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上掉下个男朋友(一)
“出什么事了?”听见声音, 大家纷纷走出来。汪姐和梁晶晶、米娜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又是递纸巾又是倒水,一个劲儿照顾着。单鹰分开人群上前, 目光在哭成泪人的冯牧早脸上定了几秒, 秦修马上把帖子转发给他。
“你爸怎么样了?!”谢茂竹见冯牧早哭着挂了电话,赶紧冲上前问。
她摇摇头, 抽泣一下,哑着嗓子:“没有大事, 就是被闹事的客人推了一下, 腰给闪了……”
闪了腰与胃癌比, 确实是事,冯牧早仍一个劲儿掉眼泪,并不是因为矫情。她能力有限, 又不像别人可独当一面,22岁的姑娘,吃过生活的苦,却没经历过社会风浪, 出了这样的事,还得知爸爸可能曾得过癌,一时拿不出主意, 不知道怎么办,怂得只能哭一哭。
这则帖子在外人看来像两家饭店的撕逼,在冯家父女看来,却是在他们的伤口上再撒几把盐。
“没事了……谢谢你们……”冯牧早平静下来, 见自己刚才成为了大家的焦点,一向做透明的她还有点惭愧。
“洗白文,毫无水准。多大点事啊,就知道哭?”艾亚庭嘴上还是不饶人,心里却明白上次那个给自己的神秘电话背后站着的利益方,自己要是答应了,这帖子里头的是非恐怕更多。他吐了口痰,不屑道:“狗急乱咬人,这么多年我见多了。热不过三天,你只要能憋住气,没多久大家就都忘了。”
“妈的,这点绛唇也太卑鄙了!逮着个实习的姑娘欺负个没完!曝光主笔是我,有本事冲我们在编记者来!”秦修横眉道。
单鹰抬手往下压了压,大家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与安慰,现在就都安静下来。“表面上,帖子针对的是一家饭店,实际上压的是深度调查版的威信和客观的形象。点绛唇洗不白,发帖者的责任也避不了。各位稍安勿躁,我会处理。”
冯牧早些许放下心来,但因为爸爸被,店被闹,心口仿佛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总是闷闷不乐。集体坐大巴回报社的时候,她请求在中途下车,坐上一辆直达自家附近的公车。
单鹰透过车窗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眼中迸出几分护崽子的冷光。这种时候还裹足不前,就不是个男人了!
“爸爸!”冯牧早火急火燎冲进家门,她爸爸正半躺在床上抽烟,一旁盹的二毛惊得跳起来。
“多大点事啊,躺几天就好了……”冯奕国满不在乎地。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碰见过醉汉抢煤气罐要点烟的,帖子的事他不知道,只当有人又被酒灌坏了脑子。
冯牧早一言难尽,咬着牙问:“你是不是……以前有什么事瞒着我?”
冯奕国“啊”一声,脸色剧变,话都结巴,“什、什、什么……你……什么?”
她也不管那么多,直接问:“我听你……得什么胃癌,是不是真的?”
听了这个,冯奕国倒是松口气,满不在乎地:“哪个……谁这么多嘴?陈年烂谷子,也要拿出来?”
“是真的?”冯牧早嘴一扁就哭。
“唉!我你……早早啊,不哭。”他心疼了,想哄一下,刚起身,腰就酸麻得毫无力气,根本起不来。“过去啦……爸爸早就好了,不然还能这样子跟你话?”
冯牧早抬眼看他,眼泪哗啦啦就滚下来。
冯奕国抬手给她抹一下眼泪,疼得龇牙咧嘴。“哭什么?真是难看!”
嘴上这么,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女儿知道是仅仅是这件事,还好还好,她知道的不是那件事——那件这么多年他用所有精力和积蓄苦苦维持的那件事。
离婚后,冯奕国从没出去旅游过,每天都在店里忙活着,不忙活的时候,就构思新菜肴。早七八年前,冯奕国看到一个3000块钱的帝都五日团,犹豫了好久,为了省钱,还是放弃了。他等自己退休了,一定要去看看故宫和长城,可哪天是“退休日”,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拼命存钱。别人都问,老冯,你怎么干这么久的饭店,还没钱买车换房?他未必连个车都买不起,可真不能买啊。他要留着钱,那是他家早早续命的东西啊!自己总不可能七八十岁还颠得动勺,那时候就得吃老本了。他被查出胃癌是真的,所幸是早期,只不过那时女儿刚上大学,他做了手术,没有告诉女儿,因为深知底子还算不错,恢复得也还可以,至今没有让女儿发现做过胃大部切除。
“爸爸多怕死的人啊,咳嗽一下都要去挂专家号,哪年没去体检?”冯奕国一边叫二毛去拿毛巾,一边安慰着,“可就真幸亏爸爸按时体检了,一发现毛病马上去看,专家跟我,来得早,动个手术把不好的给切了就没事。这不,我这两年复查,啥事没有!就是血压有点高,哈哈……”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冯牧早哭得一抽一抽。
“告诉你干嘛?学不上了回来颠勺?!”冯奕国白她一眼,声音大了起来,“哪个混蛋多嘴告诉你的?阿珍还是肥太?!等我腰好了,猪大肠甩他们一脸!”
厨师连报复的方式都是这么特别。
“叮咚。”
“嗯?谁!”二毛放下毛巾就去开门。
一个似曾相识的高个子帅哥站在防盗门外,黑色的运动套装劲瘦利落,似有些风尘仆仆。“你是……哦!你是那个——彩印店的……”着,他回头扯着嗓子喊:“干爸!上回你做横幅的钱给人结了没?彩印店的弟来了!”
“早结了!怎么又来!”冯奕国吼道。
二毛抱歉地笑了一下,就准备关门,只听那帅哥又:“我找冯牧早。”
“呃……”二毛犹豫了,这时冯牧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单老师,你、你怎么来了?”
单鹰语气不同于平时,低柔婉转,“我看看你。”
“……哦。”冯牧早有点受宠若惊,赶紧用毛巾擦了把脸,毛碎碎的额发湿润润的都粘在额角,毛孩子似的。她把门全部开,发现他竟然还带了礼盒装的水果。“啊……怎么这么客气,这里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怎么样?”单鹰这句,明显问的不是她爸爸闪了腰的事。
冯牧早也听出来了,就:“已经好了。”
“冷静了?”
“谁?”
“你。”
“嗯。”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就像你的,其实我们店就是个幌子,人家真正要对付的也不会是我。”
他垂眼凝住她,“即便要对付我,也不能拿你开涮,懂吗?”
她苦笑,“这话应该跟发帖的那人。”
“哎哎哎——”冯奕国在里头叫,“钱我早付过了!不信让你们老板去查账!一百来块的东西,不要这样子嘛……”
冯牧早见单鹰往里走,忙不迭跟上去,“爸爸,他不是……”
单鹰在卧室门口站定,“我是冯牧早的男朋友,见她心情不好,过来看看。”
冯牧早如同被闪电击中,双腿一麻,差点没跪了,这……这是唱得哪出戏?她目瞪口呆地扶着门框站着,伸手扯了一下单鹰的衣服,他的手却飞快地往后一伸,把她的手握住了,而且,没有放开的意思。
等等……她用力眨眨眼,晃晃头,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做梦。她有种预感,自己一会儿后就会忽然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大巴上盹,晚宴后的偷吻是梦,帖子是梦,单鹰的来访也是梦。
冯奕国咳嗽的声音断了冯牧早的思路,只见他摆了摆手,非常严肃地:“我女儿可是Z大的学生,将来是要当记者的。你就是个彩印店的工仔,上没上过大学?不行的,我不同意。”
“他不是彩印店的工啦!”冯牧早解释道,又摇了摇单鹰的手臂,“单老师,你……”
他微微一笑,并不改口。
“他的意思是……男性朋友。”冯牧早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男朋友。”他沉声纠正。
冯牧早这儿正乱着呢,见他不分场合地戏弄她,心里有些闷火,顾不得其他,顺势就拉着单鹰往外头走。
冯奕国搞不清楚状况,和二毛面面相觑着,心里像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第一次听女儿有男朋友,他更多的还是担忧。
冯牧早一脸哀怨与不满,“单老师,你在耍我吗?”
“冯牧早,你在耍我吗?”他反问。
“我哪敢?”
他忽然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皱眉望着她,“你都亲了我两次了,现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和他预料得一样,她果然防御性地想往后退,好在他已牢牢控制住她,她移动不了半步。“我……我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轻哼,“那要问你自己。”
冯牧早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好像一个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考生在写完所有考卷后被监考老师叫过去回看自己的作弊视频一样。她的耳朵、脸和脖子全部红了,像被从头至脚淋了一身红颜料,窘迫得嗓子都发哑,声音得好像蚊子叫,“你……都知道啊?”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睡成死猪。”
这个理由非常合理,毫无瑕疵。
“那你怎么不?!”冯牧早恼羞成怒。
“我记得自己至少给过你两次机会。而你,死不认。”他把责任直接推到她身上。
“我怎么知道你醒着?”
“你这套逻辑跟很多犯罪分子一模一样。”
在犯罪边缘游走的冯牧早倒吸一口冷气,转念一想,他既然知道,还两次纵容,并且采取了一次主动,明他……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紧张地抬眼望着他,发现他正深深地回望着自己,带着许多的感qingse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