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千日醉】门口,因为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女子到来,很快便围起了一圈人。

    那个乞丐女子蓬头垢面，唇角惨白，揪着破烂的衣裳跪倒在地，不断对着孙叔扣头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进去找我姐夫,求求你。”

    孙叔愕然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大堂，“姑娘啊,不是我不放你进去啊,我们这儿是酒楼，若是放你进去了,只怕客官们要生气的。”

    “求求你……”乞丐女子似乎越来越虚弱,这一叩下，便瞬间脱了力,扑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霍苏年听见了动静,便从【千日醉】走了出来，“孙叔，发生什么了？”

    孙叔为难地看了看地上的乞丐女子,“少爷,你看,这儿来了个……”

    “姐……夫……”乞丐女子听见了霍苏年的声音，她吃力地抬起脸来，泪汪汪地看着她，“救……救我……”完，她便昏倒在了原地。

    孙叔错愕无比地看着霍苏年，霍苏年刚欲什么，便被身后的曲知澜给拉到了身后，“孙叔，先救人。”

    “是，少夫人。”孙叔听了曲知澜的话，招呼了几名二过来，把这乞丐女子抬进了【千日醉】的雅间，又急急地去找了大夫来医治她。

    霍苏年出奇地安静，她坐在一旁静静喝茶，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

    大夫诊脉之后，皱眉道：“唉，造孽啊，这位姑娘有身孕了。”

    曲知澜一惊，霍苏年也是一惊。

    大夫拉起了乞丐女子的臂，把破烂的衣袖往下扯开一些，只见上面满是青紫，他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她的一双磨得伤痕累累的脚，“这姑娘气虚体弱，好在身上都是些皮外伤，稍加调养，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霍苏年给孙叔递了一个眼色，“孙叔，去跟着大夫抓药吧，【千日醉】今日我来看着。”

    “是，少爷。”孙叔引着大夫退出了雅间。

    翠云端了热水来，轻柔地一擦这乞丐女子的脸，连忙惊呼道：“二姐？！”完，她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称谓，急忙道，“我……我错话了。”

    曲知澜拍了拍翠云的肩，从她接过帕子，亲给曲知晴擦了擦脸，道：“翠云，你先回去，给知晴收拾一间厢房。”

    “可是……”翠云迟疑地看了一眼霍苏年。

    霍苏年点了下头，“去吧，按少夫人的办。”

    “是，少爷。”翠云只好退出了房间，先回霍府。

    霍苏年看着曲知澜温柔地给妹妹擦着脸上的脏污，有些话她想问，可是这儿并不是问话的地方。

    “我们曲家不该有饿死街头的人。”曲知澜仿佛知道霍苏年想问什么，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霍苏年，“我虽不喜欢她，可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今日遇到的不是知晴，我也一样会救人。”

    霍苏年微笑点头，“我知道我家娘子慈悲心肠，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着，霍苏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外，“其实，留她在府也不错的。”

    曲知澜虽不知霍苏年盘算着什么，可现下并不是追问的时候，当务之急，她应先帮妹妹把身上的脏污擦掉，瞧瞧看，她到底还伤了哪里？

    霍苏年不等曲知澜开口，便背过了身去，她仔细推想着曲知晴与云卿的一切可能——她如此狼狈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定不会是巧合，留她在府虽然危险，可对霍苏年的“出瓮之计”而言，她或许有些用。

    曲知澜解开曲知晴衣扣的瞬间，忽地意识到霍苏年还在身后，她往后看了一眼，瞧见她已经背对着她们，她不禁微微一笑，安心地给曲知晴解衣擦身。

    “娘子，我去去就来。”霍苏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走到了门口，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跑下了楼去。

    没过多久，霍苏年便拿着一套新衣走回了雅间，将新衣放在了一边，又道：“我先出去等着，若孙叔把药熬好了，我便送来。”

    “恩。”曲知澜点了下头，听见霍苏年把房门关好后，她忽然停下了擦拭。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曲知澜冷声一问。

    曲知晴蓦地睁开了眼睛，她慌乱无比地朝着曲知澜跪了下去，“姐姐，我知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再耍心，不再给你添乱了。”

    “这些话就不必了。”曲知澜在擦身的时候故意挠了挠她的痒处，瞧见了她的眼皮子微微跳了一下，她便知道，曲知晴是在装昏。

    “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曲知晴吸了吸鼻子，她忍泪道：“我跟娘……是真的想离开燕京城……”

    “然后？”曲知澜将的帕子放到了盆，她淡然坐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不怒自威。

    “娘不知在哪里找的买家，很快便买了我们头的全部田产地契，哪知我跟娘一出城，便遇到了劫的……”

    “你们出城了？”

    曲知澜冷笑了一声，“你还想假话诓我？”顿了一下，曲知澜冷冷地站了起来，“一会儿换了衣裳，我单独再给你一钱，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姐姐！”曲知晴慌乱无比地抱住了曲知澜的腿，她颤声道：“我！我真话！我跟娘没有出城！因为娘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便找了个院住了下来。”

    曲知澜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的脸，曲知晴还是一样的我见犹怜，可曲知澜却不能再生意丝怜意，“那你今日扮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曲知晴的眼泪涌了出来，“我后来发现自己有孕了……我以为侯爷可以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继续让我做世子妃，可是……可是……”到难过的地方，她抽泣不止，缓了片刻，才继续道，“我没想到阿北在外面还养了女人……那女人也有了孩子，还早我几日进了侯府……侯爷恨极了我们曲家，他竟认定了我腹的孩子根本不是阿北的，就把我出了侯府……”

    她一边着，一边拉低衣裳，指着自己身上的青紫，“姐姐，你瞧，这一道一道青的，都是被侯府家丁的……若不是我拼死护住了孩子……只怕……”她再次哽咽了起来，双温柔地抚上了腹，瑟瑟轻颤。

    曲知澜失望地摇了摇头，“公仪北是你从处心积虑想要的，现在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这个你怨不得任何人。”完，曲知澜再摇了摇头，“我念在你我血肉至亲的份上，给了你好多会，可是你还是不愿意实话，你就怨不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了。”

    “姐姐！”曲知晴一把把衣裳拉上，她扑了上去，再次紧紧抱住了曲知澜的腿，“我的那些都是实话，句句都是实话啊！”

    “二姨娘呢？爹给你们的那些田产地契呢？你就算被了，也不至于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曲知澜心冷如冰，她长长地一叹，突然弯腰捏住了曲知晴的下巴，“不管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帮着旁人来害自己血浓于水的至亲，这还是人么？”

    “娘死了……姐姐……”曲知晴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我那日被出府后，我便忍痛回了院，哪知……哪知娘竟不见了，我寻了好久，终是在河边找到了娘的尸首……那些田产地契都在她衣下泡了个稀烂……我……我用光了所有的钱埋葬娘……最后……最后就……”

    曲知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曲知晴指天为誓，泣声道：“举头尺有神明啊，姐姐，我怎么也不能用娘的性命来胡话啊！”

    “咚咚。”

    霍苏年突然叩响了房门，曲知澜应道：“夫君，何事？”

    “咯吱——”

    房门被推开了一半，霍苏年倒没有踏进来，她在外间问道：“找的哪家棺材铺？又葬在何处？”

    “城东的棺材徐……就葬在西郊的半山上……”曲知晴哽咽地完，她眼泪汪汪地道，“姐夫若是不信，大可掘开坟墓，一看便知！”

    “知晴妹妹此言甚是！我去掘墓了。”着，霍苏年便将房门关了起来。

    曲知澜赶紧走到了房门口，开了房门，厉声道：“回来！掘墓可是大罪！你……这是傻么？”

    霍苏年眨了下眼，笑道：“做生意那么多年，总有认识的江湖朋友，我去找几个聊聊，娘子放心，我不会真的掘墓的。”完，她担心地指了指房间，“我倒是有点不放心娘子你在这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这……”曲知澜有点不放心这边。

    霍苏年笃定地道：“我会交代孙叔照看好的，娘子就跟我走一趟吧？”完，她给曲知澜又递了一个眼色。

    “也好。”曲知澜点了下头，她回头对着曲知晴道，“边上有干净衣裳，你先换上，想吃什么，吩咐孙叔去做便是。”

    “嗯，谢谢姐姐。”曲知晴感激地点了点头，朝着曲知澜重重一拜。

    曲知澜关上了门，跟着霍苏年往楼下走去，才走几步，霍苏年便挠了挠她的掌心。

    “嗯？”

    “仔细点。”

    霍苏年提醒她一句，曲知澜便反应过来，霍苏年在她掌心轻轻地写字——檐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