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急急提着包跑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处时, 她爸何大红正坐在车上抽烟，摩托车停在路旁, 高大黑瘦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手里夹着一根烟靠在摩托车上吞云吐雾。

    “爸！”唤了一声，何禾迅速跑过去。

    何大红嘴叼着烟, 有白色的烟灰落在夹克上，随手弹掉, 跨上车, “上来吧，我们回去。”

    将书包背在背上, 何禾乖巧的扯着何大红的衣服扶着摩托车踩着脚踏板坐上去, 端端正正坐好后一双手捏着何大红下摆的衣角：“好了。”摩托车发动, 屁股下能感受到发动机的震动, 何禾自觉地紧紧抓着衣角。

    前面的红绿灯何大红眼瞧交叉口没有车直接骑了过去，“爸~”吓得何禾心惊胆颤的声提示，一张口烟气全部涌进嘴里, 呛得她眼泪一下子溢出了眼眶，松开一只手捂着嘴鼻。

    将脑袋紧靠在他那虽然瘦削了但依旧宽厚的脊背上，挡住前面飞过来的带着烟气的风。

    回家很快，所有的建筑物行道树快速后撤, 就到了店门口。

    一下车何禾十分严肃的对着停车的阿爸讲：“爸, 你不可以这样闯红绿灯，还有汽车的时候不要抽烟，呛得人难受。”

    刚刚的咳嗽让何禾面色带着红, 眼角还有未擦净的泪花，何大红伸手推开卷帘门发出轰隆的铁皮摩擦滚动的声音，低头不语。

    站在原地的何禾瞧着那弯了脊背的人有点气闷，鼓着腮帮子，闯红灯实在是太危险。

    随后走进店内。

    店内的餐桌和凳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拉面需要前一天晚上熬上牛骨汤，凌四五点换煤发面，今天当然不能开张。走进去的何大红坐在座位上，开了电视机，最终何禾走进了半开的卷帘门，半开是为了告诉来人今日不开业。

    何大红面色不是特别好，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烟咬在嘴上，拿着火机准备抽。

    电视里放的是之前的宫斗剧，他拿着遥控器换到87版的西游记，这个版本电视上只有几个台播，音乐耳熟能详。

    “爸，你？”

    他的脸色十分不对劲。

    何大红突然转身对着何禾讲：“他们现在这样看不起我，看我以后做事过年还去不，想得真美，你妈若是今天不回来也不要回来了，干脆待在她娘家算了。”声音低沉，带着怒气。

    何禾大吃一惊，后来一想也就能够理解。

    外婆家每次有事总喜欢叫她阿爸去帮忙，她阿爸性子直不会话不讨喜，阿妈对外婆家的事特别上心总是手脚并用的拉着家里人去帮忙。阿婆家很穷加上何家村地理位置没有下贩好，阿妈和阿婆关系还不好，导致没去一次外婆就总是对着人念叨：“若不是当初何大红你家怎样怎么样，我才不会让她嫁过去呢！”语气十分的嫌弃嘲讽。

    让人憋气恼火。

    据爸妈结婚第一天阿婆对着别人嫌弃妈妈太矮，外婆知道后特别生气一直念叨到现在。

    何禾曾经瞧着阿爸酒桌上面色不好闷头喝酒，实在听不下去辩解过何家村挺好，阿婆对她也好，爸爸对妈妈也特别好让她不要总是，结果直接惹怒了气愤的外婆，被指着鼻子教训。

    妈妈在这种时候从来是不发一言，最多只是笑着带过去让外婆别讲。

    一时之间何禾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何大红自自话。

    “他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念念叨叨个没完，实在不愿意嫁女儿当初就直接来拉回去啊，翻了这么多年旧账一张嘴个没停，瞧着就让人生烦，每年杀猪干活叫我那次不是迅速过去帮忙，你姨夫舅舅就在一旁看，也不见记得点儿好。”

    着他从桌子底下的啤酒箱里掏出一瓶啤酒，直接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下去。

    刚刚的话若是被妈妈知道又是要吵架，其实妈妈这个人除了在这件事上总是……“爸，其实我妈……”脑海中思索片刻，何禾组织了下语言刚开开口劝解两句缓和气氛，就被放下酒瓶的何大红断。

    何大红摆摆手。

    “唉，你别了，家里的事你别管别多想，好好读你的书。”

    何禾：……

    当天下午妈妈带着妹妹坐班车回了家。

    这次的放假实属意外，假期结束众人虽有不舍但也不敢嚣张，何禾中午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学校。学校里人来人往，还有拖着行李箱在水泥地上行走的，电瓶车载人从身旁骑过，爬上楼梯第三教学楼一楼没两人，二楼时不时有人在走动，三楼的教室一件件走过去班上基本上都有半的人，最尽头的是国际班喧嚣的声音响彻整层楼。

    走过时何禾瞧见里面有人坐在桌上互相摔书，还有人光明正大的坐在讲台上开多媒体边充电边玩游戏，没有静音也没有戴耳机。

    这个时候班主任一般都不会来。

    地面上白瓷砖的花纹已经被磨的光滑可鉴，一路走过去前方的地板总是感觉有些地方了高光，十班的教室门开着，几个人围在张琪的座位旁边聊天，扫视了一眼何璐没在徐子文在低头写作业，林超趴在角落的桌上用书盖着脑袋睡觉。

    坐下，掏出习题册，身后传来他们的讨论声。

    张琪的声音有悬念勾人得紧：“我和你们，那个女生她妈妈去市政府闹了，吓得市政府大楼的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跳楼。”

    “这么厉害！没人管么？”

    “管哪里管得住，若是真的有人从市政府跳楼，市政府的一杆领导都倒霉。”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好奇而带着着急的询问。

    张琪的声音突然压低，教室十分安静，“我听最后学校赔了五万块钱，市政府也赔了点具体多少不知道，然后就将人发了。”

    “哇，这么点钱一条人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噗呲——”张琪辩解，“你怎么不那些家长就是为了钱而闹呢，这件事又不全是学校的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学生自己长有脚有脑子哪能管得面面俱到，很容易出事的。”

    有人赞同：“的也是，现在不管是医院还是什么地方死了人第一件事都是闹着要钱，真的是难以理解。”

    “钻钱眼里了呗，穷鬼就是这样。”最后是王青青傲慢的声音。

    “――滋啦――”

    睡觉的林超突然推开凳子，凳子在地上的刺啦声让转移焦点，几个女生瞧着那面色阴郁的少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超站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长短参差的刘海下一双眼漆黑如墨，盯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害怕。

    “闭嘴吧你们几个，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是多做两道题。”目光在王青青的身上停留得格外长，右嘴角勾起，嘲讽道，“你家很有钱？有钱还没学好素质瞧着也不怎么样，牙膏不会都买不起吧。”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直带刺的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

    王青青被气的脸都青了，怒目圆瞪……

    “别瞪我，长得那么丑。”完林超直接推开凳子走了出去。

    王青青真的是气坏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过她，尖叫一声“林超……”脚还没动被旁边的人拉住，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解她安慰她。

    被吓到的何禾默默的拿出修正带修正那多出来的纸面上的黑线。

    林超走过时瞧了一眼，留下句：“生活委员——好看吧！”

    何禾：……

    抬起头瞧着那少年走出教室，最后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

    无妄之灾，真的属刺猬的。

    放假第一天一般都是班主任的晚自习，就算之前的安排山不是，最后也会换成班主任的晚自习。

    但寓于今天穿了一件休闲长裤，米色上衣，无名指上带了一枚亮瞎人眼的大金戒指，走上讲台惹得一众学生纷纷看过去，“林超去办公室将我桌上的数学试卷拿过来发下去，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交。”但寓于一脸淡然的完，环视一周觉得众学生还算是乖巧，又走了出去。

    他一向不喜欢晚自习一直坐在讲台上，其实是偶尔烟瘾来了去对面空教室抽烟。

    对了，林超是数学课代表。

    24K纯金的。

    刚睡醒的林超爬起来去办公室取试卷，毫无精神的再拿着试卷站在讲台上分发试卷，再黑板上写：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交。

    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讲试卷从头看到尾，然后趴下——睡觉。

    但寓于刚在隔壁教室的黑暗中点上烟，靠在窗户上吹冷风，背后的灯就被人按亮，隔壁班班主任手背在后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但寓于身边望了一眼隔壁一部的快班灯火通明的教室，对但寓于：“有次放假那天我在教师公寓那边瞧见你们班的何禾了，对了，你们班是谁住在那边来着？”

    但寓于食指中指顺溜的夹下烟，对着黑黢黢的窗外喷出烟气，被烟气燎过的嗓子有点沙哑：“有几个，那不是有不少的领导都租出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