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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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究是没有下去手。

    因为宋寒枝哭了。

    他可以忍受她的谩骂,她的威胁,甚至是以死相逼,却唯独不能看到她哭。

    她一哭,楚秉文的心就跟着碎了。

    收回了手,男人有些惶恐地替她擦眼泪,全然不知宋寒枝此时已经昏死过去,残余的悲伤铺天盖地,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他,“宋寒枝,我不杀你了,你别哭。”

    “你喜欢顾止淮也好,不喜欢也罢,我都不对你发火了。”

    “你别哭,你千万别哭。”

    屋外的人不敢进来,只听见楚秉文一个人哑了声,在里间不断地话。

    “皇上……”

    “滚,都滚!”

    冷,浸在骨子里的冷,等所有人都离尽,只剩他还在反反复复地叫她。

    楚秉文喊她无数声,宋寒枝却一直闭着眼,男人低头抚上她的眉,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眼皮轻轻抬了一下,没睁开,但的的确确是动了。

    他注意到了,欣喜若狂。

    “宋寒枝。”楚秉文将她抱起来,摸着她的脸。

    他只觉得心很乱,明明刚才气得恨不得掐死宋寒枝,可一看见女人哭,心里从未动摇的地方就狠狠颤了一下。

    宋寒枝的没错,她救过他,饶是他再暴怒,再不堪,也不该伤了她。

    男人掀开被子,解了自己的大氅,搂着宋寒枝,抱了一夜。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他便被腕上的痛意闹醒了。

    是宋寒枝在咬他。

    楚秉文昨夜搂着宋寒枝睡觉,手臂环在她脖子上,女人一醒来,就低头咬起来。

    她的牙齿又又细,用了力咬,不一会儿就咬出了血。

    楚秉文低头看她,也不躲,看着看着,他觉得也不那么疼了。

    “你醒了。”

    宋寒枝抬头,眼里冰冷一片,“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男人,“我想明白了,我舍不得杀你。”

    她咬牙看了许久,“禽兽。”

    楚秉文翻身起来,“宋寒枝,我的确是奈何不了你。但你要明白,这不代表我可以永无限制地忍下去。”

    “必要时候,我可能做些必要的事情。譬如现在,离顾止淮攻城还有两天,你既是我的妃,我完全可以做我该做的事情。”

    宋寒枝是他圣旨加封的贵妃,他却从未在她面前自称是“朕”。

    她问,“你想干什么?”

    “想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要了你。”

    楚秉文低下身笑着,握过宋寒枝的手,她的手心越发的凉,几乎要没了抬指的力气。

    她要怎么办。

    楚秉文软硬不吃,奸诈狡猾,她能怎么办?

    “怎么,这就怕了?”

    他捏起宋寒枝下巴,指尖不断摩挲,“你胆子一向很大,怎么一听见这个,连话都不敢讲了?”

    “我在想。”宋寒枝喉咙动了动,“你怕不怕死。”

    “楚秉文,你要是乱来,我宋寒枝发誓,一定会把你的脖子咬断。”

    男人举起手,指了指血痕,“像这样?”

    “没错。”

    楚秉文笑了,一把将宋寒枝拉近身,扣住她的头,将她的嘴抵在自己脖子上。

    他眉眼收平,敛去了笑意,得异常平静。

    “宋寒枝,我给你这个机会。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如今,也还给你。你大可以往死里咬,等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否则,我就要把你一辈子困在我身边。我生你生,我亡你亡。”

    宋寒枝毫不犹豫地咬上去。

    嘴里咸腥交杂,她唇角淌下来的血,渐渐湿了被褥,可楚秉文一直很平静,连眉头都没皱起过。

    他只是看着他,看她发疯,看她精疲力尽。

    宋寒枝恨极了他,整个人立起,扑在他身上,宛如吸血的蝙蝠,要将他的血肉蚕食殆尽。

    可她高估了自己。

    她还记得,她对赵攸宁过:

    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女人,胆怕事,也怕死。

    宋寒枝不怕死,可她毕竟也不是野兽,做不到将楚秉文的喉咙咬断。

    一个时辰过去,她没了力气,身形倒了下去。楚秉文适时地伸了手,将她捞在怀里。

    入怀的一刻,男人觉得自己罪恶极了。他把宋寒枝视作困兽,一步也不能离,苦痛地活着,就是不允许她走。

    仿佛她是挑选出来的祭品,活着只是为他,一旦楚秉文死了,她也要被拉上陪葬。

    “宋寒枝,我没死,你逃不了了。”

    她逃不了了。

    女人什么也不想了,她没有挣扎,恍如被抽去灵魂,任由楚秉文抱着。

    天亮了,男人抽出帕子,将她嘴上的血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起来吃点东西,我待会儿再来陪你。”

    宋寒枝没动,楚秉文只好抱起她,替她洗漱。

    楚秉文一出门,侍卫就注意到了他鲜血淋漓的脖子,“皇上!”

    他抬眉,“别大惊怪,把掌事的嬷嬷叫过来。”

    楚秉文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人,转身走了。朝堂之上,等着他的人,已经在寒天里冻了近一个时辰。

    他没有废话,“顾止淮到哪里来了?”

    “回皇上,今早消息传来,乱贼已经到了,中州。”

    “中州?”

    一阵唏嘘响起,顾止淮离开江北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竟这么快就到了中州。

    中州一过,就是天启,不出预料,顾止淮今夜就能兵临城下。

    楚秉文不显地笑了,顾止淮越是急切,他就越有把握。

    留在盛天殿内,和群城一番商榷,便有探子急急跑上殿前:“前方探子来报,乱贼已经进了天启。”

    “嗯。”楚秉文将折子挥在桌上,看着面前的众人,“下去。”

    “记住,今夜子时行事,务必沉住气,哪里出了差错,朕便杀谁。”

    宫门关上,漫天的雪窸窸窣窣,楚都外的城墙火光闪烁,这一夜,没人睡着。

    楚秉文将一碗药推到宋寒枝的面前,“喝了。”

    她立在桌上,听着宫外的嘈杂,连眼睛都没抬。

    “我不骗你,这药,是胎的。宋寒枝,我要你喝下去。”

    楚秉文凑了上来,“我后悔了,你在顾止淮的心里,似乎分量不轻。我要你把孩子弄掉,我见不得他。”

    宋寒枝觉得天地都安静了。

    她只是呆呆立了一会儿,察觉到楚秉文话里的认真,便立即冲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跑去。

    男人叫了一声,屋外的士兵就得了令,门被立即拉上。

    宋寒枝回头,看着走上来的男人,一路退到了屋角。

    她话有些颤抖,“楚秉文,楚秉文!你不能骗我!”

    “你话要保住我孩子的,你过的!”

    “所以,我我后悔了。”楚秉文将她抵在墙角,捏起她的下巴,将手里的药不管不顾地灌了下去。

    宋寒枝尖叫,抓过他的手想要推开,楚秉文笑了一声,“别怕,这个孩子掉了,对你我都好。”

    他掰过她的脸,将药准确地倒了下去,而后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宋寒枝推在了地上。

    楚秉文低身,擦干她的眼角。

    “御医就在门外,我今夜还要去对付顾止淮,换他们来照顾你。听话,嗯?”

    宋寒枝的眼里失了光,那些药,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心里被剜了一大块,疼得她已经麻木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立即哭出来,或是嘶吼一番,否则,心里郁积的愤怒,还有绝望,会将她烧死。

    可是她没有,她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力气了。

    万念俱灰,她只想死。

    阵痛不久后就开始,宋寒枝被人扶起来丢到床上。她侧头看去,屋里涌进了一众人,而楚秉文站在门口,朝她低头一笑,便走了出去。

    她闭上眼,手里紧紧攥着顾止淮给她的护身符,却觉得这护身符也握不住了。

    屋内点了迷香,宋寒枝在剧痛里沉睡过去,她想,如果,如果就这样,再也不醒过来,那也挺好。

    生命留给她的,总是苦多欢少,总是惨惨戚戚。她就是一个福薄的女人,事到临头,什么都握不住。

    宋寒枝的孩子,她期盼无数次的孩子,还没保住两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她醒来,就对上楚秉文兴奋的眼睛,他坐在榻上,神清气爽地握住她的手。

    “宋寒枝,我真开心,顾止淮被堵在了城外,一场大火,烧得他们军心大乱。”

    “换攻为守。守城容易攻城难,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现在,对于楚秉文,她已经不能用“恨”来形容了。宋寒枝莞尔一笑,轻声:“是啊,真好啊。”

    男人问:“你再一遍?”

    他靠了上来,宋寒枝勾起他的脖子,从袖间掉下一块碎瓷片,便要朝着他的脖子扎上去。

    他身下一滞,轻而易举就反握住了她的手。

    楚秉文皱起眉,“别忘了,你现在不是朱砂。在没有绝对成功的前提下,我不建议你出手。”

    宋寒枝不话,手里的东西被在了地上,她转头就蒙上被子,闭了眼睛。

    “宋寒枝。”

    楚秉文软了语气,他又靠了上来,“顾止淮要是再这么冒失一次,我绝对能收下他。等他落在了我手里,我就把他头砍下来,送给你,你要不要?”

    对面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宋寒枝,宋寒枝,我的良贵妃。”

    他笑得欣慰,不厌其烦叫着,掀开褥子,甚是自如地将她搂住。

    “顾止淮马上就要死了,你放心,这天下,终究还是我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