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峰的夜晚一如往常,静谧中带着些许跃动。

    谢丰奕到的时候,梁天凌正一个人在树下舞剑。

    场上连盏灯都没打,只有簌簌飞花在微弱剑光中不断分裂,落下。

    梁天凌收剑。

    见他停下，谢丰奕才开口：“这么晚了还在练剑。”

    梁天凌引他去一旁的石桌落座。

    “我练剑不稀奇，倒是师兄，这个时候不陪徒弟？来我这做什么？”

    即使梁天凌没收徒，也知道这第一天可是师徒培养感情的重要时段，毕竟初来乍到的。

    谢丰奕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他没有那么脆弱。”

    梁天凌顿了一下，没有话。

    “喝酒吗？”

    谢丰奕也不等他回答，拎出酒坛子摆在桌上。梁天凌摆出杯具表明态度。

    两人就着清风对月酌。

    “为什么不高兴，师兄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才对。”

    谢丰奕灌了口酒,笑：

    “是啊，都准备好了，要怪就怪今日师姐那一出。”

    “倘若不给希望也就罢了,给了希望害我白高兴,现在心里不是滋味，需要找天凌你借酒浇愁啊。”

    梁天凌少见地露出笑意：“平日只见师兄给别人挖坑,翻船的滋味如何？”

    “嗨,连师弟都嘲笑我。”

    梁天凌笑着摇头：“这回师姐确实出乎意料,先前看她志在必得的模样，我当真以为她要与你争，没想到临到头来还是让步了。”

    “哈,那还该多谢她成全。”

    梁天凌也饮了一口酒：“师姐应该是无意的，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姜宣一选是她。”

    “你太看霍慈心了，那日四方书院，还不明显吗？不过木已成舟，再追究这些也无济于事。”谢丰奕摇头喝酒，呷完一口瞥他，“你也选了那孩子？”

    梁天凌点头：“自然。”

    必须至少填写一个，对于他这种并不想收徒的来，填最热门的就行，只要不被选中就自动失去资格。

    谢丰奕原也是抱着这种希望去的，虽然渺茫，却也不是毫无希望，只可惜

    “哈，要是当时他一选是你，不就更有趣了。”

    梁天凌带徒弟的情景，连谢丰奕都无法想象。

    “不可能，师兄不必想这些无聊的假设，你人气居高不下，加上掌门他们对你的希冀躲得过今朝也躲不过五年后。何况姜宣资质出众心性沉稳，收到这样的徒弟岂不省心？这是幸事，何须如此消沉。”

    谢丰奕笑：“天凌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以后尽责便是。”

    梁天凌摇头：“尽责已是难得，师兄不必苛求。”将心比心，换作梁天凌自己，对一件本就不抱期待的事，也很难全情投入代入角色。

    两人又对酌了几盏，直到酒坛子空掉，谢丰奕才辞别梁天凌。

    回到净亭阁，晚风清凉，谢丰奕伸散去一身酒气，像往常一样准备回房打坐，视线触及二楼窗透出的灯光，恍然惊觉自己多了个徒弟，净亭阁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净亭阁了。

    “师父师父，为师者如为人父，兼任传道授业解惑之能，哪怕只是尽责，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嗨，就当多了个儿子吧。”

    完叹了口气。

    谢丰奕上楼的时候，姜宣正对着岸华天诀挠头苦思。

    这功法和他在外门学的基础练气功法很不一样，如果外门教的练气功法是在教他们吸收灵气，这功法就是在教如何更有效率的吸收和分配灵气。

    也是到现在，姜宣才知道原来灵气真的是分属性的，只是对他来似乎没什么区别，关于筛选和优化灵气吸收路径的内容姜宣直接跳过不看了。

    真正让他苦恼的，是怎么把吸收进来的灵气更好的安置在丹田内，因为他发现他那诡异的灵根又开始造作了。

    现在倒是不分他的灵气，但它对于灵气运行路径的掌控无比霸道，按照岸华天诀的灵气运行路径，是丹田配合周身其他关窍以一种效率的方式组合运行，但姜宣的灵根大权独揽，所有灵气都得从它那过滤一遍才能各归各位。

    授业解惑是师父的基本职能，谢丰奕出声道：

    “修炼遇到困难了？”

    温和的声线一下将姜宣唤醒，转头看。

    “师父？”

    谢丰奕正抱胸倚在门口看着他。

    他走进来，拿起姜宣放在桌案上的岸华天诀。

    “哪段不懂？”

    姜宣摇头。

    “看是看得懂，可我遇到了别的问题。”

    谢丰奕也曾在外门各个练武坪客串过授课老师，对这种情况还算有经验，当即询问姜宣的症结。

    姜宣挠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就是，我的灵根好像不适合学这个功法。”着把灵气被灵根卡住后才能放行的情况解释了一下。

    谢丰奕闻言轻笑。

    “既然如此，让它融入其中好了。”

    他起身，伸出一覆在姜宣前额。

    阴影落下姜宣忍不住瞪大眼睛。一直都是他摸别人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摸他头呢。

    哇，好大，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风奕的感受截然不同，这么多年，与人相处谈笑风生，却甚少如此亲近，尤其还是孩，唯一的感觉就是，好，一可以掌握，头发也很软。

    感，还不错。

    姜宣还在胡思乱想，视野突然一变，一股强大温和的灵识引领着他，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看好了。”

    等到灵气开始运转，姜宣才猛然惊觉他这是在内视谢丰奕的灵气运转路线。

    只见灵气在宽阔的经脉内四处流淌，有的在周身形成大循环，有的在关窍处运转成循环，还有一条在贯通灵根从别处串联起整个循环，所有这些灵气在运行完各自路线后都会源源不绝输送入丹田。

    越看越入迷，姜宣险些迷失在其中。

    眼前突然恢复光明让他醒了过来。

    “懂了吗？”

    姜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仔细回忆先前看到的。

    “师父的运行路线和功法上的也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欣喜道：“我明白了！重要的不是循环路径，是动用全身可以流动的地方！”

    “这样的话，即使全都需要经过灵根，只要开发出更多循环路径，也能达到效果。”

    谢丰奕笑：“孺子可教也，只是这样需要耗费更多心力，对你来，也算锻炼灵识了。”

    姜宣用力点头，想明白了整个人都痛快了。

    “谢谢师父！”

    到现在姜宣才切切实实感受到，有师父的好处，以前他修位低微，加上基础功法并不复杂，没怎么遇到这类修炼问题，倒是日常生活中，常会遇到难以理解或解决的事，靠着自己摸索最后也能找到办法。

    但是，有个师父就不一样啦！能一下点破他的迷津，像刚才那样直接用自己演示的方法，最直观不过了，让姜宣自己摸索，少不得又要去经阁翻阅一堆书，还得自己来回试验。

    姜宣看着他的眼神里像是有星星，倒让谢丰奕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最后笑着勉励道：“悟性不错，去试试看吧。”

    “嗯！”

    事不宜迟，姜宣立马盘腿打坐，闭上眼睛尝试摸索适合自己的运行路线。

    谢丰奕观察了一会儿，确信他不会出问题后，放轻脚步离开房间。

    带上门，他的嘴角缓缓勾起。

    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起码悟性好，不粘人。

    翌日一早，修炼了一整夜的姜宣从蒲团上起身，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欢欣雀跃地打开雕花窗，一屁股坐到窗沿上。

    俯瞰下方，猴子正对着溪流里的鱼虎视耽耽，时不时来一把猴子捞月。姜宣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件事。

    把猴子叫过来。

    “多久没修炼了？”

    猴子抓耳挠腮，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好啊你，离开猴群就不思进取了？”一个板栗砸在猴子头上。

    “唧！”抱头委屈。

    姜宣想来想去，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猴子是因为他才离开猴群，它只是个皮猴，没有老猴子监管对修炼不上心完全可以预见，既然他接管了，就该负起责任来。

    摸摸它对头，姜宣：“不可以懈怠，你也想一直陪着我吧？”猴子只是普通灵猴，在灵兽界品阶属于不入流，若是不好好修炼，最多能活个二三十年，且万一以后姜宣出去执行任务，猴子若实力不够，那带是不带它？

    姜宣对它了好多道理，边边摸头。

    “唧唧唧”

    猴子妥协了。

    “明白就好，我去问问师父有没有妖修功法。”

    一直在远处用灵识观察他的谢丰奕颇觉有趣，里的灵茶半天没动。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管猴子跟管儿子似的，还挺熟练。

    从昨日教导姜宣修炼后，谢丰奕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对自己这徒弟也稍稍上心起来。

    不过都叫到自己了，谢丰奕放下茶盏，适时现身。

    姜宣一见他就叫：“师父！”

    “怎么了？”笑眯眯的假装不知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

    “嗯？”

    “有没有适合它修炼的功法。”姜宣指了指缩在后面抱着自己腿的猴子。

    谢丰奕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扇子，扇骨在上轻敲：

    “妖修功法？真知殿所藏功法颇为全面，问门前管事便知，如若没有，还可以去经阁，经阁长老博古通今，他们会告诉你什么地方有。”

    “好，谢谢师父。”

    姜宣想即刻动身，被谢丰奕用扇子拦住了。

    “师父？”姜宣歪头不解。

    “别慌着走，天峰不设驿夫，你要怎么去？”

    姜宣被提醒了才想到，确实，内门少有设置传送点的，因为修为普遍高于筑基期御剑飞行就可以了。

    见他犯难，谢丰奕笑着把里的折扇递给他。

    姜宣接过后一脸懵逼，给他扇子做什么。

    试着展开，绘着山水画的扇面虽然好看，但也只是一面扇子啊。

    姜宣抬头用茫然的眼神看谢丰奕。

    谢丰奕笑着提醒：“试试灌注灵力。”

    姜宣依言灌注灵力，中的折扇瞬息变幻，再一看，他里哪还有什么折扇，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剑。

    “这是？”

    “承影那柄流光宝剑你见过吗？”

    姜宣一下就明白了，欣喜道：“这是筑基期以下也可以使用的飞剑？！”

    谢丰奕笑着点头，从怀里抽出另一把扇子，轻轻摇动，晨光在他身后照耀，他低头对姜宣：

    “还缺什么，与为师听，别人有的东西，我徒儿当然也要有。”

    姜宣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　　谢丰奕：嗨呀，不想收徒，一个人逍遥自在多好

    我：真的吗？那我明天换人啦

    谢丰奕：

    我：换了换了

    谢丰奕：暂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