿更是坐在客厅,不放心地盯着方开谢。

    “你,你还真是他老公啊。”师傅走到卧室,声音有点高。

    方开谢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到许八夕脸上,无奈中又透着怜惜:“嗯,他和我闹别扭离家出走,发烧了也不吃药针,我是实在没办法了,结婚证也没带在身上。”

    “害,这个媳妇嘛,闹别扭就得哄,但你也不能逼他逼得太紧,伙子,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一般上班族,有钱了哄媳妇就更好了,带他去旅游,抽出时间陪他玩,买他喜欢的吃的穿的,我媳妇也是,多哄几次就好了。”

    方开谢手掌握的紧了紧,许八夕下意识把他抱得更紧,生怕这块让他舒服的冰块离他而去。

    “嗯,我知道,不哄自己媳妇,赚那么多钱也没用。”方开谢轻笑,弯了眼睛。

    是啊。不能逼他太紧。

    许八夕是他认定的人,余生他有时间陪着许八夕,也有耐心等他敞开心扉。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有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方开谢轻叹了口气。

    总会有那一天。

    大病初愈,许八夕算了一下开支,在过度劳累和爱惜身体之间,他还是选择另外招聘了一个厨师,而他自己,也就是每天在店里不太忙碌的时候开开直播或者开着淘来的那辆二手车亲自送外卖上门。

    午夜梦回时,许八夕曾想过如果当时他选择和方开谢重新来过,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场景,只是许八夕一直忙碌到又一个年关的到来,也没有想出答案。

    厨师陈老家路途遥远,需要坐三天的火车,于是许八夕最早给他结算了工资并且提起给他放了假,这半年来店里生意不错,许八夕在他临走前又给他包了个新年红包,老实巴交的陈厨师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圆是个勤快的姑娘,她刚开始来到店里工时,见许八夕人帅脾气又好,也没有其他店长那些不把店员当人看的臭毛病,也没见他和谁煲过电话粥,这一看就是单身呀,圆心里自然滋生了属于少女的幻想,还想着能和店长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于是在许八夕上次病好后,又一个八点下班的晚上,圆看着关闭厨房灯的许八夕,终究是没能安耐住心底的激动,也许是昏黄的室内灯光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旖旎的不切实际的鼓动,她轻声叫住许八夕,红着脸给他表了白。

    许八夕表情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尴尬,他耐心地听着圆把话完,温柔地笑了笑:“圆,谢谢你的喜欢。”

    圆一听,脸红的更厉害,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许八夕的话让她少女心瞬间破碎。

    “你是个好姑娘,相必以后也一定是个好妻子,可是我只能请你收回这份心意了,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的,不,我爱他。。”

    如果是其他人,圆还想争一争,可是一听到情敌是个男人,她的心顿时碎成了玻璃渣,她拿什么争啊,去变性吗?

    圆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笑:“是这样啊……那,那祝你们幸福。”

    许八夕弯着嘴角拍了拍圆的头顶:“谢谢,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厨师陈已经回了老家,许八夕在圆的帮助下收拾好了店里的物资,他因为身份证过期和圆交代好事宜后就提起离开了。

    圆把店里卫生整理干净,拉下卷帘门后也准备回去。

    鹅毛大雪模糊了圆的视线,她转过身哈着手带上帽子,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个转着黑色呢子大衣,面无表情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已经连续一个月了,每次圆下班都能见到见到这个男人。要不是看到这个男人曾在价值不菲的迈巴赫上下来,圆差点以为这是那个一直在临市抢劫的罪犯了。

    两人视线相对,圆心尖一颤,果然人帅又有气质的人让人无法抗拒嗷。

    男人眼神很平静,移开视线。他抬头,目光落在了仍旧亮着的店牌上。

    雪花不住的簌簌落在男人的眼睫上,圆愣了愣,她却在那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呼之欲出的绝望。

    圆又拉了拉羽绒服的毛领。

    这个男人太奇怪了。

    她加快步伐想要快点离开,可是又忍不住偏头看了像是雕塑般站在漫天大雪中纹丝不动地男人。

    想到店长许八夕的话,圆心里隐约产生一个很荒唐却又得到解释的猜测。

    圆转了个方向,走到男人面前,抬头怯怯问道:“先生你是在等我们店长吗?”

    方开谢视线下垂,他看着这个长相憨厚的女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睫毛上的雪花融化后落到他的眼睛里,凉到他心里。

    八夕菜馆牌匾上的彩灯闪了闪最终熄灭,圆视野内突然一片灰暗,还好有地上反光的雪让这个寒冷的冬夜有了一丝明亮。

    圆只是眨眨眼睛的功夫,男人已经踩着雪越走越远。

    她想起许八夕在店里偶尔愣神时眼里流露出的哀伤,以及戛然而止地笑,还有在拒绝自己时那句“我爱他”。她和这种看起来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时总是喜欢脸红,还结巴,但此时,圆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很强烈的语气,致使她冲着那个孤寂的背影大喊:“先生,我们店长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他的爱人,过年了,如果你也爱他,不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吗?”

    风声夹杂着落雪声,圆的声音很快就被吹散砸落。

    恍惚间,她看到那个身影顿了顿,然后,男人彻底消失在了黑夜里。

    路上的积雪隔天就被环卫工人清理干净,只有店前的花砖道上还有薄薄的一层。

    许八夕多给圆开了半个月的工资,圆拎着几大包裹,拉开了许八夕给她叫的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包裹里有许八夕亲手做的腊肉,圆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在坐上车之前,回头问许八夕:“店长,你新年真的不回家吗?”

    许八夕笑了笑:“现在临水就是我的家。”

    “可是……”圆咬了咬唇。

    “你这是怎么了。”许八夕问:“店长提起给你们放年假你这是还不乐意了呀,赶快回老家吧,再晚就赶上春运大潮了。”

    许八夕关上车门,圆摁下了玻璃,她想到那个一天不落在店门外苦苦守望的男人,终究还是不忍心看有情人分别。

    “店长,我前几天在店门口看到一个很高很帅看起来很有钱的男人,就是你补办身份证那天,绍澄市的车牌,是不是你爱的那个人来找你了?”

    许八夕明显一愣。

    他嘴唇几不可察的颤了颤,然而脸上却没有其他过多的表情。

    许八夕恍若没听到般,对圆挥手:“关上窗户吧,一会儿车开起来就冷了,火车上注意安全,要是不幸碰到扒手,记得东西能给就给他,安全最重要。”

    “好的,那我走了。”圆叹了口气。出租车开动,许八夕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缩成了一个的点,看起来和那晚的男人一样落寞。

    许八夕站在原地,目光没有焦点,圆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他心里慌乱,开车回公寓时,踩刹车的脚都在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有一个被埋藏很久本来应该隐而不宣的念头,正在恣意生长,动摇他在临水落地生根的决定。

    许八夕心神不定,他内心的慌乱在停好车踏出车门的瞬间达到了顶点。

    在他租的车位旁的石柱边,有一抹猩红的亮点明明灭灭。

    许八夕目光触及那人漆黑的衣角,心脏狂跳似要破胸而出。

    方开谢吐了一口烟雾,将夹着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许八夕顺着他动作看去,才发现上面已经积了好多个烟头,很明显,方开谢已经在这等了很长时间。

    娱乐八卦报纸以及新闻上的方开谢总是模糊的一个剪影,许八夕每次都不敢多看,如今方开谢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许八夕才发现这个原本就很英俊的男人瘦了,在昏暗的光线下棱角越发分明,像是刀刻般。眼神因为眉骨高挺而变得犀利。

    方开谢抿着唇,在许八夕愣怔的目光中朝他迈开长腿。

    脚步声掷地有声,将地上的灰尘扑起。

    “好久不见。”方开谢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淡笑。

    许八夕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只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好久不见。”

    方开谢静静注视着他,幽黑瞳仁里是许八夕不敢深想的情绪。

    “我到这边开会,顺便来看看你。”方开谢轻声道,毫不遮掩早就知道许八夕地址的事实。

    许八夕“嗯”了声,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方开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眼下乌青,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好。

    他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

    许八夕关怀的话堵在喉咙,他挪开视线,不着痕迹地轻吐了口气,耸了耸肩,用极为轻快地语气刻意道:“那我先上去了,租的房子有点乱,就不请你上楼坐了,再见。”

    方开谢只是深深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八夕以为等不到他的回复,长久的沉默后,他听到方开谢轻声了两个字。

    “嗯,好。”

    许八夕没有犹豫,转身就往电梯间走,电梯很快就到负一层。

    而方开谢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许八夕手都在颤抖,他犹豫一瞬,还是抬起脚迈进了电梯里。

    方开谢脸色隐在暗处,像是一尊沉默不语的雕像。

    许八夕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静默许久。

    方开谢没有像上次分别时那样偏执,他甚至都没有挽留,这就是许八夕所期待的,可是真正发生,许八夕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许八夕回店后查看了监控,确认圆口中的人是方开谢无疑。

    那个男人每天都会出现,就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直到餐馆关门。

    许八夕每次外出回家,都会下意识看看门外有没有那个曾出现在停车场的身影。

    直到除夕夜,他也没有再看到过那个身影。

    这栋公寓的人多半都回家过节了,许八夕房间温暖如春,可是他却不想待在房间里。

    许八夕裹上羽绒服,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路上车很少,许八夕在昏暗的车厢里安静的开着车,车速从六十一直到八十,等红灯时他才停下。

    他百无聊赖地往右边看,有一辆直行的黑色轿车和他的车并排,安静的等待绿灯亮起。

    绿灯亮起,许八夕率先踩了油门,超过隔壁车时他微微偏头扫了一眼,视线里闪过一只带着戒指修长的男人手指。

    各家各户都欢聚一堂准备跨年,许八夕没有了亲人,他把车停在了黄花公园的停车场,裹上围巾就顺着人工修建的石阶上了山。

    石阶又宽又平缓,两侧是铁链栏杆,宽大的链孔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铁锁。

    许八夕很久没有爬过山了,他三个台阶一步,连续走了一分钟就累的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

    黄花山公园在临水和绍澄交界处,是记忆里几年前他和方开谢决定结婚的定情场所。

    也是这样一个雪后,方开谢拉着他的手,在石阶上与他慢慢的往上走。

    方开谢眉高眼阔,腿长体能又好,一路上没见他喘过一口粗气,反倒是许八夕肺活量太低,反手摁住方开谢的手腕,摇头细喘道:“阿谢,不行了,歇一会儿再爬。”

    方开谢大手一握,巧劲将他拉到怀里,下巴抵着许八夕的鼻尖,亲昵地蹭了又蹭,清润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纵容,“好,叫声老公咱们就歇一会儿。”

    许八夕撒赖,抱着方开谢的腰,头埋在了他的肩侧,不肯开口。

    方开谢也不顾及人多,蹭着许八夕的耳垂,轻笑:“八夕不叫是吗,没关系,晚上有时间叫,只是你要想清楚,即使你求饶,我也不会轻半分,嗯?”

    许八夕几乎是立马就明白方开谢在什么,他暗骂了一句不要脸,头却埋在他的衣服上,含糊不清地道:“老公。”

    “没听清。”

    “!”许八夕又羞又恼,他余光瞥到其他爬山的大爷大妈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瞟,顿时觉得更加害羞,他推开方开谢,只把背影留给他:“不歇了不歇了。”

    方开谢看着许八夕艳红欲滴的耳垂,弯着眼睛低低笑了,随后也跟了上去。

    许八夕靠着扶栏,偏头望山下。

    山下灯光璀璨,像是一片星星在闪耀。

    他长呼一口气,抬头望着长长的台阶,鼻子里轻哼了声,似乎是轻笑。

    只是这次就算他休息再久,也不会有人拉着他的手,让他在上山的路上可以依靠。

    许八夕继续往上走,他无意回头扫了一眼,距他不远处,也有一个高瘦的身影在上山。

    他没有想太多,回过头来继续走。

    后面,许八夕记不得用了多久才爬到山顶。

    山顶很平,围栏外的黄花还是干枯的。

    许八夕他们本地把迎春花叫作黄花,这座山也正因为春天里迎春花漫山开放而得名。

    今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就立春了。

    不久之后,黄花山的迎春花也会开的灿烂。

    许八夕从羽绒服里掏出那封已经褶皱不堪的信,他捏着薄薄的信纸,将纸缓缓的撕开,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山顶,许八夕却觉得如释重负。

    靳云给他写的信,完整地交代了在许八夕过身后,关于方开谢的一切。

    “八夕哥,我之前对你撒了谎,方开谢在你前几世死后过的很不好,你可能无法想象,方开谢找了你整整十个轮回,我只是被你们不谢基金捐助过的一员,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你,方开谢找不到你的每一世,我都有记忆,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很爱你,爱你甚至不惜毁掉自己,可是我怕他再伤害你,怕你再回到那个豪门中去,所以一直都对你方开谢在你死后事业有成,前几天,绍澄时报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的消息,威旭开集团董事长夫人失踪月半年,下落不明。其实知情人都知道方开谢做了什么,我可以想象那个女人施加给你的折磨,但我无法否认,方开谢只会把她曾经加注给你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到她身上,八夕哥,我和悄悄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其实我们知道你的地址,是方开谢告诉我们的,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他只笑了笑,没有话。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不喜欢方开谢,但如果你还爱他,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放过你自己,也成全你自己。八夕哥,祝你幸福,我们在绍澄等着你回来。”

    许八夕捧着碎纸屑,冷风刮过,雪白的碎纸从他指尖哗哗飘走,飞扬在沉沉夜色中,最终消失不见。

    许八夕又把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红绳解下,那枚镶着细钻的戒指在他指尖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他闭上眼睛,而后轻轻地将铁锁的环扣穿过戒指,他找到一处最隐秘的位置,将铁锁咔擦一下锁在了铁链上,连同那枚还留有他余温的戒指。

    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许八夕松开手,低头看着那枚完全隐在黑暗里的戒指,轻声道:“方开谢。”

    “阿谢,我爱你。”

    可是还是要再见了,彻彻底底的再见。

    “我也爱你。”许八夕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回声。

    许八夕僵在原地。

    脚步轻轻逼近,熟悉的声音重复道:“八夕,我也爱你。”

    许八夕嘴唇颤抖。

    风吹过,头顶的路灯晃了晃,方开谢视线几乎立马捕捉到那枚被许八夕锁住的戒指。

    他知道这意味什么,可是方开谢仍隐约抱有一丝期待。

    “都过去了。”许八夕。

    “我知道,这个戒指,和我手上的是一对,是你走之后我寄到你家的。”方开谢眼睫低垂,“我是在山顶给你求的婚,现在你把戒指锁在这里,我知道再也不回不到从前了。我这半年来忍着不来找你,我不想用控制的方式把你锁在我身边,我给你造成的痛苦是我耗尽一辈子也没法弥补的,别的我已经不奢求,八夕,求你,求你。就算让我在远处看你一眼,只要能看到你就好。”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方开谢听到许八夕轻声:“好。”

    可许八夕又继续:“你不要再站在店门口等我了。”

    方开谢:“好。”

    “我们不提以前了。”

    “好。”

    “你不要再逼我了。”

    方开谢脚底渐渐麻木,那隐约刺骨的痛蔓延至他四肢百骸。

    “再也不会了。”他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许八夕却:“以后你可以直接来店里找我,想吃我的做的菜不要再把所有菜都点一遍,太浪费了,而且隔夜菜不能吃,我年后会回绍澄开家分店,你不要每天来回开车跑,疲劳驾驶太危险了。”

    方开谢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还没能从刚才的绝望中彻底脱离出来。

    许八夕仍直直看着幽深的山下,没有回头看他。

    “八夕……你,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方开谢心底升腾起新的希望,许八夕的话对他来几乎是不敢奢求但却降临的奢望,他不敢问,却又期待自己所想成真。

    风又吹过,将许八夕轻喃的那句话带到方开谢耳边:“都过去了,从头开始吧。”

    方开谢瞳孔猛地一缩,而后恢复正常。

    他喜出望外地上前一步,和许八夕并肩而站,方开谢偏头看了一眼许八夕的发顶,像他一样,远眺山下。

    “好,从头开始。”

    “不过我要每天都告诉你,我爱你,八夕,自始至终,都爱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