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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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宵一路昏昏沉沉的,靠在江何肩上半睡不醒,直到出了地牢好一段路,江何跟他了一声“有人来了。”

    沈清宵费力睁开眼看了看,被一片火光刺得眼珠子疼。

    远处朝他奔来的一行人中首当其冲就是紫苑,江何长出口气,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青衣的年轻道人。

    “城主!”紫苑等剑侍匆匆行了礼,“夫人没事吧?”

    发觉沈清宵趴在江何背上,衣衫上还沾了血,明显是受了伤,一等剑侍纷纷露出担忧与自责的神情。

    江何摇头,看向那个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颔首道:“江城主,在下宋云。”

    寒山宗的长老。江何恍然大悟,因着背着沈清宵没法腾出手,只能点头示礼,“宋长老,可是要去寻弟子?”

    “正是。”宋云道:“听顾道友找到了我那弟子,只是不知去了何处,江城主,那魔修呢?”

    身后茫茫一片黑夜,不见一人。

    江何道:“逃走了,夫人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便没去追。”

    宋云理解道:“江城主先带夫人去疗伤,剩下的交给在下。”

    和宋云寒暄几句,见沈清宵冷汗涔涔的额间眉头紧皱,江何也不再逗留,吩咐几名剑侍与宋云同去便走了。

    这一夜匆匆忙忙,人来人往,江何也没空去找别的什么人,一如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顾云栈。少年紧捏拳头,死死盯着背着沈清宵离去的江何。

    “阿嚏。”

    江何没由来了个喷嚏,一路跟着的紫苑等人便问他要不要将沈清宵交给她们,江何摇头,反正到青莲居也没多远了。或许是因为被这个喷嚏吵醒了,沈清宵扯了扯江何头发,哑声道:“送我回望月楼。”

    “你醒了。”江何不解,“为何要回望月楼。”

    沈清宵不解释,还是坚持,“送我回去。”

    见他眉头紧锁,江何只好妥协,谁让人家是为了救他才跟江钰拼命受伤的呢?随手把拿了一路的剑丢给紫苑,调头去望月楼。

    紫苑等人虽然困惑,但主子的事,她们再想知道也不会多问。

    穿过梅林长廊,可算到了望月楼下。

    一路上沈清宵没再睡着,还一直咳血,连江何肩上的衣料都沾到了血,可被吓到,快步到楼下门口,紫苑已贴心的开门点灯。

    沈清宵拍了他肩膀,“放我下来。”

    跟使唤马似的,江何叹气,任劳任怨半蹲下来,沈清宵伤势越来越严重,脚沾地后明显站不稳了,还勉强撑着门框站起,江何和紫苑都想扶他一把。

    沈清宵却摆手,“我无事,你们都走吧,我静养些时日便会好。”

    这下莫是紫苑等人,连江何都懵了。

    “静养什么,你先疗伤吧。”

    沈清宵扶着门框道:“不需要。”因为身上难受,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并且一点耐心都没了,听起来有些凶。

    江何愣了愣,纳闷道:“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不疗伤呢?”

    沈清宵扶着额角道:“我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马上走!”

    “不是……”江何十分费解,“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我知道你受伤难受,先找医师便是,平时不见你这么任性啊……”

    “我不用你关心!”沈清宵忍耐到了极限,咬牙瞪江何,火气有些莫名,好歹稳住没怒叱出声,“我要静养,你们都走吧,不必来了。”

    “喂!”

    哪有病人这么不听话的,中了毒还有内伤,这都不需要疗伤吗?江何还想据理力争,可沈清宵已经进了门,还快速关上门。

    江何摸摸鼻子,透过窗纸看向里头的烛火,想来还是缓了语气,在门外道:“那我让人送些治疗内伤的药来?”

    “不用!”

    屋里传来沈清宵的怒斥。

    紫苑等剑侍面面相觑,不明白城主为何跟夫人吵起来,城主又做了什么,伤重至此,夫人气到连疗伤都不愿意了,城主还温柔地哄了半天……

    随之,屋里烛火熄灭。

    江何见沈清宵态度如此只好闭嘴了,或许他会自己疗伤的吧?他默默叹气,转身吩咐紫苑,“去取些治疗内伤的灵药来,放在门前就行,再找几个人守在外头伺候,不用靠太近,不准搅扰夫人清静。”

    紫苑垂头应是。

    既然沈清宵不想让他们待在这里,江何也只能走了,走下石阶时望见肩上血迹一怔,想起来沈清宵刚才那副病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放心。

    想着,他又嘱咐紫苑一句,“请二城主来,我有事找他。”

    “是。”

    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幽幽烛火下,哐当一声突兀响起,原来是一柄短刀被扔进了铜盘里,顿时染红一盘血水。

    江钰咬着纱布团,在后腰处那一道深且长的剑伤上洒了厚厚一层药粉,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渐渐停止溢血,他才取下纱布将伤处包扎起来,只是才缠了两圈,院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二城主,城主有请。”

    江钰闻言,因为失色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惊慌失措,他才刚刚逃脱,江何这时候找他,是为什么?

    等江钰终于镇定下来时,他已经随紫苑到了青莲居院落内,厅中灯火通明,院落内外都有人重重守卫,一个颀长人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那身被沈清宵染了血迹的紫衣还未换下,气场很冷。

    江钰后腰的伤还很疼,疼得他脸色越发惨白,除此之外,沈清宵的剑还在他身上留下不少伤口,最重的是最后那一剑给他的重创,他此刻内伤也不轻,但既然江何回来后就没有揭发他,江钰就还存了三分希望,盼着他的侄儿跟他大哥一样心软。

    正在他这么想时,门内的人蓦地回首,那张与剑仙江梧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面无表情,眸中寒意灼灼。

    江钰错愕,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他大哥回来了。

    “叔父来了。”江何道。

    称呼和之前不一样,江钰手心都在发凉。

    “进来吧。”

    江何故意端着一张冷脸坐下,散发一身冷气。

    系统有些着急,问他是不是要揭穿江钰,江何呵呵一笑。他才不那么快揭穿,至少现在江钰还有把柄在他手里,真揭穿了,江钰就是一只脱缰的野狗,肯定要疯,而且他现在还能借机报复一下。

    好吧,也可以是因为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暗算沈清宵,害得沈清宵中毒被牵引旧伤,对江何发脾气,江何只能找罪魁祸首出气了。

    江钰心下忐忑,挂着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温柔笑容进屋,又有些担忧道:“容儿,我听你找到了寒山宗失踪的弟子,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那个魔修就躲在仙府之内……诶,容儿,你肩上都是血,可是受了伤?”

    “我无事,只是夫人受了伤。叔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江何作出一副才发现的惊讶神情。

    之前在地牢里了那些话,现在也没有揭发他,谁也不知道江钰心里有多煎熬,找借口并不难,难的是他不知道江何在盘算什么,江何到底知不知道一直以来在仙城里抓人杀人,并藏到地牢里的魔修是他?

    “这两日修炼出了岔子,无大碍。既是侄媳受了伤,容儿该多陪陪她才是,侄媳伤势如何?可需要帮忙?”江钰一副关切态度。

    江何皱眉道:“不必,他暂且无事,只是兹事体大,如今寒山宗的宋长老还在仙府内,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叔父,本来此事想交由你处理,但你如今身体不适,此事还是由我亲自彻查吧。”

    江钰急道:“不,此事太过危险,那魔修蛰伏仙府多年,深不可测,容儿,你还未养好身子,还是让叔父来吧。”不知道江何是什么意思,现在宋云还在冰室调查,江钰若能抢过此事,也能给自己掩饰一二。

    江何就是故意逗他,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一脸认真道:“不必,叔父这段时间处理城中事务也累了,此事有我与宋长老足矣。”

    你都决定了还什么?江钰额角抽搐,又是心惊肉跳,忧心道:“那容儿多加心,不管能否找出魔修,都要护好自己。”

    江何点头,倒了杯凉茶润润嗓子,“叔父身体不适便先回去吧,我在这等宋长老即可,叔父累了许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听到‘好好休息’四字,江钰震了震,江何这话莫非是夺他权势的意思?

    江何搁下茶盏起身,忽地身形一晃,他抬手按住额角,眼看着就要倒下,江钰见状忙回神扶他,慌忙间一只手似是不经意拍到他后腰伤处,剧痛如潮水般自后腰汹涌而来,席卷全身,江钰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可那只手并未很快松开,反而像是毫不知情似的按在伤口上,痛得江钰眼里几乎喷血。

    再看江何,装出一副不堪劳累摇摇欲坠的样子,虚弱无力的靠在江钰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江钰只能咬牙忍着,“……容儿,容儿,你没事吧?”

    江何摇头,眉头紧皱着,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虚弱得不行,刚要站起来时脚下又是一软,再度倒在江钰怀里。于是江钰腰间那只手又重重一按,刚包扎好的伤口痛到快要麻木,或许都要飚血了。

    江钰面如菜色,“……容儿可是累坏了?”

    “有些累,不过我没事,叔父不必担心。”江何着,按住江钰后腰借力站起,脆弱的后腰被摧残得开始颤抖。

    “呃……”江钰倒抽一口冷气。

    江何站稳,茫然而担忧看他,“叔父怎么了?”

    江钰咬牙切齿,眼里几乎冒出火光,红血丝遍布整个眼球,当真想问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可到底不敢出来。

    他还是舍不得眼前繁花似锦的正道,有了顾虑,便不敢轻易撕破。

    极度惨白的脸上艰难挤出一个狰狞笑容,江钰哑声道:“无事,叔父有些不适,这便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江何乖乖点头,看去既无辜又纯良,江钰勉强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挺直腰板走出房间,宛如一具僵尸。

    江何眼底渐渐染上笑意,手心有些湿润,他垂眸望了一眼,嗤笑出声,白净的指尖上赫然有着几点血迹。

    出了青莲居,终于到了无人的梅林时,江钰已经快走不动了,扶着腰靠在梅树树干上大口抽泣,疼得满头冷汗,摸一把指尖居然是湿润的,他低头一看,后腰重重包扎的伤处已是鲜血淋漓,白衣染血。

    “崽子……”江钰咬牙抽气,“比你爹还厉害。”

    那可不是。江何洗了好几遍手,乐得哼起曲,谁让江钰这人惹他,要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不好,他连江钰的腰子都想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