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A+A-

    江豆豆在去报名的路上表现得十分“近乡情怯”,他不停撇头看窗外,唇抿成线又松开。

    虞亭觉得好笑:“豆豆,怎么了?”

    江豆豆抓了把头发:“没什么妈妈。”

    他不,虞亭也不追问,她转头和江求川聊起别的。

    过了两分钟,江豆豆果然没憋住,他一手拽着虞亭,另一只手扯着领结,紧张兮兮:“妈妈,豆豆穿这个会不会太幼稚?”

    江豆豆今天衣服是他自己挑的一套衬衫配领结加背带裤,看起来像个绅士。知道儿子有包袱,虞亭不光自己一大通表示赞同,还拉上了江求川和司机:“爸爸和司机叔叔觉得幼稚吗?”

    司机在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不幼稚,特别帅!”

    江求川漫不经心地帮儿子正了正领结,一本正经:“幼稚是形容三岁孩,豆豆已经五岁了,怎么会幼稚?”

    要不怎么是父子,江求川这话一下到江豆豆心坎里去了,江豆豆脸上开笑,忸怩着身子:“豆豆也这么觉得。”

    江豆豆努力想端出一个五岁成熟大男孩的样子,车门开,他眼睛一亮,麻溜跳下车往前跑,胖藕段似的胳膊腿在做机械运动,他扯着嗓子大喊:“刘明!玫玫!”

    虞亭帮他报完名再在沙堆里找到他时,他一屁股坐满沙,正刨沙刨得正欢。虞亭走进,江豆豆从沙堆里蓦地拔出一个恐龙模型,举着冲她跑来,嘴里大叫:“妈妈快跑,恐龙来了!”

    他一头撞进虞亭怀里,虞亭顺势抱着他,沾了一身沙子。他咯咯大笑:“妈妈,我刚刚在刘明放过臭屁的沙子里了个滚。”

    虞亭:“……”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求川,挤眉弄眼要将江豆豆递给他。江求川手握成拳挡在嘴边咳了声:“我去趟洗手间。”

    江豆豆还在四处闻自己,纳闷:“刚刚特别臭,怎么现在不臭了呢?”

    身边走过带女儿报完名的家长,女孩一身公主裙,左手拉着爸爸撒娇,身后背着公主书包,干净又可爱。

    虞亭被怀里还在供着身子像狗似的闻来闻去的江豆豆拉回神志,当场开始怀疑人生。

    在儿子不解的声音里,她好像闻到了点什么……

    下午的晚饭在蒋龄那吃,好久没看到大孙子,蒋龄给他早早准备了一大桌零食,全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江豆豆眼里几乎是迸发出精光,犹如看到稀世宝藏。他吞了口口水,从桌上的零食里拿了两样,恋恋不舍:“豆豆吃两个就行了。”

    “怎么了豆豆?”蒋龄看着大孙子,这只比他平时的分量多一点而已。

    江豆豆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他仰起头看奶奶:“豆豆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妈妈要少吃零食。”

    他眼睛扑闪扑闪,满脸上都是经过痛下决心后的认真。

    厨房没多久将菜做好,一家人吃着饭,难得的其乐融融。餐桌上,没有人提起虞亭即将要出国这件事,蒋龄让大家多吃点鱼汤,这鱼是江胜昨天特地去钓的野生淡水鱼,肉质细腻口感好,特地等一家人齐了一起吃。

    江豆豆十分捧场,直夸好吃。

    饭后散了两圈步,蒋龄去厨房切水果,虞亭起身帮忙。外面电视的声音传来,蒋龄将泡过的红提一颗颗洗净,水流冲在她手上,她带着点笑:“豆豆喜欢吃鱼,以后再有了我让人做好送过去,如果求川工作忙,我就去接他回来吃饭。”

    蒋龄没直接什么,却无形中告诉虞亭,她会照顾好江豆豆,让她放心。

    虞亭将手中洗好的水果沥干水后摆在盘子里,她转头看向蒋龄,真诚:“妈,麻烦你了,谢谢。”

    蒋龄当即肉麻地撸了把手臂,她看了眼虞亭:“都是一家人,哪来什么麻烦不麻烦。大家都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就很满足了。”

    她转过头念叨:“到了那边,替我向你妈妈和外婆问个好,也别忘记发个消息过来给我和你爸保平安。”

    虞亭应着:“一下飞机我就给你们报平安。”

    蒋龄点头笑:“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有想法是好的,我和你爸都支持,到那边好好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们电话。”

    “嗯,好。”

    一家人在江豆豆开始哈欠时准备回瓯海别墅,临上车,江胜与虞亭隔着一步的距离,他向她摇摇手:“回去吧,到那边保重身体,有事给家里电话。”

    虞亭转头,第一次深深望向江胜,这个平时不大言笑的男人:“谢谢爸,您也注意身体。”

    江豆豆开学后,白天大段时间被空出来,虞亭在忙出国到那边以后的事。每天放学回来就能看到放在角落里已经排放好行李,江豆豆更像一块口香糖似的黏着虞亭不松手,好几个晚上,成功把虞亭从江求川手中抢了过来。

    两人在虞亭床上睡,床躺三个人稍显拥挤,江求川只能回自己床上睡。虞亭甚至好几次听到他给人电话,连声催促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好送来?

    虞亭没忍住拦着嘴偷笑,江豆豆心大没发现,他爸爸每晚看着他,脸都快黑成碳了。偏偏他一张稚嫩孺慕巴巴看着爸爸,江求川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好几次虞亭坐到江求川床边想两句话宽慰他,他一见虞亭来,马上将手中手机倒扣在被子上,脸上倒满是随意,让人怀疑不起来。

    他的黑脸一直维持到虞亭走前一天,江豆豆已经霸占虞亭的第N天。江求川比平时提前两个时下班,比江豆豆放学的时间都还早一个时。他接虞亭出门,她以为要先去幼儿园接江豆豆放学,但看车的方向又不像是:“我们不去幼儿园?”

    江求川笑了声,漫不经心:“去幼儿园干什么?江豆豆已经这么大了,离开妈妈一晚上就不能自己吃饭睡觉?”

    他伸手覆盖在虞亭手背上,一句话将虞亭所有的话回肚子里:“慈母多败儿,不能惯着他。”

    虞亭:“……你得对。”

    年纪当个妈宝儿子确实好,如果长大成妈宝男,那真是让人头痛了。

    “那我们去哪?”虞亭接着问。

    江求川抿嘴没做声,似乎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车七拐八拐在市中心一家十分有名的网红餐厅前停下。

    一下车,江求川探寻的目光似有若无从虞亭身上划过,虞亭秒懂,当即十分捧场地拍手:“天哪,太浪漫了,我们是在这里吃晚餐?”

    江求川站定,看她浮夸风十足的演技,一阵阵头疼。

    “够了,进去吧。”

    两人走进去,餐厅里没有人,见两人来,服务员当即走上前,将两人引到全场位置最好的一张长桌前坐下。

    使者穿着贴身的白衬衫、黑马甲,他低眉敛目:“江先生,都已经按您交代的准备好了,要现在上吗?”

    江求川点头,侍者转身离开。

    按照交代的准备好了?交代了什么?江求川还提前做准备了?

    虞亭一肚子疑问。

    没一会儿,餐厅里蓦地开始响起钢琴曲,一个不知道从哪走出来的男人正坐在钢琴前,慷慨激昂地弹奏着。

    接着,菜一道一道上桌,味道怎么样不知道,但摆盘上能看出来下了不少功夫。

    江求川全程镇定自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都齐活儿后,虞亭以为下一步该到吃了,对面江求川突然起身,他淡声:“我去一趟洗手间。”

    “好。”虞亭点头。餐厅离只剩下她一人,她百无聊赖地四处量着,消磨零碎时光。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钢琴师收了慷慨激昂的架势,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流畅而抒情,俨然是一首宣表爱意时所用的曲调。

    耳边传来皮鞋轻踩地板的声音,虞亭回过头,去“洗手间”的江求川右手抱着一大捧红玫瑰,西装挺拓,向她步步走来。

    虞亭目光触及鲜艳火辣的“红”的一刹那,完全怔住了。她以为江求川的准备就到点菜和钢琴师为止,她也偷想了一刻会不会有额外惊喜,可又觉得不可能。

    她坐在椅子山,无形聚光灯在周身,她是最夺目、最耀眼的。

    虞亭接过玫瑰花的全程都是木木的,江求川勾着唇笑,眼中划过一丝得逞,他附在她耳畔,好心提醒:“这个时候你应该表示惊喜和感动。”

    虞亭拉回神智,总算明白过来江求川是故意想看她的表情。她恨恨将花放到一边:“不行,我已经有老公了,你没机会了。”

    江求川在她对面坐下,食指随意地敲击桌面:“我就喜欢强扭的瓜。”

    不远处的侍者听得一头雾水,这特么居然是婚外情??

    虞亭嘴上着拒绝,吃完饭,还不忘带着花走。

    江求川被她艰难别过头避免花瓣搔下巴的举动逗笑,他伸手想帮她忙,虞亭抱着花往旁边跑,满脸防备:“别动,这是我的花。”

    江求川收回手,他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花可以是你的花,人必须是我的人。”

    两人绕着湖边的路散了会儿步,虞亭以为这下该回去了,可看着这和瓯海别墅截然相反的方向,她有种腿软的预感。

    前台将房卡递到江求川手中时,她的预感实锤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

    一大捧玫瑰花早在进门时就被男主人无情地丢弃在地上,花瓣颤抖,似乎在为自己不公平的命运而抗诉。

    江求川像一头在草原上驰骋的雄兽,所到之处,溃不成军。又像昏庸碌碌的君王,绝不会为任何呐喊求饶,停下□□。

    他餍足时,虞亭困乏得连手指动弹都没有力气。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在网上看的千里送新闻,那一场开始于“六块钱麻辣烫”的痛诉。

    她用仅有的力气一脚踹在江求川腿上,语气悲痛:“你就用一捧破花、一顿破饭,骗我骗得团团转。”

    江求川摇头,显然不认同:“比起这点钱,我还额外花费了十个时,从网上找、到落实、再到今天。”

    “你前几天神神秘秘不让我看的,就是这些东西?”虞亭问。

    “不然?”

    这年头,骗子开始走心,傻子都不够用了。

    一夜恣意,导致虞亭第二天去机场时都还在犯困。江豆豆抱着妈妈的大腿声哭着再见,虞亭怎么劝他都不好使。

    虞明朗刚从另一架飞机下来,赶来送虞亭最后一面。

    兄妹俩互相拥抱,虞亭拍拍他的背:“早点定下来。”

    虞明朗不置可否,他看了眼虞亭:“有什么事可以给我电话,照顾好自己。”

    其实虞明朗体内也住了个事儿妈,一到关键时刻能逼逼叨叨上八千字。

    “行了行了,我都记在心里了。”虞亭。

    虞明朗做了个在嘴边拉上拉链的动作:“到那边记得给我报平安。”

    顾及还有江豆豆在场,虞亭和江求川没再来什么刺激的,简简单单浅吻了下唇,虞亭又蹲下身抱儿子:“妈妈到了那儿就给豆豆电话,快别哭了。”

    三个大人围在一起安慰江豆豆,他才渐渐歇了哭声。

    直到虞亭检票进去,江豆豆又放声大哭,虞亭狠狠心,没回头,直接走远。

    徐函禹有事没有和虞亭一趟飞机,两人前后到纽约,找了间宽阔的屋子合租。

    虞亭去休斯顿看过几次外婆和董云,后来忙了起来,变成董云和外婆隔三差五来纽约看她。

    虞亭和徐函禹经常连轴在学院、秀场和工作室中转,忙得脚不沾地,充实又疲惫。老师喜欢积极主动有想法的人,见两人肯主动、又肯钻研,也很乐意为她们提供帮助或者解惑。后来渐渐熟了,虞亭和徐函禹准备联手创办工作室时遇到问题,还是一位曾经在课堂上与她们意见相左的老师从中斡旋。

    虞亭没时间做饭,又不太喜欢吃西餐和快餐,董云怕她胃不好,每次来都做了满满一冰箱的食物整齐码在冰箱里,还在每一样菜上贴着标签,是什么,什么时候做的。

    徐函禹和她一起没少享口福,她嘴巴甜,把董云哄得十分开心。经常虞亭忙起来,都是徐函禹帮她接送董云。

    江豆豆每个星期都会给虞亭两个电话,像学生写日记似的,把幼儿园里发生了什么都絮絮叨叨和她分享一遍。虞亭每次都听得特别仔细,还会适时提出问题和他互动。江豆豆每次都能特别激动地给她解释一大通,那手舞足蹈的,在视频前就自导自演上了,根本刹不住车,好多次都是被江求川强制夺了平板要求睡觉他才无奈罢休。

    躺在床上还在嚷嚷:“怎么还不放假,离他上一次去看妈妈都过去好久好久了。”

    江求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经常从儿子手里抢过平板以后和虞亭视频到凌,不过基本上是两人各自在做各自的事,偶尔和对方聊两句。

    恍惚间,江求川看向大书桌旁边那套空置已久的书桌,仿佛虞亭就坐在那,又嗔又笑。

    虞亭忙完手头的事,她双手交叠在下巴处垫着,扬着唇角笑:“这边课程六月多结束,我七月就回来了,是不是超级快?”

    江求川失笑:“快。”

    再快,都还有好几个月。

    十二个时时差的原因,虞亭和江求川晚安时,江求川和她早安。

    在江求川睡前挂断视频电话,虞亭将平板放到一边,转而开抽屉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盒子。

    她将里面的发票数了一遍,越到后面,脸越烫。江求川每次来找她时两人去酒店,她都会问前台要一张发票当纪念,光这个月就有四张。

    真不知道江求川这人借着出国有事、顺道来了多少次纽约?

    全家最惨江豆豆,被亲爹死死地蒙在鼓里。

    将发票收好放回抽屉最里面,手机响了声,是江求川发来的消息,他,他三天后有个会在旧金山,已经买好顺道去“纽约”的机票了。

    虞亭瘫在椅子上,她起身想倒杯水,脚差点平地摔。

    这是已经开始提前腿软?

    身体已经被虐出奴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