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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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仪同苑柳了成亲的事。

    她素来最心腹的丫鬟,除了翻一个点心盘, 撞到一个扶手椅之外, 表现得很平静。“奴婢应该准备什么?”苑柳最好的地方, 就是她接受了之后就不多问为什么,直接做事。

    其实准备什么这块长仪也不是很清楚,皇家婚事素来由礼部操办, 她只知道一个大致的过程。不过她也不喜皇家的繁琐的行事, 相比之下更喜欢皇姑母的风格, 遇见一个姿色不错的郎君, 先送到龙床上去, 隔日封个侍君。

    “问刘婶吧。”平常人家的婚事,妇人总归知道的。

    苑柳领命去了。

    长仪往后屋那边看了一眼, 裴锦还不曾出来。

    不知怎的,他吃过午食后要去沐浴, 就沐浴到了现在, 后面连个水声都没。

    本来是不会管他这些事的, 不过他身上有伤,就难免担心些。

    “郎君?”

    没人应答, 后屋那边空寂异常, 只有紧风敲窗声。

    长仪走至后屋拿衣袖遮了面, 那日有蛇,郎君在她沐浴时误闯了进来,第二日便围了个点着松竹丛影的屏风。

    屏风上松竹交映,翠色生辉, 半点水汽也无,上面也没搭着外袍。

    长仪压下心中疑惑,寻个朦胧的影子往屏风后转。

    人在里面,但是不在沐浴。

    浴桶外随意扔了两只靴子,裴锦外袍也不脱,缩在无水的浴桶里,低头低脑地不知在看什么,甚至都没察觉到有人过来。

    方才在跟苑柳话,都没注意他根本没提水进来!

    姑娘儿也不伸张,莲步微移,转至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浴桶里聚精会神地看书的郎君。

    郎君抱膝坐在浴桶里,书遮了面,乌墨发上系着的发带一摇一摇。早间刚刚帮他束好头发,此刻都有些松散。

    在这里看书?这是刚刚被她了字写得不好,所以要读书学经济了?

    长仪觉得他这样可爱,低下身离近了些,隐约看到露出来的书页上似是图画?

    他不是认识字吗,怎么看些图画本?难道是认识的字不多,不敢叫她知道?

    美人儿俯身在浴桶后边,捂了嘴轻笑。自家郎君要多读些书明事理,自然是好的。

    她身上有檀香气,那味道裴锦熟悉,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慌忙回头看一眼,即刻就换了个姿势缩在浴桶里,手中的书都没忍住掉在脚边。

    长仪微愣,看个书明事理,脸怎么红成这样?

    狼崽子吓坏了,亮亮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薄唇张开,想什么又不出来,喉头发紧,无措地咽了口口水。

    美人儿笑意渐收,心下越发怀疑,低头看掉在浴桶里的书。

    裴锦快速捡起来,认真抱在怀里,进一步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大眼睛里都是可怜。

    他已经靠到浴桶边上去了,刚刚换了方向,此刻正对着未来娘子,白皙面上红潮似粉,目光一过,呼吸都重了许多。

    长仪俯身在浴桶上,腰肢纤细,齐胸襦裙正半露女儿家美,那曲线也是欲遮欲显。

    “瑶儿……”郎君将怀里书抱得更紧了,轻轻地唤她,幅度摇头,努力求情。

    这时候再是没有经历,心里也能猜出来几分。

    长仪没心软,浴桶不大,往下伸手勾就能勾到他怀里的书。

    裴锦象征地挣扎两下,当然不敢用力,很快就给她拿到手里。

    不过翻了两页,就把没出阁的娘子脸都翻红了。

    “不是送给徐先生看的吗,怎么在你手里?”书里那些姿势都太过羞人,看得她都觉得身子有些不适。

    平时再亲密,也不过抱着亲一亲,他在华阳县城时有一日夜里过了些,自己也教训了。没想到,色|胚子总是时时惦记着这些事!

    裴锦喉结缓缓滚动一下,再出声嗓音都哑了,老实巴交认错,“瑶儿……”

    长仪也真的气到了,所以拿去给徐先生看,都是胡乱应付的吗?分明是自己想看!亏她前些日子还觉得他单纯得很,亲密起来总是红脸,这哪里单纯,分明是狼!

    且不这些东西最能移人心性了,身子再好,却因着此事亏损下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娘子气得伏在浴桶上,雪肤起伏。

    “你可知此事,最忌讳过了的?”长仪羞得似醉了酒,心中暗恼,还不曾成亲,就要教他这些!

    裴锦看着的时候没想许多,不过想着要成亲了不能让瑶儿不满意。其实这时候了还心思还有些摇曳,并不知错,目光跟着她起伏的雪肤,乖乖点头,“嗯。”

    这一双眼睛比心里想的东西澄澈多了,长仪就信了,有些话也不可多,多了自己也羞。

    眼下手里这书就显得有些烫人,“就直接送给徐先生罢,不许耽搁。”

    本来是被他骗过去给徐先生,今日不若就真给了他,反正他们读书人,都挺风流的。总之,不能留在这个色|胚子手里,若日日看起来还了得!

    裴锦点头,知道她气恼消了一些,从浴桶里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即刻将她身子罩住了,宽肩窄腰,月白衣袍衬着好身姿。要不是嘴角乌青还在,指不得有多吸引人。

    “沐浴吧。”长仪跟着他的动作起身,要将他脑子里那些好好洗洗。

    狼崽子红着脸点头,出去提水。

    他今日沐浴也比起往日尤为长些,洗了半个多时辰,在外面能听得水声,也不知是怎么洗的。

    长仪羞于问他,在他敞着衣襟擦头发的时候,将那两本见不得人的书塞了他手里,“尽早送去。”

    “哦。”

    她知道自己动了气,他再急色,也不敢留着了。

    裴锦收拾好就捧起书,想在美人香腮上吻一下,被推开了,就有些委屈巴巴,挪一步回下头地往徐远安屋子里去。

    徐先生彼时坐在门边矮凳上翘着腿摇扇子看书,见裴锦冷着一张脸过来,“吃亏了?”他在指他嘴边的乌青。

    郎君不答,冰冷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一眼,没暖意地单勾了勾右边唇,将手中书扔了他怀里,“先在你这里放一下,瑶儿问起来,就我送给你不要了。”

    徐远安翻开看了两页,咂咂嘴,是好东西。这时候没忘记笑他,“你阿娘给你生下来就是叫你怕娘子的?”

    到这个,月白衣袍的郎君眼里亮了亮,“过两日我和瑶儿成亲,今夜需下山要些东西。”

    青衫书生从矮凳上跳起来,“山下还有兵在扎营啊,这时候带兄弟们下山不好吧?”

    裴锦又笑了,笑意清淡,平时看他冰冷的脸上似是流淌出来一缕友好暖意,“所以,就你,带个人去。”他是读书人,挑的东西文雅些,瑶儿也应该喜欢。

    ……

    今日月色勾人,明月不曾被云雾遮挡,月意皎皎似水。

    长仪不便进林将军屋子,等在外面,弯腰行礼。

    她换了淡粉襦裙,对襟口添了绒,却未披斗篷衣。娴静如画的容颜映在月下,鬓角一根并蒂珠花钗随风轻动。“将军今日此时给我回复。”

    “公主请进来吧,外面冷。”林尧背对着她立于桌案边,屋内烛光暖亮,衬他身形修长魁梧。

    长仪便进去了,也不走近,“不管将军此时决定是什么,长仪都感恩将军来救。”他本可不必过来。

    “若我答应你,有悖祖训涉京中朝政,若我不答应你,北幽与梁人勾结真的有损梁人河山,心中有愧。林家人忠梁,故此,以忠梁为先。”他这话的坦荡清白,背过去看不清脸色,凭谁都很难多想。

    长仪行礼,“所求之事定不会叫将军为难。”

    “公主不必客气。南境无事,既然来了,再待些时候也不妨。”男人右手握拳背于身后,语气平缓。

    “北幽斩日教崔门主曾查出,盯梢之人是七门教众,归于巫灵王,还请将军帮忙探查消息是否属实。”她虽心力有限,却知凭林将军的本事,查清不难。

    宁王继位,动了京中许多处,却唯独没动南境。

    “好。”林尧回应简短,不过沉稳有力,很容易让人信服,心生敬佩。

    长仪也确实敬佩他,三年前朝局动荡,也是这个人,守住南境,不让外族趁机入侵。

    “对了,若将军空闲,过两日我与裴锦成婚,将军可愿吃杯酒?”

    林尧不曾转身,若看得仔细能察觉到宽阔的肩背有些颤动,男人沉稳的声音罕见得慌乱了几分,叫人不容易察觉,“你什么?你们还没成婚?”

    那日在马背上,山匪子告诉他,她是夫人!他之后上山,看到的他们也是甜蜜如夫妇一般,才极力压断自己心思。没想到,那山匪居然!不过就算没成亲,不也快了吗?

    “将军?”

    男人许久没话,长仪叫了一声,心中猜测他可能诧异自己嫁给山匪。知道这样想是人之常情,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看轻自家郎君,“裴锦虽是山匪,勇猛气度皆不输于别人,且心存善意,不强迫于人。待我,也极好。”她最后一句时,面上微红。

    “如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