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执手上捧着的解酒茶重重地掉在地上。

    光洁的地面上满是粉碎的陶瓷杯碎片和淡黄色的茶水, 看起来凌乱极了。

    这动静惊动了隔壁的霍母，她大步迈出自己的房间，隔着一道走廊远远的喊道：“执, 需要帮忙吗？”

    同时, 盛齐也看着地上的碎片, 眨了眨眼睛：“茶，掉地上了。”

    着他就要伸手去收拾。

    霍砚执一边略带头痛地拉住他, 一边用声音阻止着霍母过来, 保持着语气镇定地道：“没事, 你去休息吧。”

    霍母将信将疑：“真的？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碎片响声了。”

    “你听错了吧。”霍砚执神色自若地敷衍着霍母, 又蹲在碎片面前挡着盛齐要过来帮忙的手, 慢吞吞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好不容易应付过了霍母的各种关心，又把地上的碎片全都擦干净, 一看时钟已经过去了半时。

    霍砚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盛齐，一时之间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两双眸子在空中交汇，安静了几秒。

    盛齐突然一句破寂静：“洗澡, 我还没洗澡。”

    他话的语速极慢，听着有些吃力。

    霍砚执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色又再度闪过一抹慌乱。

    他蹙着眉，语气微沉：“醉酒的人不能洗澡。”

    见对面的盛齐抬起眸子看他，明亮的黑眸里写满了不解, 霍砚执心想不能和醉酒的人计较，又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现在洗澡，体内的葡萄糖会加快消耗, 血糖也会跟着下降，容易休克……”

    盛齐歪着头看霍砚执，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

    霍砚执抿着唇等待原地，一想到要帮盛齐洗澡这个选项就感到头都大了。

    过了会儿，盛齐还是坚持道：“我要洗澡。”

    霍砚执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和醉酒的人讲科学理论也是自己想不开，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把盛齐推进浴室。

    他把水龙头的水温调到适合洗澡的温度，又把手伸进去试了一下温度，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耳根已经烧红了大半。

    他声音有些颤，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基本听不出来：“你自己脱一下衣服。”

    盛齐乖乖地“哦”了一声。

    霍砚执不敢抬头看他，只背对着他站在另一侧。

    好在盛齐虽然喝醉了，但是脱衣服这种基本本能还是有的，慢吞吞地把衣服全脱了下来，戳了戳浑身僵硬的霍砚执：“我脱好了。”

    霍砚执：“……”

    他越听这段对话越感觉怪怪的，只想着赶紧把盛齐糊弄完，结束这场渡劫。

    这么想着，霍砚执顶着心中巨大的羞赧，低着头，推着盛齐往水声方向走。

    等确定盛齐到了水下后，他才又低着头，把沐浴露之类的洗漱用品挪到了盛齐脚旁。

    做完这些后，他终于松了口气，面对着浴室的门站着，朝盛齐：“你洗好叫我。”

    “哦。”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断断续续的水声清晰地传进霍砚执耳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背对着盛齐的方向，慢吞吞地伸出自己的手量着。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掌心残留着一丝水渍，是刚才推盛齐过去的时候沾上的，也有从盛齐身上滑下来的。

    上面还残留着火热的余温，甚至能回忆起刚才的触感。

    霍砚执的脸蛋烧得更厉害了，抵着门根本不敢回头看。

    谁知盛齐好像故意不放过他似的，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霍砚执，沐浴露是这个吗。”

    霍砚执捂着眼睛回头，快速拉了一条缝看了眼，又迅速转回去，淡淡地道：“嗯。”

    虽然嘴上这么淡定，但他的心跳已经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刚才看沐浴露的时候，似乎瞄到了一大片白花花的……

    想着想着，霍砚执轻轻咳了一声，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他头抵着门，闷声催促道：“你洗好了吗。”

    “没。”

    “……哦。”

    霍砚执抿了抿唇，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想快点结束这个环节，让他悬着的心迅速放下来。

    他这样想着，盛齐又不安分地出声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出的魅惑和磁性：“霍砚执，你的耳朵好红啊，你刚才也喝酒了吗？”

    霍砚执故作镇定地回道：“……浴室有点热。”

    “哦。”就在霍砚执以为盛齐就此安分下来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你喜欢的那个明星有我好看吗。”

    这是什么问题？

    怎么还比较起来了？

    霍砚执这下是真的确定盛齐喝醉了，他估摸着醉鬼的心思，胡乱地应付道：“没你好看。”

    盛齐把身上的沐浴露慢慢冲掉，醉酒后的他思绪比平时缓慢许多，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霍砚执的回答，语气极其平静地回道：“哦。”

    霍砚执没有理会盛齐的反应，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背对着他的盛齐，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极快地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等盛齐自己洗完澡，又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已经是半时后。

    霍砚执悬着的那半口气总算松下了一些，扶着穿戴好的盛齐上了床。

    他给盛齐盖上被子，面无表情地道：“早点睡吧，明早起来就好了。”

    霍砚执的语气极其冷淡，但透着床头柜上的鹅黄色台灯看，却能从他的眉目间看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盛齐“哦”了一声，把全身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霍砚执看。

    霍砚执扭过头去，把台灯按灭，隔开了他的视线。

    做完这些后，霍砚执也上了床。

    昏暗的卧室就此陷入沉默。

    霍砚执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看看时间。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看了一眼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了凌两点。

    但他还是毫无睡意。

    霍砚执缓缓转过身，下意识看向盛齐的方向，却对上一双和他一样没有闭上的眼睛。

    霍砚执愣了几秒，声音有些错愕地道：“你怎么还没睡。”

    盛齐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霍砚执，我搬出去，你会想我吗。”

    霍砚执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酒醒了？”

    “嗯。”

    霍砚执想了想，干脆利落地回道：“不会。”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盛齐突然轻轻笑道：“是你会的话。好的，我也不会想你。”

    “……哦。”

    第二天，等霍砚执醒来的时候，另一侧那个床铺已经空了。

    霍砚执揉了揉眼睛起了身，按部就班地来到了洗漱台，拿牙刷的手一顿。

    只见之前并排放着两个杯子的台子上现在空了一边，只剩下他自己那一个杯子。

    霍砚执消化了一会儿，才继续拿起自己的杯子刷牙。

    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场景里不断发生：拿衣服时发现空了一半的衣柜、整理自己书桌时发现那些散落着的CD都被带走了……

    以及往日闹哄哄的早起时段，开始变得异常安静。

    没有一边嫌弃自己起太早一边跟着起来的某人，也没有在他早起时拉着被子刚要睡下的某人。

    不知怎么，霍砚执心底空落落的。

    他把这种情绪认定为不习惯，应该过段时间就会好。

    这么想着，霍砚执下了楼，看见霍父和霍母穿戴整齐坐在餐桌上，见他来了，和他招呼道：“执你起床啦，快来吃早饭。齐今天一大早就被他的一个什么经纪人接走了，没吵醒你吧？”

    霍砚执拉开座椅坐下：“没。”

    霍母给他递过去一套餐具，笑眯眯地道：“你多吃点，对了，既然这次你爸来了，我也就跟着他回家啦。你自己心点，等下回我再来看你。”

    霍砚执心不在焉地回道：“嗯。”

    霍母似乎并没有被他的冷淡击退，又继续念道：“冰箱里我炸了点鱼放进去，还有……”

    *

    另一侧，盛齐刚刚进组。

    公司给盛齐派了一个助理叫赵，眼疾手快地给盛齐擦干净要坐的座椅，这才让他坐下。

    赵虽然年纪，但心思活络，看着盛齐坐下，又问道：“齐哥，你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弄。我刚看见楼下有个便利店，应该有卖可乐，你放心，我绝对不和苍哥……”

    盛齐皱着眉：“你在哪听出来的我爱喝可乐？”

    赵眼珠子转了转：“被派给您做助理之前，有去找您之前那个助理要一份生活手册。”

    盛齐沉默地看着四周还没人坐下的座椅，突然道：“不要可乐，去找个保温杯来，给我泡点枸杞。”

    赵：“啊？”

    这位齐哥，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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