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A+A-

    邢璐负责接洽的礼仪老师最终确定周五晚上的七点半到九点有一个半时的空闲时间, 可以给新生们提供指导培训。

    邢璐确认消息之后, 提前一天给新生们发去通知,毕竟是第一次正式培训课,新生们热情正旺,确定到场的人数也超过预期总数。

    培训的场地定在礼模部的活动室。室内宽敞明亮, 又有镜子墙,礼仪老师对此很满意。曹槐德按照礼仪老师的要求去会议室借了几张椅子,凑齐三十来张折叠椅摆在活动室,供新生上课的时候可以用到。

    庄临刚到, 他坐在角落里拿出手机,锁屏状态下提醒他有未读的群消息,点出来是室友在宿舍群里艾特他, 要请他喝糖水,感谢他帮忙拿快递。

    庄临回到:不用了,我今晚社团有事, 你们去吧, 不用等我了。

    庄临刚回复了消息, 就感觉身旁有人走近, 接着是听到女生甜甜的嗓音——

    “嗨~我能坐这儿吗?”

    庄临抬起头来,只见方超恬正站在他面前, 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容。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蓄着两汪清澈眸光, 巴巴地看着你的时候, 让人不忍拒绝。

    庄临顺手按下手机的电源键, 将手机息屏,目光落在方超恬的脸上,唇角带笑。正当方超恬潜意识里将他的微笑当作是默认,却听庄临:“最好不要。”

    “……”

    大概方超恬也没想到自己的客套话竟然会遭到反驳,脸上的表情当即懵了一下,笑容有点僵硬。

    突如其来的尴尬也随着两人之间的沉默慢慢往下沉,压缩空间仿佛挤压掉空气,像是要把人闷死其中一般。

    好在庄临及时开口,破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庄临解释道:“这两天部门里有人对我有些非议,你最好不要和我走太近,我担心会殃及到你。”

    庄临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嚼舌根,话音压得不轻也不重,像是悄悄话,却很少有人会把悄悄话得这么明目张胆。

    甚至还有男的嘲讽。

    “你们发现没有,他和部长走得很近。”

    “谁?”

    “咱们的艾朗部长啊~”

    “啧啧,那也不算亏。”

    “怎么感觉是赚了啊?”

    “哈哈。”

    ……

    庄临低垂着眼,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指节。

    方超恬听了庄临的解释,缓和神色,摇了摇头,:“那件事我也听了……但是,我觉得大家肯定也都能看出你的优势。我的意思是……你的自身条件已经足够优秀了,本来面试的筛选机制就是优胜劣汰,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方超恬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点儿腼腆的感觉,她的目光时而躲闪,时而羞怯地对上庄临的眼睛。

    庄临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方超恬这番不知算是鼓励还是明嘲暗讽的话,只觉得这女孩故意把这话得直白又不够圆滑,倒是很符合她的人设。

    当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相遇时,方超恬没有着急回避,而是忍着害羞看着庄临,:“你刚才,你担心我和你走太近会连累到我吗?”

    话音一顿。

    方超恬径直在庄临旁边坐下,羞怯地鼓起勇气,:“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庄临不语。

    方超恬眼里含笑,接着又问:“我猜对了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不经意间的动作透出几分可爱的憨态。

    庄临对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心:不啊,你猜错了——不想和你走得太近,单纯只是因为不想让学长多心而已。

    庄临起身,礼貌地对她道:“我先出去一下。”

    方超恬看着庄临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仿佛天真单纯得看不出庄临这举动是刻意回避她一样。

    ·

    艾朗从公寓过来,到达活动室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好在现场有曹槐德维持秩序,邢璐则在楼下接老师。

    艾朗走进活动室,新生们都安静地坐在各自座位,现场秩序良好,就等着一个领头人上台讲话。

    正好礼仪老师还没有到场,艾朗一推门进去便顺势走到中间位置,趁着全员到齐,道:“大家别干坐着玩手机呀,咱们来唠嗑唠嗑。”

    在场新生一听艾朗这话就来劲,只当艾朗要跟他们吹水侃大山,却听艾朗接着:“我昨天听这么个事儿……咱们部门有人在质疑某个同学没有参加面试,直接空降到礼模部,还顶替了她‘室友的朋友’的入选名额。是不是有这回事,嗯?你们听过吗?”

    艾朗不紧不慢地拉了张椅子坐在正中间,他的头顶上正对着顶灯,一时之间,室内的灯光似乎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笑意盈盈,语气平平,不恼不怒,在场笼罩在一片沉寂中,状况之外的人没有出声,心虚的人又不敢出声。

    艾朗眯着眼睛笑了笑,又:“大家别太拘束,我当面提出这个问题呢,只是想给那些质疑的同学一个提问的机会。还有那位被顶替了名额的‘某朋友的室友’呢?你现在提出来,你那位‘室友的朋友’是谁,如果真是收到通知短信又被告知发错消息的,我先去削邢璐一顿,再风风火火地把那位同学迎进礼模部——

    “反过来,你要是现在不站出来,那位同学可能就真的、真的错过加入礼模部的机会了,再者,要是今儿这消息一传出去,你不是得接手一口‘不讲义气’的大黑锅了嘛。”

    艾朗这话得很诚恳,还顺带帮人家把个中的厉害关系分析得颇有道理。

    然而,全场依然没人出声。

    半晌。

    教室里再次响起艾朗的声音:“对了,还有最莫名其妙的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当时带你们去参加素拓的大姐大,她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你们去问问她,礼模部的入选人数有没有严格到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可以的程度。”

    上级对入选的人数并没有精确到具体数值,顶替名额又从何起?

    艾朗把话到这份上,在场更是安静如鸡,不清楚状况的人进而变成不敢胡,而心虚的人则是装聋作哑。

    直到最后,那位煞有介事地拉出“室友的朋友”这种模糊概念的当事人“亲属”也没有站出来为当事人争取权益,这个结果也在艾朗的意料之中。

    艾朗站起身,目光落在一旁的庄临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庄临一如往常地对他微笑,眼神清澈,掺不得杂质。

    邢璐正好这时陪着礼仪老师走进来,艾朗移开视线,转而就又眉眼带笑地跟老师招呼,笑得格外阳光灿烂,完全不像刚才那样笑里藏刀。

    提供培训的礼仪老师一到场,艾朗这个刚刚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角也欣然让位。艾朗和曹槐德一起走出活动室,两人站在自动饮水机前,开水口正咕噜咕噜地往艾朗的杯子注水,他听到旁边的曹槐德出声道:“刚才那件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提一下?我去就好,你不用出面。”

    艾朗抬起头,看了曹槐德一眼,见他皱着眉就轻轻笑道:“那可不成啊,哪能每一次都让你去唱白脸呀。”

    艾朗眯眼笑,这话却真假参半。

    艾朗从昨天得知这个事情开始,即便是在气头上也没有直接在社团的微信群里澄清真相,而是忍到今天全员到齐的现场再面对面开诚布公,为的是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每一句话,而不是淹没在微信群里的一句艾特全员的新通知。

    气头上是次要原因,艾朗既不想“坐视不理”,也不想劝慰庄临看开一点,他甚至都没在庄临面前提起过这个事情。

    他思来又想去,憋着这糟心事儿挨到今晚,既帮庄临出头证了清白,又表明他对庄临的重视——这对他而言可是功劳啊,哪能让曹槐德代劳呢。

    艾朗心里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然而,曹槐德却因为艾朗那句话抚平眉头,抿着唇,:“我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喜欢或讨厌。

    曹槐德天生一脸刻薄相,唇薄,加上鹰钩鼻,眼神凌厉,不苟言笑,让人感觉不易亲近,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漠阴郁。

    曹槐德也理所当然地对外表现出严厉的样子——自从他担任了礼模部的副部长,他主动揽走认真教和要求严格的部长角色,把平易近人和幽默风趣等等褒义词的标签留给艾朗和邢璐。

    换句话,站在管理层总有人负责唱红脸,也就得有人负责唱白脸。虽然红脸白脸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调动手下成员的积极性”这一个共同目的,但是红脸讨人喜欢,白脸却遭人厌。

    “……”

    艾朗关了蓝色出水口的开关,又接了半杯水温开水,直接转移话题,问:“对了,FDYG的车展是月中吧?现在的名额满了吗?”

    曹槐德敛去眼底不合时宜的温情,不答反问:“你要几个名额?”

    艾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试了试水温,:“十个,男女对半,就当给那班孩子尝点甜头。”

    FDYG车展不是十八线外的野鸡展,逼格颇高,待遇挺好,宜当诱饵。而且他家喜好安排展模两两搭档,也可以让老前辈带一带新兵蛋子。

    曹槐德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头:“那得先把新生的模卡做出来。”

    邢璐拿着礼仪老师的保温杯出来接水,看到艾朗和曹槐德两人都在,随口问道:“你们在聊啥呢?”

    艾朗不答反问:“服装设计专业的童靴们期中考核都搞定了吗?艺院还有没有人想找模特的,我想赚外快了。”

    邢璐一脸嫌弃,道:“你这是要开始卖孩子了?”

    艾朗冲她眯着眼笑:“这哪能啊。”

    艾朗端着水杯走到活动室的门口,倚着门框,透过玻璃门看着礼仪老师在培训新生。第一课依然还是站姿,全体新生被要求贴着镜子墙站立十分钟,双脚开,跨幅与肩同宽,同时肩膀、脚跟和臀部均要紧贴着墙壁,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艾朗望着受训的孩子们,视线始终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见他站姿笔挺,表情淡定,仿佛稀松平常。

    曹槐德站在他身后,问道:“不进去?”

    艾朗一脸拒绝,摇摇头道:“你去吧,礼仪老师见一个逮一个,保准让你去给学弟学妹们做示范。”

    曹槐德:“……”

    闻言,去年当新生被礼仪老师虐cry的悲惨回忆忽然就被唤醒了。曹槐德也在艾朗旁边站住脚步。

    邢璐见艾朗二人杵在门口望而却步的背影,忍不住翻白眼,:“让开让开——”

    艾朗忙给邢璐推开玻璃门,对邢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