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莫青和刘正大吵了一架, 最后不欢而散。

    “回学校就换宿舍，以后别和他来往, 否则，你就换学校！”

    “凭什么！”

    “凭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书！”刘正大声呵斥完，见刘莫青红着眼眶站在原地，心底稍软，又劝道, “莫青, 你不是要继续学画画吗？爸爸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个老师，刚从国外回来，你虽然高三，但是也不能一味地学习, 以后周末回家跟着老师画画画, 材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就在画室里，去看看吧。”

    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是刘正用惯的伎俩，但这伎俩也控制了刘莫青十八年。

    刘莫青摇摇头道：“谢谢爸，但我们先不那个，你怎么可能让我跟一个人不来往就不来往？我已经18了, 别把我当孩好吗？我有自己的是非判断。”

    刘正竖眉：“你不用和我什么18岁，我就把话放在这里，别以为他姓陆，我就不敢对他怎么样, 我告诉你，就算是他们陆家，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话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刘莫青摔门而出，在秋夜的寒风中，独自一人走到了离家千米之外的地方，直到脚跟酸疼，才停下来。

    十月底，这个点的天早就暗了下来，马路上有晚归的工人们骑着自行车经过，刘莫青站在桥上盯着黑洞洞的水面良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才开始慢慢往回走。

    街角有一个新修的电话亭，刘莫青经过的时候停留了一下，犹豫了三秒后，溜进电话亭。

    磕磕绊绊地按下了一串数字，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对面两秒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哪位？”陆禹杰在电话那头问道，他的声音向来带着低沉，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很特别。

    刘莫青故意不想一个人受罪，就：“是我，你做好准备吧，我要换寝室了，以后也不会和你话了。”

    陆禹杰一愣，马上从沙发上爬起来，又不确定似的看了两眼座机上显示的陌生电话号码：“什么？怎么了？你清楚。”

    “反正就这么着，你以后离我远点。”

    “宝贝儿，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对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钥匙的碰撞声。

    刘莫青在电话这头偷笑，话的声音倒是很冷漠：“我在四明路和长安路交叉口，有一个三厂便利店。”

    不出二十分钟，陆禹杰就到了。刘莫青给自己买了一杯热饮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喝，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冲他跑过来。

    陆禹杰跑过马路走到他面前，还有些喘：“大冷天的坐在外面干什么？跟我去车里。”

    两个人转移到车里，一关上门，刘莫青忍不住了一个机灵，陆禹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这车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去修。”

    “你喝吗？”刘莫青突然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一双猫儿眼直直地盯着他，让人不出拒绝的话。

    陆禹杰就着人脸色伸手接过饮料，很普通的路边摊饮料，用果汁粉冲泡的橙汁，他看着插在被子上明显已经被咬过的吸管，问：“一根吸管？”

    “随你，爱喝不喝。”

    陆禹杰赶紧喝一口，饮料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吸管是甜的。刘莫青耳朵微红，他拉了拉自己的高领毛衣，把下半张脸都塞进衣领里，藏住早就弯起的唇角。

    在遇到陆禹杰之前，他是孤独的，刘莫青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后就开始幻象他未来的人生，一个人一条路一直走到黑。在这个年代，没有“同性恋”的科普，一开始，刘莫青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同类，等到他稍大一点，敢偷偷去夜店、D厅，遇到了各色各样的人，才稍微将他从封闭的盒子里拉出来。

    他在灰□□域见过很多人，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也有喜欢女人的女人，他们懦弱胆，又或者沉迷烟酒，有一对对从那里离开的，但过阵子终究会回到原地，没有多少同性恋能真正走到一起。

    至少在刘莫青眼里是这样的。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陆禹杰，他才知道，原来这样优秀的人，也是自己的“同类”。

    他们彼此，互相吸引，一见钟情了。

    “诶，你刚刚的，怎么回事？”陆禹杰盯着人喝了半天饮料，终于想起正事。

    “我问你一个问题。”刘莫青道，“当然不随你，也不是一定要你，你为什么会来S市？”

    陆禹杰反问：“你听了什么？”

    “你当众出柜？公开承认？”

    “差不多。”陆禹杰倒是心安理得，“暑假的时候有个......就是我妈的朋友过来，还带了一个女的，千方百计地追我，我被她弄烦了就告诉她我不喜欢女人，她就当众告诉我妈了，但是一家人都在，我就顺便出了个柜。”

    “......”刘莫青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消化这件事，“你不解释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迟早要，机会难得，趁早把握。”

    “然后......你就被赶到了S市？”

    “不是，只是我爸觉得我是同性恋，就见一个男人喜欢一个，比如我发。”陆禹杰摊摊手，“为了杜绝我祸害我发，他就把我赶到南方来了。”

    刘莫青好奇道：“那你发呢？”

    “他？被我害的在家关了一个暑假，被他爸妈观察了两个月确认不喜欢男人才发出来。”陆禹杰着着就有点想笑，最后还是有些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你好厉害。”

    “嗯？”陆禹杰挑眉，“怎么忽然夸我？”

    “我真的！”刘莫青抱着胳膊吐了一口气，“如果我爸知道我喜欢男人，一定会把我关起来，这辈子都不会给我自由，或者和我断绝关系，把我扫地出门......除非我答应未来我会娶一个女人。”

    他刚完，陆禹杰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别。”

    刘莫青侧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陆禹杰和他对视了许久，突然苦笑：“所以刚刚在电话里的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受罪。”

    车内的气氛有些冷，两个人相对着又坐了几分钟，刘莫青伸手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走了。”

    ——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项非跟着项潜去寝室放东西，见到刘莫青在一边收拾床铺，不禁起了坏念头，故意：“呦，要搬寝室啦？”

    谁料刘莫青淡淡地点点头：“对啊，搬到三楼去。”

    “啊？那陆禹杰呢？你俩不会为了谈恋爱故意搬到一间吧，太......”

    “不是，是我自己搬。”

    刘莫青完，就拿着被褥出门，留下面面相觑的项非和项潜。

    “发什么疯啊......”项非剥了一个橘子压惊，正好看到陆禹杰进来，“嘿，杰哥，嫂子搬走了，什么情况？”

    陆禹杰没话，直接过来抢走他剥好的橘子，麻利转身走人。

    之后的两个月，陆禹杰和刘莫青基本上不话，除了有时候刘莫青会特地走到陆禹杰身边收他作业的时候，两人的手总是不经意地触碰到一起，刘莫青在讲台上管纪律的时候，总会接收到某人□□裸的目光之外，好像这两人是彻底断了。

    项潜看不懂，项非更看不懂，直到临近寒假，陆禹杰终于憋不住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