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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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旆的笑声过后, 秦似不再言语, 她觉着, 她再怎么,都不会威胁到他半分,因为在这天底下,除了皇帝老子, 就是他季旆最大。

    见秦似不话,季旆来了兴致,但因男女有别,况且秦似已经婚配,季旆不好从院墙上下来,他斜靠在那,环抱双手, 量着秦似。

    “宁国侯秦涔之三女,有一个妹妹秦然和一个弟弟秦辞, 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母亲, 是前朝大将赵隐帆独女,赵飞骊,怎样,孤的没错吧?”

    “殿下不遮掩身份了?”

    秦似坐回石凳上, 朝东西招招手,东西看看院墙上的季旆,撒开腿往秦似怀里冲。

    “孤就未想过要遮掩, 况且,姑娘不是一见到孤就认出孤来了吗?”

    秦似微微抬眸,笑意在眼底尽显,偏偏季旆那个角度全然望不见。

    “殿下,民妇斗胆,这广平王是殿下的堂兄,若拿大不敬的话来,殿下是要叫我一声堂嫂子的,而不是姑娘。”

    季旆一晒,这丫头看着年纪的,胆子倒是挺大。

    “北月人呢?”

    季旆不想纠结于叫秦似堂嫂这件事,他顺势转移了话题,秦似也不想为难季旆,毕竟现在在自己身边护自己安全的是他的人,再了,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要是自己在这把人给惹恼了,在北月回来之前被他掐死可怎么办?

    自己被季遥掐过一次,又被栾青差点掐死在深水池里,可再不能有第三个人来掐自己的脖子了。

    “去请郎中了。”

    “哦,孤还以为他又被堂嫂遣去卖香料了。”

    秦似一顿,这人怎么知道自己让北月去卖香了?北月不像是那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跑去卖香的事情啊!

    而且这人居然真的肯乖乖叫自己堂嫂,这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果然道听途最不靠谱。

    “殿下,这香不得不……”

    秦似想解释明一下,毕竟自己这已经穷到连件像样的蓑衣都买不起了。

    “殿下,你怎么在这?”

    北月拎着安颜路翻到院墙上,发现一袭白衣,有些惊讶,差点把安颜路扔到了地上去。

    “你先把人家放地上去,不是谁都喜欢像你一样脚踩虚空的。”

    季旆慵懒的坐好,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钢珠。

    安颜路被北月放到地上,秦似这会心思已经不在了季旆身上,带着安颜路进了房里,把很快把季旆忘得一干二净。

    北月坐在季旆身边,用手碰碰的靴子,季旆抬眼看去,眸色暗沉,仿佛一片汪洋大海。

    “殿下,你来这作甚?”

    “何时轮到你来过问孤了?”

    北月一句话被季旆堵得死死的,心想,若不是秦似以嫁为人妇,他真觉得这殿下莫不是看上了秦似。

    “属下不敢,只是刚刚属下从城北安和县衙门前路过之时,听得里面一片骚动,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季旆抬眼往远处望去,广平王府占地面积大,但栖悟苑却是面积最的,只有四间屋子,合围成一圈,左边是一处通道,而右边则是毗邻一条河,北月时常翻墙而出,便是从这走。

    他顺着河沿道看去,一排一排的柳树成荫,但当柳絮飘飞的时候,又是另一般烦人的光景。

    “罢了,等七月十四一过,一切,便会开始动了。”

    季旆站起身,跳下了院墙,北月还站在上面,秦似昨晚刚杀了栾青,时鸢无端挨,王宦诗被自己一掌伤,这些事情还是得自己留下来解决。

    红妆来了解决不了问题。

    “殿下你还没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北月转瞬之间抬头,便发现季旆早已远去,他朝着季旆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喃喃自语。

    安颜路七手八脚的处理好了时鸢背上的伤,又敷上了药草,嘱咐时鸢近几日切忌下床活动,只能好生静养,秦似连声应下,却不巧还是出了问题。

    差役们封锁了中心花园的入口,把尸体捞了上来,许莺借口以身体不适为由未到现场看看栾青最后一面,府里明眼人都知道,许夫人怀了王爷,那是怕晦气。

    季璇看着差役们抬走栾青的尸身,一下子没忍住胃里翻腾的吐意,扑到花坛边上,狂吐起来。

    廖兰和方雨焦急的帮季璇拍着背,心想早知道大姐会是这个反应就不带她来此处了。

    “姐,先去夫人那吧,自从将军走后夫人一个人怪寂寞的。”

    廖兰帮季璇理了理发丝,扶着她往回走,方雨快步跟上,等差役们走得差不多了,下人们也几乎一哄而散。

    栾青死得不明不白的,但是大家都能明白的是,她肯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是撞见了不该见的事,亦或是,了不该的话,从此,王府下人人人自危。

    没了栾青,许莺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贴身心窝子的奴婢就那么一个,自己自私的不去看她最后一眼,也不知道她的亡灵,会不会怨恨自己。

    “叶娘子,我总觉得,栾青死得蹊跷。”

    许莺坐在软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这天气不热,但是因为刚刚被抬走的栾青,她有些惊悸,惊悸过后浑身发冷,现在又开始浑身发烫。

    叶娘子正在帮许莺点上一炉安神香,她看出来许莺有些心神不宁。

    “夫人觉得哪有蹊跷啊?”

    叶娘子停下手里的活计,拿毛巾擦擦手,走到许莺身后给她捏肩。

    许莺将自己和栾青算陷害秦似的事情一并都告诉了叶娘子,叶娘子自看着她长大,自己和秦似之间的过节她再清楚不过,因而在得知许莺想要季遥以秦似失妇德而赶出王府的时候,她脸上并无多少惊讶的神情,反而表现得很平静。

    “夫人,现在王爷不在府中,是最好的动手时机,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你才能坐上那正妃之位,只是,要如何让王爷去那崔莽家中捉到秦似的把柄呢?”

    许莺的嘴角高高扬起,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自己有崔莽一家老的性命在手,敢保他不敢轻易倒戈相向。

    但许莺不知道的是,崔莽弟弟崔平几人已经被北月救走,安置在了城外一处村庄里,还带了崔莽前去探望过,因而这么些天过去了,崔莽才不会找上门告诉许莺秦似已经发现了她的阴谋。

    那晚北月和秦似去找了崔莽之后,崔莽是动了找许莺通风报信的心思,毕竟一家子性命都被许莺攥在手里,他一介屠夫,不得不向丞相的权威妥协。

    还没走一半就被北月拎起衣领往城外飞驰而去,等他搞明白状况之后已经出现在了家人面前。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崔莽当即答应帮助秦似反将许莺一军,反正他就是个杀猪的,不怕名声臭,大不了带着一家人去另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重操旧业。

    回到现在来,许莺听了叶娘子的问题,朝她勾勾手,叶娘子俯下身去听,只听得许莺,“叶娘子你等着看好戏便是,我自有办法让她出现在那崔莽家中。”

    叶娘子赞许的看了许莺一眼,低声叮嘱,“夫人啊,收拾秦似虽也是要紧事,但是你肚子里的王爷才是最重要的,他朝顺利生产之后,王爷也可以秦似无所出而将其休之,怎么算,都是夫人你大获全胜呢。”

    许莺摇摇头,她不想等那么久,况且,她这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孩子出生,如果实在不能……

    借这个孩子将秦似逐出府也未尝不可。

    另一边的王宦诗依旧瘫在床上,北月那一掌用了五成的力,她一时半会想要下床走动确实不太可能,廖兰和方雨扶着季璇来到王宦诗卧房里,季璇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力面色苍白的王宦诗泪如雨下。

    多少年了,每次母亲生病躺于床榻之上,父亲从未进门看望过一眼,哪怕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问候也不曾有,只敢念人心凉薄,终究人如草木,日月星辰无可撼动。

    “璇儿,过来,母亲看看你。”

    王宦诗虚弱的伸出手,季璇哭着扑到她的床榻边上,母女二人声泪俱下,这些年王宦诗的苦楚季璇全部看在眼里,哪怕在外人眼中王宦诗多么的不堪,但在她心目中,她永远都是最好的母亲。

    她以自己的力量培养两个孩子长大,十五年来,父亲从未过问过自己的任何事情,现如今自己也还有三月不到便及笄,很多官宦之女在及笄之前就已经觅好了良婿,尽管自己心属殿下,可父亲,却真真从未将自己的幸福放在过心上想上那么一两次。

    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廖兰和方雨擦去眼角的眼泪,关了房门退了出去。

    方雨几次想要开口问廖兰什么,却见廖兰一直闭着眼,便也不了了之。

    栖悟苑里,秦似向北月重述了一遍自己杀死栾青的缘由和经过,毕了北月告诉她,这件事情她没有错,既然问心无愧,那便不必在乎过多。

    秦似其实也没在意太多,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疙瘩在慢慢长大,它的根牢牢的深入了心底,坚不可摧。

    她只是在意,若是哪天自己杀人如同割草,那时,自己该何去何从。

    北月见她发呆,心想,姐今日怎么会一直在发呆莫不是因为见了殿下二人确实是郎才女貌,但是以姐的出身和现在的处境,两人完全没有可能走到一起,不过,若是姐做了太子妃,那对殿下肯定是有好处的。

    毕竟,像她一样能冷静的杀了人之后整理好情绪,二日波澜不惊的重述与人的女子,并不多见,他所认识的女子里,红妆算一个,秦似算第二个。

    “姐,等这事过去,我便向将军求情,让他放你出府,这样对你也好,整日囚丨禁在这荒芜的一隅之地,终归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秦似抬眸看着北月,“月月,你别忘了,烟升苑那里,还有一个呢,我得连她一起杀了,再不济,把季遥一并抹了脖子,还有王宦诗,这些人,都死不足惜。”

    自己前世是如何被他们凌丨辱至死的场景她历历在目,不让她好过的人,都不能有什么好下场。

    “……”

    北月并不是惊讶于秦似对这些人的恨意,而是那个称呼。

    月月。

    这个不是他一个杀手能担得起的诡异称呼。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家太子牵扯进来的,况且我也不想和这些为高权重的人搅在一起,之所以想要季遥死,是因为,这是他欠我的,他欠我一条命,我只是收个债罢了!”

    虽然他也救过我一命,只是我已经拿前世的所有尊严还他了。

    秦似不知道季遥季风季弘季旆四人之间的瓜葛,更不知道季旆首要对付的人便是季遥,而季遥,也并非她眼中那般只有一身脾气,毫无势力。

    作为南唐唯一的亲王,季遥的势力,可并不止在京安。

    季风是季弘的长兄,而两人还有一个弟弟,名为季哲,由于当时先帝怕三兄弟因皇位而起了争端,便将太子季弘留在了京安,二皇子季风派去了南疆,七皇子季哲则是被他封了郡王,没有封地,只有俸禄,位居于江南。

    江南水利方便,通商口岸繁多,经济也愈发繁荣,俨然是南唐第二个京安,于是江南也有一个别称,为京安。

    而季遥在京安的私库,可比季旆的私库要大得多。

    此番季遥突然离开京安,就是江南这边给他去了信,他须得亲自前往解决,片刻不得耽误。

    北月一阵沉默。如果秦似真真恨季遥入骨,那么势必会和殿下扯上关系,一旦牵扯上,就很难从中抽身,这关系到了军权和政权之争,殿下不会罢手,季遥亦不会轻易被掀下马。

    朝中各方势力波诡云谲,先皇为了平衡留在京安的两个皇子,将政权交给了季弘,将军权交给了季风,可这也不过是他老人家的妄想,在权力二字身上,人都显得贪欲颇深。

    自古帝王生性多疑,总觉得自己的江山坐得不稳固,尤其那个手握重兵的人是自己的兄长,谋反篡位,不为过。

    季风知道季弘对自己的猜忌,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辅佐好自己的弟弟,你稳坐后方,我帮你前方上阵杀敌,为你开下盛世太平四方安定,你我兄弟一主内一主外,共抗外敌内患,可偏偏,季风的初心被季弘那刀枪戳出了无数个空洞。

    季风交出了兵符,季弘未收,只是将季风的权利一缩在缩,知道季风想要调动兵力,必须经过兵部和内阁的允许。

    彼时季风尚在南疆,南疆离京安甚远,快马加鞭三日方可赶到,要知道战事一旦响,一两个时辰里就有可能大败,可是朝廷里那些喝墨水长大的人,怎么懂得浴血奋战的难处。

    他们恐觉得,个战而已,何须如此惊慌。

    季旆十二岁那年,南疆边境遭蛮族侵犯,季风在蛮族进攻前三日被传唤回了京安,季风得知南疆战情紧急,想让季弘派最近一座城池的驻军前去支援。

    堂上一文官站出来,季风这是要挟皇上,乃大不敬。

    季风手起刀落,在金銮殿上直接砍了那个文官的头。

    季弘不得已,只能下令派兵增援。

    南疆是守住了,但也丢了五六座城池,城中百姓痛苦哀嚎,季风无能为力。

    自己就是那保国卫民的将士,可如今,国没保住,民未卫住,这是他为将为兵的耻辱之柱。

    再过了四年,季风和季弘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加上人的暗中作梗,季风在金銮殿上怒摔兵符,径直而走。

    而季风这个行为,让季弘放心了些。

    如今陛下的身子骨尚且硬朗,却也一样听信奸臣的谗言,若不是殿下极力要将许九年从内阁三大臣中除名,真不知道内政现在会乱成什么样子。

    “姐,其实....其实就算你不动季遥,也会有人动他,你现在该考虑的,不应该是在季遥下狱之前拿到和离书吗?”

    “和离是一定要和离,只是也不耽误我要他的命啊!”

    转念一下,秦似又问道:“月月,你刚刚就算我不动他,也会有人动他,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殿下?”

    北月一时语塞,完蛋了,自己干嘛嘴贱把这件事给出来了!被殿下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顿。

    “这个姐就不用管了,朝堂之事,你一介女流,还是不参与其中的好。”

    北月不再坑声,秦似也见好就收,一开始还有些得意,居然有人要收拾季遥,那正好,给自己省点力气,但是要收拾季遥的人是季旆,那自己还怎么高兴?

    秦似心想,那人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一定很膈应,不然遮着干嘛?就算不膈应长得也很欠揍!

    “罢了罢了!我对付一个栾青就差点魂归故里了,要是直接对上季遥,那我就死定了!我现在就想着让他交出和离书,再不济就一封休书,老娘好收拾铺盖滚蛋啊!”

    北月摸摸鼻子,准备去一趟县衙,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遇上了过来兴师问罪的季璇和许莺。

    北月心想,这俩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了?

    他侧身让开,季璇看了他一眼,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北月。

    “你叫北月是吧?跟我们去趟县衙吧,我要告你故意伤害之罪!”

    北月心里一乐,心想,我正是要去县衙呢!一起一起!

    秦似本想两句,但是一听是带北月去县衙,那就去吧,北月不是自诩武功高强吗?自己越狱呗!

    现在已经是接近了正午时分,太阳有些大,时鸢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秦似便放弃了想把她弄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的心思。

    她来到时鸢卧房的窗边,开窗,“时鸢啊,你看看,这外头的太阳多么好,可惜了,你只能躺在床上!”

    时鸢被敷了伤药,又睡了一觉,这会精神好了许多,但不免还是有些虚弱。

    “姐,你这是要艳羡死奴婢,这床榻上啊,奴婢是片刻都不想待了,想和姐一起踢毽子,和东西一起玩猫草,还想....”

    时鸢话一半不心被呛到,猛然咳了起来,秦似大惊,直接从窗口翻了进去,时鸢一边咳一边笑,一下子脸色憋得通红。

    “你啊你,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好自己吗?”

    秦似将时鸢扶了起来,拍拍她的背,让她喘气顺畅一些。

    “姐,那个许莺,真是阴险歹毒,是她和老夫人她那玉佩就是你命奴婢去拿的,还要来栖悟苑把姐送到县衙去,上个刑你就会招供,要不是北月赶来,估计,奴婢就再也见不到姐了。”

    听着时鸢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秦似心里如同万蚁啃噬一般难过。

    就算那玉佩不是北月拿走了的,许莺也一样会把脏水泼到栖悟苑身上,兴许还会带一些差役进苑搜屋,而且也一定会找着赃物,毕竟许莺也没丢失的是怎样一块玉佩,而只是,丢了玉佩。

    秦似并不担心被带去县衙的北月,以季旆的关系,谅那差役和县令不敢对他如何,若是折损一个得力的护卫,想必以季旆那性格,会骚了整个县衙吧!

    毕竟县衙里那群吃干饭的,怎么能和北月相比。

    因为时鸢受伤,加上刚刚季旆的突然出现,秦似没来得及去厨房端午饭,但是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况且时鸢是个病号,一样得吃饭。

    “姐,你手上还有伤,切记不能碰水,炼香之事等奴婢能下榻了再帮姐忙活,切不可不顾自己的身体……”

    时鸢拉住秦似的手,不心扯到了背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秦似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随即出了房间。

    秦似抬脚往厨房的方向去,手里捏了一些碎银,厨房的娥大娘也是个好话的人,若是她还在,让她做些饭菜应当不是很难。

    娥大娘正在厨房院子里劈柴,她长得很魁梧,力气甚至比男的还大,就游权那种骨瘦嶙峋的男子,她一手能拎七八个,而且这人不喜话也不喜与人交道,游权有一次为了展现一番自己的管家权威,被娥大娘一巴掌拍在了墙上,从此见了娥大娘,游权都得贴墙绕着走。

    之所以在王府没人敢动娥大娘,是因为娥大娘是银铃身边的丫鬟,自从银铃过世,她本想离开,却又想起自己主子的怨灵还在这王府里孤独飘摇,她就不忍离开。

    再者,她那身材,储妃会武,否则一般人也不赢她。

    当年银铃的死,娥大娘一直觉得是她的错,若不是因为她听信了王宦诗的话,银铃想吃些蜜饯,可王府没了,她信以为真,便去了,回来就看见下丨体撕裂,身边有一死胎,死不瞑目的银铃。

    这些过往都是秦似在还未嫁进王府之前听夜疏影的,夜疏影是她母亲告诉她的。夜夫人和银铃同龄,虽算不上是好友,但也是点头之交。

    一代佳人的香消玉殒,是会引起别人的哀鸣的。

    秦似很好奇,娥大娘既然是掌厨的,那为何不在饭菜里面直接丢点毒丨药进去,帮银铃报仇,但想想又觉得自己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府里上上下下上百号人,可跟她有仇的,就只是王宦诗和柳嬷嬷二人。

    秦似到厨房的时候,娥大娘正把劈好的柴往厨房里拿,见秦似站在门口,她敛起眼眸,权当未见。

    “娥大娘,栖悟苑今天没来得及端午饭,可否告诉我还有没有剩菜剩饭的?”

    她跟着捡了一怀的柴往厨房里走,娥大娘听了她的话,眉头紧皱,秦似以为自己错话,一时也不知道做点什么。

    两人沉默半晌,娥大娘才沙哑的道:“堂堂广平王正妃,吃什么剩菜剩饭,你等着,我重新给你做一些。”

    秦似道过谢,也知道娥大娘不会给她任何回应,便坐到院里的木桩上,等着娥大娘喊她。

    这会门口来了个秦似不曾见过的人,见了她,那人径直走了过来。

    “奴婢见过王妃。”

    “你是??”

    “奴婢叶娘子,是许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不是栾青姑娘去世了吗,大人便让我前来王府照顾夫人。”

    秦似挑眉,“是吗?那就有劳叶娘子照顾妹妹了,我那也就一个丫鬟,实在是没法分给每日美一个了!”

    叶娘子只笑,“王妃言重了,我家夫人不过一侍妾,王妃是正妃,哪有侍妾要走正妃丫鬟的道理。”

    秦似觉得这人有点难对付,比起那个冲动的栾青,这人简直就是一只笑面虎,她一直笑着,你就是看不出她的意图,和院墙上那个季旆一样令人讨厌。

    今世是的事件走向在季风突然回京安而发生了改变,秦似不曾记得她前世有见过季旆,只是在夜疏影那听过季旆的面具是何样子的。

    “不知叶娘子突然来厨房是做何事来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来讨要一些香和草木灰,为栾青姑娘上个香,毕竟这人的怨气,一年半载的很难消散。”

    叶娘子话一出口,秦似听到在厨房炒菜的叶娘子手里的动作顿住了一下。

    含沙射影的,还真是好玩。

    “是吗?那我也得拿些过去拜拜,免得栾青的怨灵真觉着妹妹的玉佩是被我栖悟苑的人偷了去,夜半三更装成鬼来吓我。”

    叶娘子似乎没预料到秦似会这么,她思附片刻,道:“王妃若是行事光明磊落,又何故会怕怨鬼找上门来,再者,栾青已死便已是鬼,何来装鬼之?”

    “哎呀叶娘子,咬文嚼字的你累不累,你又不参加今年的春试,再了,行事光明磊落与否,与你何干?王妃,岂能是你这等人随意质疑的?”

    秦似站起身,拿过一边还没劈开的棍子,“叶娘子,你自己方才也了,我是妃,许莺是妾,是,我是不受宠,但是位高一级,我依旧是妃,你家宰相是宰相,我家宁国侯也是历代的将门之家,你可别不知道,我秦似,虽不入宁国侯秦涔之眼,但在建宁侯秦云眼中,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没有之一。”

    叶娘子愣了愣,建宁侯秦云,宁国侯秦涔之子,不肯袭爵,硬是自己在北疆杀伐出了自己的辉煌,被当今陛下封为建宁侯,驻守北疆,手中战功赫赫,朝中大臣也无人敢随意在他头上造次。

    只是这建宁侯驻守北疆已有五年,期间未曾回过京安,才使得很多人都忘记了还有建宁侯秦云这么一个人。

    当然,忘记了他的人,不过是这些远离边疆生活于安定富足的京安城内的一些俗人。

    将在外,家人牵挂,百姓忧心,这南唐的安定与昌明,不是这些文官动动嘴皮子得来的,而是疆场的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饮水当思源,享受着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安宁,有良心的,会时常想起,疆场的将士们,可否得了温饱。

    “王妃,这南唐的人都知道,建宁侯远居北疆,五年来未曾回过京安半步,你还觉得,你是建宁王最疼爱的妹妹吗?”

    听着叶娘子的冷笑,秦似掏掏耳朵,随即两手握住木棍,往叶娘子身上去。

    “这一下,我你狼心狗肺,大哥厮杀于疆场,保的竟是你们这般不知所为恩的不仁不义之徒!”

    “第二下,我你目无尊卑,区区一个贱婢,在王妃面前耀武扬威,你们宰相府的规矩就是这么教的吗?”

    “第三下,我你满嘴喷粪,建宁王未曾回京安半步?可笑至极,建宁王回京安,你要让你那窝囊废丞相驻守北疆,抵御倭寇和山匪吗?”

    叶娘子被秦似连了三棍给趴到了地上,她怒目指着秦似,“秦似,你别以为你能得意一辈子!迟早,你会被我家夫人踩在脚下,受尽凌丨辱,一辈子不得所爱,不被人爱!”

    “你俩吵够了吗?吵够了赶紧滚!”

    娥大娘把给秦似的饭菜放在门前的石阶上,脸色阴沉的砸上了门。

    秦似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娘子,手中的棍子还搭在叶娘子的脖子上,“其一,我不需要被人爱,其二,我也无爱之人,其三,凌丨辱?呵,你家夫人的所作所为,岂能是凌丨辱二字能轻易盖过的,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早让你家夫人死的,与其痛快让她死。不如让她生不如死。”

    秦似甩开叶娘子的脸,端起饭菜便抬脚离开,娥大娘正在收拾厨房里的柴,余光瞥见了后门那有一道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察觉有异象,追了出去,到了后门处的那条道上,刚刚跑出去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娥大娘想起刚刚自己因为听到怨灵二字,合眼了片刻,那人不会就是在那一瞬间溜进来的吧?

    可是厨房里,这人进来做什么?

    娥大娘想起院中和秦似纠缠的叶娘子。

    她本想去告诉秦似,但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真是有人企图谋害秦似,那也是她的命,只可惜,红颜薄命,就和自家姐一样。

    娥大娘擦擦眼角的眼泪,起身回了自己的屋,看着中堂里的灵位,跪了下去。

    叶娘子挣扎起身,站在厨房门前,看着秦似远去,嘴角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来,让人不寒而栗。

    秦似回到房间,时鸢睡了过去,便将饭菜拿到调香屋的炉灶边上,以免冷着。

    两人都饿了一中午,秦似想着,自己若是再等会时鸢,估计就先饿死了,便先吃了饭,把时鸢的饭重新热上。

    芳泽还在调制,秦似看了看量,最多能调制出两盒来,自己起先还以为可以调制三盒左右,这样的话给了季璇一盒,还可以让夜疏影替自己去两盒。

    尽管和季璇勒丨索了两百两,但是这些对于以后的日子也是杯水车薪。

    对于现在的她来,钱越多越好。

    她站起身,只觉脚下有些虚浮,踩不实。

    遭了,这饭菜有问题!

    秦似扶着灶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被脚下门槛一绊倒,跌到了院中,头皮被磕破,但此时的秦似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

    这时从院墙外翻身进来两个身穿家丁衣服的人,扫了一眼院落见着躺在地上的秦似,互相看了一眼,飞身而下,其中一个背起秦似,两人消失在了栖悟苑内。

    东西见着院里出现陌生人,秦似又被带走,在院中不停地叫着,直到把时鸢吵醒。

    时鸢脑袋昏昏沉沉地,她听得东西在院里叫唤,却又没听见秦似的声音,她喊了秦似一声,却未有人应。

    时鸢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再喊了一声,也不闻秦似应声,她生怕出什么事,从床榻上下来,艰难的来到院中去。

    东西正在对着刚刚那俩人离开的方向狂吠,一见时鸢出来,便呜咽着跑到时鸢脚下,蹭蹭她,又朝着方才的方向继续叫唤着。

    “姐---!”

    时鸢挪去调香屋,发现了秦似吃过的饭,再往里去,却不见人影,想起之前北月交待的话,时鸢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自己走路也不利索,北月不在,姐究竟被带到何处去了?

    时鸢捂住胸口,忍着心中传来的阵阵恐惧,往苑门口走去。

    她刚开了苑门,就发现站在门口的叶娘子,时鸢不曾见过叶娘子,心中的恐惧愈发的多了。

    “时鸢姑娘,王妃此时正和我家夫人在闲亭处聊几句话呢,你在院里休息,特地让我来喊你过去。”

    时鸢往后退了两步,当论秦似和许莺水火不容的关系,秦似断然不会和许莺聊超过三句话,再者自己身上有伤,秦似怎样都不会喊自己过去受风,况且安大夫嘱咐过,自己不能下床活动,姐不可能不记得。

    时鸢转手就要把院门关上,但叶娘子并不给她机会,她上前将时鸢往后推去,时鸢背后着地,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巨大的疼痛使时鸢晕了过去。

    叶娘子见时鸢晕了,正好也省去自己敲晕她的功夫,她摸摸被秦似了三棍子的地方,心中暗暗咒骂秦似不得好死。

    这时她身后出现一个男子,将地上的许莺背了起来,一路绕过王府的下人,进了烟升苑。

    叶娘子将时鸢绑在了自己的房间内,掏了一些碎银给身后的男子。

    “阿才,做的不错,若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将来夫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阿才接过叶娘子递来的碎银,满心欢喜的道了谢,脚下却未挪动半分,眼神一直在往时鸢身上瞟。

    叶娘子看出阿才的心思,踢了他一脚,“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你若是真喜欢她,今夜戊时来这,我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阿才脸色微红的看着叶娘子,吞了吞口水,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叶娘子看着阿才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时鸢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加上粒米未进,肚子开始叫唤,伤口渗血还未停止,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而此时,她最担心的秦似,被那两个人带去了崔莽家中。

    这会崔莽还在街上卖猪肉卖的起劲,完全不知道家里多了个女人。

    叶娘子在料理好了时鸢之后便去了崔莽家中,见秦似被平放在床榻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心想,不是挺能耐吗?

    她走近秦似,扬起手,狠狠地抽了秦似一巴掌,原本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了五道红痕。

    “秦似啊秦似,想不到吧?你给我三棍子,我还你一身声名狼藉如同过街老鼠,我要让这京安城的百姓都来看看,你是一个多么无耻淫丨荡的荡妇!”

    叶娘子高声怒喊,也不怕秦似突然醒来,她给秦似下的药足够秦似睡上一天一夜了,只要让她睡过了今晚,那便可大功告成了。

    终究姜还是老的辣,秦似不曾想到,许莺会在叶娘子的撺掇下选择季遥不在的时候动手,目的是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广平王正妃给广平王戴绿帽子了。

    棋差一招,往往满盘皆输。

    帅气的作者菜得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