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离燕京
天子突然驾幸燕京城的消息四散之后,整个天下都沸腾了——储君易主,秦王软禁,青门侯流放,不过都是君王的一句话。
天威难测,天下百姓又一次领会了这句话的深意。
在燕京城逗留日之后,天子决定北归灞陵,处理公仪皇后的事。这些年秦王如此嚣张,多半与皇后也有关系,所以,换个人做皇后也在情理之。
燕玉枫亲自登门拜访了霍苏年后,不得不随着天子一起北归,从今往后,他再也做不得逍遥王爷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等那些大人物都走后,燕京城终归平静。
霍苏年操办完葬礼之后,倦然回到了霍府。
“少爷。”孙叔实在是担心少爷的身体,看着日渐消瘦的少爷,从心里觉得心疼,他连忙着伞走了过来。
霍苏年这才发现,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下了。
“原来入冬了,孙叔。”霍苏年伸出去,接住了落下的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渐渐化去,“我们明日也该走了。”
孙叔有些舍不得这儿,毕竟是他辛劳了一辈子的地方,“少爷,其实我们可以不走的,太子殿下不是了么?”
“孙叔,这个地方越来越凉了,我不喜欢。”霍苏年长长地叹了一声,“我们往南走,那边的冬天暖一些。”
孙叔忍住了还想劝的话,如今他只有这个主子了,自然要听主子的话,“少爷,今早就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会安排好马车的。”这一刻,孙叔终于明白了,为何少爷前些日子要让他做虚账,暗存了几千两白银。
如此一来,发了曲家的下人与霍府的大部分下人之后,还能留下一不少的本金,以少爷的本事,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孙叔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少爷,等我们安顿好了,是不是该去悬壶堂接夫人回来啊?”
霍苏年淡淡笑道:“只要娘好了,杜大夫与商大夫定会差人送娘回来的,这个不急。”
“也是。”
孙叔想了想霍苏年的话,便放下了心来,专心准备明日出发的马车去了。
霍苏年默默地走入了前厅,她坐了下来,将身上的丧服脱下,刚想吩咐丫鬟拿套冬日常服过来,可堂姐已抱着冬袍走了进来。
“才回屋就脱衣裳,你当心受凉。”霍桐儿含笑将冬袍亲披在了霍苏年身上,看着霍苏年微陷的眉眼,“从明儿起,有多补你就吃多补,一个月养不回来,我可是要亲自动塞你肉吃了。”
霍苏年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农家养的瘦鸭子,堂姐,你舍得这样待我啊?”着,低头将冬袍好好穿好,“堂姐就是想得周到!”
霍桐儿忍笑道:“你要夸人,就去夸另外的,方才那句话,我可是听她的。”
“你们什么时候碰面了啊?”霍苏年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霍桐儿,所以霍桐儿知道她的一切计划。
霍桐儿亲给霍苏年整了整衣领,“在家闲着无聊,总要话的啊。”
“堂姐,谢谢你。”霍苏年感激地点了下头。
霍桐儿往后退了一步,“谢呢,就不必了,你我是一家人,不必那么客气的。”
“姐夫……”
突然门口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原是曲知晴端着热茶站在门口。
霍桐儿给霍苏年递了个眼色,“这个啊,似乎有点麻烦了。”
霍苏年知道霍桐儿的意思,当初曲知澜“活着”,曲知晴自然不敢妄想什么,如今不一样了。
曲知晴没有再对霍苏年耍心,可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关心霍苏年,这些日子端茶送水都没少过的。
“知晴妹妹,下雪了,路滑,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做这些事了。”霍苏年连忙走过去,从她接过热茶,蹙眉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万一摔了,我可偿不了命啊。”
曲知晴轻轻一笑,“姐夫别怕,我走路很心的。”
“知晴妹妹,瞧你穿那么少,我实在是不放心,走,先回屋加件衣裳。”霍桐儿开口帮霍苏年解了围,她如此关心曲知晴,曲知晴自然不好什么,只好跟着霍桐儿往后院走去。
霍苏年无奈地笑了一声,将热茶放下,想到他日曲知澜与曲嫣重现之时,只怕曲知晴要被吓一跳吧。
她摇头苦笑,吩咐厅外的丫鬟把丧服拿去处理了,便径直走回了柳宁的院。
明日就要离开燕京城了,她今日得看一看,岳母大人的腿伤可好些了?
“咯吱——”
房门被她轻轻推开,她负含笑探入个脑袋,看向了坐在案边读书的曲知澜,一步跨入房门后,顺势将房门关好。
曲知澜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她,她兀自看着书,等着霍苏年悄悄靠近。
“娘子……”霍苏年本想偷亲曲知澜一口,哪知曲知澜早已做好了准备,食指堵住了她的唇瓣。
“笑那么得意?你,外间有什么好事啊?”曲知澜笑着问她。
霍苏年顺势握住了她的,叹气道:“我是看见娘子就高兴,不是外间有什么好事。”
“假话!”曲知澜才不信她,这些日子她也装做丫鬟出去过,怎会不知曲知晴对她的殷勤,“美人恩难还哦,你算什么时候让我跟娘光明正大的出去啊?”
“明日,就明日,只要安然离开了燕京城,我马上就!”霍苏年重重点头,其实她也想早日光明正大的让她们出来。
虽然这相当于是欺君之罪,可只要她们离开了燕京城,隐姓埋名的过日子,皇帝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看着霍苏年得认真,曲知澜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这些事交给你操心就可以了,可有件事,我们得好好想想了。”
“什么事?”霍苏年坐到了曲知澜身边,这才看清楚她看的是什么书,“你在看医书?可是岳母大人的腿伤不见好?”
曲知澜白了她一眼,“平日里你这脑瓜子倒是转得快,这会儿怎么就笨了呢?”
“啊?”霍苏年没懂曲知澜的意思。
曲知澜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床下,那边的地板没有翘起来,她又压低了声音道:“孝期一过,我若一直没有孩子,你,娘会收拾你,还是收拾我?”
“这……这我没办法的啊……我……”霍苏年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这一关实在是不好过。
曲知澜翻开了医书,“你瞧这里,写的是女子与男子绝育的病理,你我选上一条,到时候娘若问起,就答成一样的,捱上几年唠叨,也就过去了。”
霍苏年没想到曲知澜竟想的如此周到,她有些歉疚地握住了她的,交叠在掌心,“知澜,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有儿女绕膝,我……”
“所以呢?你要如何偿我?”曲知澜抵住了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道,“只要你待我好便够了,你若待我不好啊,我马上就休了你,找个白脸,年抱俩……唔!”
霍苏年蓦地吻住了她的嘴巴,封住了她要的那些话。
曲知澜知道她是害怕了,她回吻着她,每一次触碰,都深情而绵长,她只想让她知道,只要她待她好,就够了。
终于,霍苏年放开了她的唇舌,她抵着她的额头,肃声道:“曲知澜,我不会让你有这个会的!”
“生气了?”曲知澜抚上了她的脸颊,触之处,一片冰凉,“呆瓜,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都不与我斗嘴了?”
霍苏年覆上了她的背,嘴角微微一勾,“前些日子,你知道我在灵堂之上想什么么?”
曲知澜摇了摇头,“你一肚子鬼主意,我哪知道?”
霍苏年笑意更深了几分,“你瞧啊,人这一辈子最后也就是棺材里面一躺,往土里一埋,什么都没了。所以啊,活着的日子拿来吵闹多没意思,我当时就想啊,以后呢,娘子让我朝东,我就朝东,娘子让我往西,我就往西,娘子让我……”她笑容之多了一抹“坏”意,声音也沉了许多,“进来,我绝对不会不进来的。”
“你!还以为你真的反省了!原来还是一肚子坏水!”曲知澜满脸羞怒,哪里想到霍苏年所谓的不“吵闹”,根本就没改!
她扬拳朝着霍苏年了好几下,霍苏年求饶道:“娘子饶命!饶命啊!我的是进房间啊,不是你想的那种啊!”
“还是我一肚子坏水了?”曲知澜这次真的不能放过霍苏年了,她再捶了霍苏年好几下,终是被霍苏年捉住了双,她瞪了霍苏年一眼,“你再胡来,我就下口了!”
“娘子啊……”霍苏年久违的明亮笑容终于出现了,她将她猛地拉入了怀,深情地道,“方才闹这一下啊,我终于踏实了,感觉这一切是真真实实的了,我们以后的好日子是真真实实的。”
原来。
霍苏年自从那日归来,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害怕。
“夫君,我在的。”曲知澜环住了霍苏年的身子,她再次了这句话,亲了一口霍苏年的耳垂,“你呀,这辈子都要好好伺候我,哪里都不准去。”
“好。”霍苏年笑然点头。
忽地,檐上响起一声脆响。
霍苏年脸色一沉,轻轻推开了曲知澜,皱紧了眉心,暗觉不妙,“檐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