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合一
等到第二天苏渺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们居然已经进到妖界境内了。
她和白烟烟一人坐在一顶白色的纱轿上,身后呼啦啦地跟着十几个婢女, 沿着宽广的大道,前往妖界的主城——酆都。
苏渺状似高冷, 正襟危坐,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实则睨着眼睛悄悄量着四周。
街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各种妖怪。
她听见有妖声:“诶诶诶,又有人送新的圣女来了诶。”
“送来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都入不了王上的眼。”
苏渺“咦”了一声,觉得有点奇怪。
剧情到这里,林非池不是应该已经左拥右抱, 后宫无数了吗。
他如今的审美要求这么高了?!
正当她竖着耳朵还想再听几句时,白桑桑的贴身婢女春走上前来道:“姐,再往前走不久, 就到宫城了。”
苏渺收回注意力,抬眼望了望那座凌空虚立着的宫殿, 微微颌首道:“知道了。”
把白桑桑原主那份高冷劲学了个十成十。
她自得道:“完美!绝对不会崩人设。”
轿子摇摇晃晃地又走了好一会, 苏渺百无聊赖, 便开始研究起关于她身体的线索来了。
简言之,坑货系统007给出的信息非常有限,大体可以总结为以下二条:
第一, 她的身体被严密的封锁起来了。既然被封锁起来,肯定是在一个极度隐秘的地方,并且周围还有重重禁制。
苏渺皱了皱眉, 这点有点难办,先暂且放放好了。
第二,通过白桑桑,苏渺可以成功找回自己的身体。
也就是,白桑桑认识的人,或者是她身上发生的某些事情,将会为她提供直接的线索。
但是在原书这样一本以男主一路杀杀杀的升级流的中,关于白桑桑的故事其实也并没有介绍多少。
就有,也是她和林非池之间缠缠绵绵的感情纠葛,作为男主征服世界之路上的一些点缀罢了。
苏渺无语望天,这两条信息看来都没什么用啊!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身体啊!
正当她面露苦色之时,春又走上前来,轻声道:“姐别担心了。您这么美,王上见了肯定喜欢。”
苏渺:“......”
我才没有在担心这个!
忽地,身下的轿子停住了脚步。
苏渺偏头一看,原来是已经到宫殿的入口处了。
长长的石阶隐在烟白色的雾气中,蜿蜒盘旋只入云霄。
那使臣探头探脑好半天,也没见着前来接应的妖,着急地跺了跺脚。
苏渺也有些怵,这具身体的妖力绝对算不上强,甚至可以是偏弱的那种了。要是真一步步走上去,估计半条命都给去了。
白烟烟估计也是这心态,她偷偷扯了扯苏渺的袖子道:“桑桑,这怎么办。王上不派人下来接我们吗?”
苏渺自然是不想爬这看起来有几万阶的天梯,便淡声道:“等等吧。兴许是忘了。”
就这样,他们从太阳刚落山一直等到星月高升,才终于见着一个头顶着半截胡萝卜的妖怪,从虚空中露出身影来。
苏渺眯了眯眼睛,肚子突然觉得有点饿。
“抱歉抱歉。” 那胡萝卜妖连声道:“请各位跟我来,王上在大殿内等着呢。”
着便右手在空中一划,掏出一枚泛金光的玉石,朝半空中一抛。
“隆隆”一声,那石阶竟自发地往上移动起来。
胡萝卜妖恭敬道:“各位请。”
白烟烟一看这,高兴坏了,连忙挽着苏渺的手,神采飞扬道:“桑桑,我们走吧。”
“嗯。”
这机关果然便捷,不到半刻钟时间,苏渺他们已经跟着这引路的妖来到了宫殿的正门口。
队伍由此便分成两拨。
苏渺和白烟烟跟着使臣去见林非池,剩下的人则先到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去,收拾整顿一番。
苏渺越是朝正殿走去,心情越是复杂。
一方面,她有些期待。毕竟十年没见到林非池,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样子。
可更令她纠结的是,原书中郎才女貌的一对历史性会面的重要时刻,居然恰好轮到她拥有身体的所有权。
真的是,千言万语难以形容此时的感觉。
万一她要是没把握好,一时出错,那不是要成为毁人姻缘的千古罪人了。
苏渺正忐忑之际,白烟烟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声音有几分害怕地道:“桑桑你快看。”
苏渺有些不明所以,抬头一看,也被这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正殿的大门口,竟站着两排狼头人身的高大士兵。
他们身高足足两米有余,脸上长满了粗黑发硬的狼毛,面相狰狞凶恶,更有长长的尖锐犬牙,从嘴里伸出,一看就凶残非凡。
这林非池,明知道他们要来,居然还用夜狼做守殿门的士兵?!
不知道兔子一族胆子很么?!
这么不解风情怎么行!
那使臣也被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颤着声音道:“白兔族使臣携我族圣女,参见王上。”
最外侧的一个夜狼士兵动了动脚,三人皆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它抬眼瞥了瞥他们,面无表情道:“我去通报。”
“好...” 使臣甩了甩袖子,抹掉一脑门汗。
很快,殿门就从里面开了。
那夜狼士兵走了出来,尽可能放轻了声音道:“王上有请。”
苏渺借着夜狼兄弟高大身影的掩护,偷偷抬眼向里望去。
只见大殿之上,有个身穿绣有银色暗纹黑袍的高大男人坐在正中,半边面容隐在阴影中。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大头妖怪。
是斐七!
马上要见到老熟人了,苏渺隐隐有些激动。
入殿之后,三人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上头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起来吧。”
“谢王上。”
林非池点点头。
斐七便立刻心领神会站出身来,恭敬道:“大人千里迢迢而来,实在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由此使臣和斐七便开始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商业互吹,再之后使臣又洋洋洒洒地念了三大页此次进贡的物品,最后才将话题引到了白桑桑和白烟烟身上。
使臣兴高采烈地引荐道:“王上,斐七大人。这便是我白兔一族最出挑的两位女子,白桑桑和白烟烟。我们将她们献给您,代表着我们族对您最高贵的敬意。”
“女白桑桑,白烟烟,叩见王上。” 苏渺和白烟烟同时福了福身子。
“平身吧。”
林非池眼睛都没抬。
啊咧,苏渺一阵疑惑。
初次见面是这么冷淡的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斐七出来解围道:“久闻两位姑娘大名。抬起头来,让王上看看吧。”
苏渺和白烟烟很听话地抬起头来。
可林非池还是闲适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她们。
斐七出声提醒道:“王上。”
下一秒,苏渺就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苏渺抬起眼,竭力地模仿着白桑桑高冷出尘的气质,想着务必要让林非池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能破坏他们之间该有的化学反应。
可是没想到,林非池的眼睛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不到,便转过脸去,将手里的一串佛珠“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语调冰冷道:“不错。”
来了来了来了!!!!
一见钟情了!!!
“照例留着做婢女吧。”
一群人除了斐七,下巴齐刷刷地掉到地上。
什么?!?!
留!着!做!婢!女!
你看清楚啊!这可是白桑桑!你未来最喜欢的老婆之一啊!你看看她这细皮嫩肉的手,你看看她这如花似玉的脸庞,你居然要让她做婢女!
暴殄天物!
北,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苏渺为林非池掬了一把同情泪。
......
好吧,了这么多,其实是苏渺不想做苦差事。
“王上...” 身边的使臣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若无事,就退下吧,我和斐七还有事情要商议。” 林非池沉声道,声音里隐隐带着威压。
三人呆滞地走出殿门,脸上皆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白烟烟耷拉着眉毛道:“桑桑,我没听错吧。他刚刚是要我们去做婢女对吧。”
苏渺也一脸生无可恋地回道:“对。”
“这王上,不会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吧。” 白烟烟声嘟囔道。
“传闻?” 苏渺纳闷道:“什么传闻?!”
白烟烟脸一红,有些羞恼道:“桑桑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不要老是闷在家里了。”
苏渺:“......”
白烟烟左右看了看,表情诡异地凑到苏渺耳边,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个啊!”
“哪个?” 苏渺更疑惑了。
“那个!” 白烟烟暗示性地比了比眼神。
“哪个?!” 苏渺也照猫画虎地回了个同样的眼神。
“哎呀!” 白烟烟脸更红了,剁了剁脚,咬牙道:“不举!”
“不举?!” 苏渺惊声重复道。
走在前方的使臣被这声响惊动,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在什么?”
苏渺正想答话,白烟烟就一个虎扑过来捂住她的嘴,转头对使臣道:“哈哈哈,桑桑她想吃金桔。”
使臣道:“那好办,回头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白烟烟在这边和使臣你来我往地客套着,而另一边的苏渺,则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不!举!
这两个简单的字意义有千斤重啊!
苏渺觉得她整个人的三观都要被这两个字撞碎了。
林非池作为一本脸升级流的男主,身边莺莺燕燕,美女如云,结果你现在和我他不举?!
等到白烟烟解决完使臣,她还是没缓过神来,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道:“为何这样他。”
白烟烟悄声道:“我也是听家里的下人的。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好多区域的妖族给王上送给圣女了,但是王上居然一个都妃子都还没有。”
“他们就,是他那个不行,不想被大家发现,就干脆不封妃了。”
“好,好吧。” 苏渺勉强凑好了自己破碎的三观,呆滞地应道。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安排的住处所,互道了几声“好好休息”之后,便各自走进房门了。
苏渺一推开房门,立刻软着身子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可还没等她这口茶进到肚子里,春就哭哭啼啼地跑进来,拉去苏渺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姐,我们走!”
苏渺把自己的袖子艰难地扯回来,问道:“这是怎么了?要去哪啊?”
“离开这个鬼地方!” 春哭着了个嗝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居然要姐做婢女!我们千里迢迢从北丘来到这,竟要受这般侮辱么?!”
苏渺出声安抚道:“没事的,应当只是做些轻松的事情,可能只是想磨练我们一下。”
春一愣。
苏渺又道:“别担心,我能应付的。”
“姐!” 春哭着扑进她怀里。
苏渺揉着她的头发,心里哭笑不得地想:“这白兔族的人,还真是爱哭啊。”
收拾洗漱一番,她仰面一倒,放任自己摔进软乎乎的床里。
实话,她对现下的局面也有点不解。
按道理来,看见两个长得水灵灵的姑娘,正常男人的第一反应怎么都不会是把她们收做婢女这么奇怪吧。
难怪,他真的不举?!
苏渺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内。
还是等等看明天看正牌白桑桑的反应吧。
不定她有什么好主意呢。
劳累了一整天,苏渺的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架了。
她翻了个身,意识混乱地想:“明天,明天我就开始找身体。”
着便陷入了梦乡。
*
第二天。
苏渺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白桑桑的身体里醒来。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林非池端着她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在她后面拼命地追,一边追着还一边大喊:“就是你做的这个东西害了我,我要杀了你!”
此梦在她脑内自动循环播放了百来遍。
于是乎,她就华丽丽地被吓醒了。
她捂着心口喘了好几分钟的气,这才平静下来。
回过神来,她发现这具身体好像正准备出门去。
她挪到铜镜面前一瞧,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妖界宫城内婢女的普遍装扮,头发也被高高盘起,藏进发巾里。
这白桑桑,这么乖地就决定去当婢女了?!
她喊来春,旁敲侧击地问清楚了白桑桑白日里究竟做了哪些事。
春有些莫名,但还是掰着手指老实回答道:“姐白日起来后,先是看了一上午的书,下午练练字弹弹琴,就到现在了。”
苏渺秀眉微扬,心道:“看来这白桑桑还是个颇为淡然的妖。难怪也不再争取几句,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准备出门领任务去了。”
既然白桑桑已经做了决定,苏渺便也放弃了偷懒的心思,想着端茶送水的活应当也累不到哪里去。
可等看到自己负责的工作时,苏渺简直要一头栽倒在地。
好家伙,原来还不是那种可以见到林非池面的婢女,而是每天在宫门前扫扫地,洒洒水的最低等的婢女。
看着这么一个仙女似的人物在门口扫地,林非池你的心都不会痛的吗?!
你这样是会注孤生的好么?!
苏渺内心愤愤不平,但面上丝毫不显,一边扫地一边面带微笑地朝身边经过的妖怪们一一点问好,维持着一副飘逸出尘的状态。
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悄悄琢磨着,她的身体到底会在哪呢?
她悄咪咪地盯上了另一片区域也在埋头扫地的妖,决定向它去探探情况。
要像一个仙女似的去搭话,苏渺在心里暗暗定下了作战方针。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近那妖怪,突然娇弱地软倒在地,嘴里发出轻呼:“哎呀。”
那妖怪果然回过头来,关切地跑到她身边,扶着她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渺摇了摇头,道:“没事。”
顺便偷偷量了这妖怪一眼。
额头和脸颊上都有淡淡的雀斑,原来是个草莓妖啊。
应该很好对付。
她东拉西扯地和这妖怪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绕回到她最关心的地方:“不知兄弟有没有听一个叫妖怪当铺的地方。”
那草莓妖正想开口,忽地脸色一变,磕磕绊绊地道:“没,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消失在苏渺眼前。
???!什么情况。
苏渺一头雾水。
就在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准备接着扫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你刚刚在什么?”
*
男人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苏渺。
她望着地面上的影子,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紧张地像块石头。
苏渺僵硬地转过身子来,看了他一眼后飞快地垂下眼眸,行了个礼道:“见过王上。”
昨日灯光昏暗,苏渺其实并未看清林非池的模样。
可今日一见,才发现他与自己印象中的,竟完全不一样了。
华贵玄衣,金冠束发,盛气凌人,眼神更如千年寒冰,使人见之胆寒。
林非池见她转过身来,负着手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眉目一凛,再次问道:“你刚才在什么。”
要死要死。
白桑桑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结果,毕竟她对白桑桑这个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无奈之下,苏渺选择了沉默——高冷地以不变应万变。
林非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暗含肃杀之意道:“下次若再听见你听不该听的事情,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着便随意地了一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簇幽蓝色的火苗。那火苗在空气中旋着尾巴聚成一团,飘在他们两个人之中。
“现在跟着它自去思过堂领罚吧,跪五个时辰即可。”
随后便拂袖而去,留下一个愣在原地的苏渺。
思过堂领罚?!还要跪五个时辰?!那岂不是要跪到天亮去了?!
而且,以后还可能要被拔,拔舌头?!
崽子你真是长大了牛气了啊,当了妖界老大就了不起了?!
等我找到身体,必须好好治治你现在的怪毛病!
真的,苏渺真的是对现在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
她好歹现在也顶着一个绝世大美女的皮,再加上这个绝世大美女还是林非池日后最宠爱的后宫之一,可他不仅要处罚她,竟然威胁以后要拔了她的舌头?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知道,这两天她在林非池面前满满算就总共了两句话啊!
“冷静,冷静。” 苏渺催眠自己道。
她现在不仅是苏渺,更是白桑桑,绝不能做出任何会伤害她和她族人的事情来。
“走吧。” 她认命似的对那火团。
一刻钟后。
苏渺跟着那火团绕过了好几个宫殿,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几乎到了人迹罕见的地步。
耳边突然传来“噗”的一声,那火团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想必是到了。
她抬眼看去,果然看见了一间挂着牌匾的宫殿,“思过堂”三个字刀头燕尾,写得十分有气势。
她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的正中间已经站着一个手持戒鞭,青面獠牙的妖怪。
苏渺心一凉:“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那妖怪倒也颇有礼,见苏渺来了,先拱手一拜道:“妖尤因,见过圣女。”
苏渺点头回礼。
“请吧。” 尤因开口道。
思过堂,果然非常适合思过。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墙面,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两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连个窗户都没有。
苏渺按照习惯,挑了右边的蒲团跪了上去。
甫一跪上,苏渺便觉得肩上一沉。她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去,原来竟是尤因在她身上加了咒枷。
尤因道:“圣女放心,咒枷在五个时辰后便会失效。”
苏渺咬牙道:“好。”
“我就在门外,圣女若有事,唤我便是。”
接着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思过堂寂静无声,整个人就像被关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大箱子里。
苏渺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全身便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眼前也阵阵发黑。
被咒枷限制住后,妖力完全使用不出来,身上重得就像背了块大石头一样。更过分的是,若是苏渺试图用手撑地或是弯下腰来省力,整个背部就会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痛。
她在心里默默给林非池扎人,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出个这么折磨人,不,是折磨妖的方法。
又这样熬了半刻钟的时间,苏渺只觉得膝盖骨都要碎了。
她忍着剧痛,伸手将左边的蒲团拖过来,垫在自己的膝下。
可没想到,却意外地发现原本左边蒲团的位置之下,地面居然微微凹陷。
看这形状,似乎是有人长年累月跪在此处,才形成了这痕迹。
是何人?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才会收到如此严重的惩罚。
苏渺只觉得这次穿越回来之后,好像所有事情都改变了。
不仅自己的身体毫无线索,就连林非池,也毫没有往日的痕迹。
这让她当时夸下海口要回来救他们的豪言壮志,仿佛都成了一场自我高潮的笑话。
......
就这样生生地挺过了五个时辰,到最后,苏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只能拜托尤因前去她住的地方喊来春,让她过来接自己。
春来得迅速,一见苏渺软在地上的样子,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扑到苏渺的身上,死命地摇着:“姐,你死的好冤啊。”
“姐啊。”
鼻涕眼泪流了苏渺一身。
苏渺满头黑线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还没死呢。”
春吸了吸鼻子,愣住了。
“哦。” 她尴尬道。
*
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苏渺才恢复过来,可以正常下地行走了。
三天啊!她在心里呐喊着。
也就是,距离她必须要找到身体的期限,只剩下不到25天了。
而她的进度,到现在为止还是个咸鸭蛋。[手动再见]
凄惨的让苏渺简直想拿头哐哐撞大墙。
今天晚上必须做些什么了!她踌躇满志道。
可是,下一秒又泄了气。
该从哪里下手呢?
就在苏渺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头绪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车马行驶的声响,裂石流云,好似奔雷。
苏渺一惊,这宫城之内,戒备森严,哪会有车马。
她迅速起身,跑出门去。只见橙色天际下,有什么东西乌压压地涌来。
几乎是瞬间,就有呼啦啦百来只几寸长的人形妖怪,黄衣黄冠,乘着金色华盖的车架,从她头顶呼啸而过,直朝林非池的议事殿而去。
是庆忌!
真是大手笔啊,居然用庆忌来传递消息。
庆忌百年才得以成形,珍贵异常。其中它最特殊的一点便是可以日行千里,往返报信。也就是,利用庆忌,基本上妖界范围内各类大事务,前一脚发生,后一脚就能传入林非池耳朵里。
也因它这特性,一只便值千金。
可这边向林非池通信的这一波,少也有几千只。
苏渺正暗暗咋舌之际,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朝她递上一个精致的竹筒道:“姐,老爷的加急信,您快看看吧。”
苏渺展信一读,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半晌,她“啪”的一声将信拍在桌上,转头对春:“春,准备最好看的衣服首饰,我要去见王上。”
一炷香的功夫后。
苏渺一身似雪白衣,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越发显得整个人清丽脱俗起来。
如云的鬓发被细致的扎起,弯弯的柳叶眉更衬的一双眼睛水光涟涟。
白桑桑的长相本就已属绝色,但苏渺上身之后,更带来些她所不具有的灵气。
苏渺在铜镜前最后再插上了一根简单的玉簪,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立即脚下生风地往正殿走去。
这件事情,还真是十万火急。
白桑桑的父亲白远远在信中道,自白桑桑和白烟烟远去后,北丘之处竟突发干旱。
白兔一族本来就以青草胡萝卜为食。干旱一来,粮草尽断,只能勉强靠着家家户户地窖中的干萝卜咸菜度日。
白远远已经于几日之前向林非池发来求助信,希望他能借一些粮草帮助他们渡过此次难关。可不料,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因此,白远远就给白桑桑发信,希望她能从中调和一番,救白兔族于水火之间。
苏渺心中急得不行。
白远远在信中提到的三天前,不正是她得罪了林非池的那一天么。若是他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对白兔族见死不救,那苏渺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必须去见林非池,求他对白兔一族施以援手。
今天守门的还是那两排夜狼兄弟。
见苏渺来了,伸出手拦住她,声道:“圣女,王上正在殿内议事。”
苏渺点点头,表示理解道:“没事,我就在门口等。何时王上有空见我了,我再进去。”
完,她便退到一边,和春两人站在角落里吹冷风。
林非池似乎真的很忙,几个时辰之内,便有不下几十妖往返进出他的宫殿。
苏渺之前才受了五个时辰的重罚,如今又在这寒夜中站了几个时辰,身子有些微微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就要往一旁倒去。
“姐。” 春在一旁焦急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苏渺摇摇头道:“都等到这时候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终于等到半夜时分,林非池才终于清闲下来,有空见苏渺了。
殿门在苏渺身后缓缓合上,苏渺看着前方还在埋头披折子的林非池,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气。
林非池应该会喜欢白桑桑的这张脸的吧。
只要自己努力模仿好白桑桑的样子,一定可以成功服林非池,让他出手救济北丘。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这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林非池的样子。
依旧是金冠束发,只不过今日的换上了一身更为华丽的黑色压金卷云纹路的袍子,右手大拇指上还带着个玉扳指。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贵气逼人的林非池,十年前只是个和苏渺生活在林子里的布衣少年呢。
难怪会他将“妖怪当铺”这四个字视若禁忌,恐怕十年过去,他早就把那段时光当成有损他威武霸气人生的黑历史了。
狼崽子,就是没良心!
苏渺在心里把林非池翻来覆去挠了几百遍,这才略略消了她心头的火气。
苏渺站定身子,行礼道:“见过王上。”
“找我什么事。” 林非池头都没抬。
苏渺:我忍。
苏渺琢磨着白桑桑应当也不是个会阿谀奉承的人,便当刀直入开口道:“奴婢此番前来,是想问关于北丘一事。”
林非池抬手合上一本折子,又翻开另一本,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苏渺:???
你倒是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啊!岂可修!
我再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渺二话不,直接跪下道:“北丘之祸,还请王上出手相助。”
林非池顿住笔,抬眼看苏渺。
苏渺心中暗喜,更作高冷姿态,声音不含一丝语调道:“家父来信,明族中情况甚峻。日前之事,确是是奴婢之错。只要王上愿意向北丘派送粮草,奴婢愿在此处扫一辈子宫门。”
“不必了。”
苏渺心里那个急啊。
她连忙又道:“干旱之祸,可大可。若是寻常自然灾害,倒是不难办。怕就怕是旱魃作祟,严重起来,整个北丘将要受灭顶之灾啊。”
林非池这下总算是来了兴趣。他放下笔,微微靠在椅背上道:“白姐懂得真多。”
糟糕,秃噜嘴了。
苏渺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了一下。
林非池眼神一暗。
他伸出右手,微微比了个动作。
苏渺的下巴顿时就被掐住了,她被迫扬起脸来。
????
想看别人不能好好看吗?!
脸都掐变形了没有美感啊!
苏渺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愈发古井无波起来。
林非池看了一会,便兴致缺缺地松开了手,接着还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在上面擦了擦手指。
苏渺在心里咆哮:“喂喂喂,你根本都没碰到我好不好!”
要不要这样!?
林非池怎么变得这么挑剔龟毛又难讲话了?!
接着,林非池又从容地从桌案上翻出一本折子,丢到苏渺面前。
他冷声道:“粮草已经在昨日运出去了,我也已经派人去调查干旱的起因。如此,白姐可还满意了?”
苏渺一怔,忙伸出手去翻开那本折子,快速浏览了一遍,果然在最末尾的地方,看见了林非池的朱批。
这下就尴尬了....
时间差要人命啊。
白远远给林非池的折子应该是用庆忌传送的,而给白桑桑的信估计是用的信鸽一类的常规方式。
这两相一凑巧,就让她今晚上这一出显得非常的无理取闹了,画蛇添足了。
苏渺吞了吞口水,一时之间也忘了装高冷,赶忙陪笑道:“王上英明,王上英明。”
“奴婢这就告辞。”
完就匆匆行了个礼,退出殿外,拉着春就跑走了。
林非池看着苏渺离去的身影,发出一声轻笑。
笑完,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他捏笔想了一会,唤来一个夜狼守卫,吩咐道:“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盯着她。”
“是。”
*
“找身体,找身体。” 苏渺声哼着歌。
她一身夜行衣,一张黑布条将将整张脸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必须要主动出击了,不然完全没线索啊。
苏渺仔细地分析了一下。
系统提示过,她能借着白桑桑身份的便利来找到自己的身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提示只能指向一个地方—— 那便是她的身体,应当在这宫墙之内。
上次她在思过堂看见的那两个凹痕便十分可疑,她决定今晚再摸去看看。
她灵敏地避过了巡逻的守卫,几个闪身来到了思过堂外的院门口。
院门是关着的,她竖起耳朵朝里面听了一下,寂静无声。
白桑桑这具身体的妖力一般,苏渺便在这次出门前特意制作了了几个白符,以备不时之需。
苏渺侧手一撑,一个起落便翻进了院内。
思过堂的门也是关着的。
苏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又侧耳倾听了一番,依旧没人。
就在她正算推门之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而后窗户纸就影影绰绰地显出个人影来。
苏渺一惊,飞快地收回手滚向一边,来了个帅气的手刹之后,来到了思过堂的侧面。
她捏起几张白符,在上面写上透视二字,心地拍在窗户上。
白符很快就显出里面的情形来。
堂内黑漆漆的,苏渺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正负手站在堂中。
这是谁啊?
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难道这思过堂之后,还连着一扇暗门不成。
她屏息再看,那人走到思过堂的一角点起一盏油灯后,竟然掀起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还是还蒲团都没有用的那种。
她看着就膝盖骨一阵发疼。
可更让苏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只见那白衣男子右手一抬,他的脖子,双手双脚上瞬间就爬满了扭曲的咒枷。
数个咒枷同时发力,牢牢锁住了他,地面也被压地微微凹陷。
这人在干嘛?!自罚吗?!
苏渺看得一愣一愣的,琢磨着这个思过堂肯定有问题。
可是因为角度问题,她始终看不清那男子的正脸。
她又掏出一张白符,将两张白符并在一起,视野才终于开阔了一些。
昏暗的灯光下,显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来。
等等,有点眼熟。
苏渺试着挪动了一下白符。
不挪还不要紧,这一挪,半条命都给她吓飞了。
里面跪着的那人,竟然是林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