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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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本丸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路上的危险来的时候几乎都被扫清了, 即使有一些漏网之鱼也是不足为惧的杂兵。

    药研藤四郎和一期一振一前一后负责开路断路, 鲶尾藤四郎和鹤丸国永则负责支撑着加州清光,至于山姥切国广——

    光荣成为短刀的坐骑。

    一开始短刀是不愿意的,他又不是受了重伤走不动路了,不过是没有鞋子而已,大不了就直接光脚踩在地上,硌就硌了点。

    付丧神们皱着眉头不吱声, 满脸的不赞同。

    短刀无奈, 作势要拿起刀剑变回敌刀形态。

    付丧神们紧缩着眉头, 满脸的嫌弃。

    几番下来, 眼神交流无果。短刀只好听从安排,乖乖地爬上了山姥切国广的背, 然后攀上的第一脚便滑掉了下来。

    山姥切国广沉默地蹲下背起了短刀, 短刀揪着他帽沿的手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

    两人随着队伍走了一会儿,山姥切国广忽然出声:“手……”

    短刀没听清楚,把面前的帽沿往后拉了拉, 隐约看到了青年金色的头发:“你什么?”

    “……”阳光直射脸上, 山姥切国广沉默片刻,道:“抱紧我。”

    “哦。”短刀放开他的帽子, 听话地用胳膊虚圈住了他的脖颈。

    帽子归位, 山姥切国广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队伍保持平稳行进中,即将走出这片森林。虽然料想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是考虑到队伍的情况, 为防止特殊情况, 众人依旧保持着警惕。

    山姥切国广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脚下紧跟着前方头的一期一振。这时,肩膀忽然一沉,付丧神蓦地愣住,祖母绿的眸子在不经意间睁大了几分。

    是短刀。

    他缓缓平静下表情,隐隐感受到了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的温热的感觉。

    睡……着了吗。

    山姥切国广面色平静地胡思乱想着,脚下动作却缓缓放轻了些。

    “我饿了。”

    山姥切国广面无表情加快速度。

    短刀把脸埋在披在付丧神身上的被单上,闷声道:“你还是走慢点吧。”

    “……”

    少年有点不太对劲,山姥切国广想,一定是马上要回本丸的缘故。

    是在担心回去之后会和他们坦白吗,不过即使不出来大家心里都大致有数了,只不过是在硬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山姥切国广不是第一任主公留下来的刀剑,那个人的确是个难得的骁勇善战的主公,以至于即使逝世多年依旧能让本丸里的有些刀剑保持着对其的忠诚,但是山姥切国广并不认为那都是件好事。

    尤其是在第二任主公对他们对初任主公的忠诚并不以为然的情况下。

    山姥切国广微微侧过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药研藤四郎。

    在短刀没出现之前,药研藤四郎与粟田口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原因在于——

    一个作为老刀因为第一任主公的意外逝世心存内疚,继而任劳任怨地为第二任主公尽职尽责。

    而粟田口则作为新刀因为不堪受原主的折磨而对其渐渐产生了反抗。

    很正常的事,也不是每个本丸的粟田口一家都是关系融洽平和的。若是普通的本丸的话但也不至于担心这些,但问题就在于原主对本丸里的刀剑极度厌恶,无论是忠于原主哥哥的,还是由他亲手锻造出来的,皆是一概而论。

    然而自短刀来了后,一切便变了。

    状况渐渐好了起来。

    论私心,山姥切国广还是比较希望短刀能继续留在本丸里的。至少不会有人喜欢日日活在阴郁的气氛,但这只是他作为新刀的想法,被那个人留下来的那些刀剑又是怎么想的呢。

    “能顺利就好了……”

    山姥切国广听到趴在他肩上的人轻声嘟囔了一句,他垂下眼,沉默地盯着脚下深棕色的地面。

    会成功的,他想到。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本丸,因为没有事先通知何时出阵结束,所以众人赶到本丸时,大门是紧锁着的状态。

    药研藤四郎率先上前敲响大门,本丸那边很快便听到回应的声音。

    短刀像是刚醒过来似的从山姥切国广身上爬起来,望了眼面前的大门,眼中的茫然瞬间扫地一干二净。

    大门缓缓被拉开,短刀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手下紧抓着被单。片刻,他回过神。

    “放我下去。”

    山姥切国广看了看他裹着绷带的一双脚,犹豫了一下,缓缓蹲下身子。

    开门的是烛台切光忠,他看着鹤丸国永和鲶尾藤四郎架着个垂着脑袋看不清容貌的青年率先走进来时微微怔愣了一下,刚想要询问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走在后面的一身狼狈的短刀,顿时止住了即将脱口的话。

    披着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的少年赤足缓缓走过来,烛台切光忠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良久,他听见面前的人道。

    “帮我把大家都叫到正厅行吗?”

    烛台切光忠注意到跟在少年身后正往这边走的山姥切国广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沉默地望向面色有些苍白却很平静的少年,点了点头:“好。”

    烛台切光忠按照短刀的将所有召集到了正厅,鹤丸国永和鲶尾藤四郎将加州清光安顿到了别的房间后一同赶了过来,然而一进屋就被人拦下了。

    “主公呢?”烛台切光忠往他俩身后望了望,疑惑道:“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两人一愣,问道:“主公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吗?”

    “我以为他和你们一起去将刚才那个人安顿好才过来。”

    鹤丸国永沉默下来,看了看屋内已经坐好的付丧神,不禁开始怀疑短刀是不是临阵脱逃了,想了想,他还是道:“许是换衣服去了吧,穿成那样也确实不太好看了些。”

    烛台切光忠点了点头,没太怀疑,刚要转身离开,却在这时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鹤丸国永身后的少年。

    ——依旧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

    “……”烛台切光忠沉默地看着他走向正厅上方,屋内的众人则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短刀的狼狈模样,一时间面面相觑,一脸复杂。

    这是要做什么,兴师动众的。

    众人心中有些疑问,但又隐约有些不清的感觉。

    场面弄地很正式,每个人面前竟然都被摆上了一盅茶,茶水泛着氤氲,看样子是新泡的。

    压切长谷部坐了下来,他身旁是烛台切光忠,此时正端着茶杯沉默地饮着茶。

    短刀已经站到了正厅的最前面,视线一一扫过了屋内所有的人,压切长谷部心底有疑惑,但注意到周围的人皆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却始终没有出声,便压下心中的顾虑,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凑到唇边。

    这时,厅前的少年突然出声道。

    “我不是你们的主公。”

    “噗——!”

    这么直接?!

    屋内瞬间响起一片喷出茶水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而幸免的鹤丸国永默默地将茶杯推离自己面前,他身旁的一期一振正捂着嘴咳嗽个不停,象牙白的脸色都攀上了一片红晕。

    鹤丸国永将视线移到厅前的黑发少年身上,后者一脸平静地望着因为他一句话全盘崩溃的付丧神们,然而视线转到他紧贴身子被攥地发白的手指上,鹤丸国永顿时了然地收回视线。

    屋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各种复杂的视线再一次投来,短刀用力地捏了捏指尖,稳住心绪继续道。

    “我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你们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短刀认真地看过每个人的表情:“我是敌短,在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之前一直隶属历史修正主义,这个身体的主人早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顿了顿,少年的视线忽然落在压切长谷部身上,他轻声道:“服用安眠药自杀。”

    “……”

    屋内有些安静过头了,短刀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其实不太想出原主的死因,因为他清楚这些事出来,本丸的刀剑继原主哥哥的死之后,又会在那之上叠加一层原主的死而产生的悔恨内疚。

    但是不出来不行,他已经决定要和本丸的人坦白了,把自己掩藏的所有东西全部摊在阳光下,毫无保留。

    他喜欢这里,想要和所有他所喜欢的人住在这里,他可以为所有人制造开心的记忆,但是却不能将他们悲伤的记忆抹去,真正能抹去那些记忆的,只有他们自己。

    深深地望着屋内的所有人,短刀沉默坐在了厅前的地上,良久,他伏下身子。

    “擅自占用这个身体非常对不起,但是请让我继续留在这里,”短刀缓缓抬起身,表情凝重:“我想对你们负责。”

    “……”

    明明这么凝重的气氛,不知为什么就是严肃不起来的付丧神们。

    完全没注意到众人奇妙表情的短刀依旧沉浸在沉重的心情下,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被白布包裹着的刀剑。

    他垂眸道:“我知道,即便是心中有怨言,对着这个身体你们也不好意思下手……”短刀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白布:“所以,”他忽然一把握上刀剑,下一秒,只听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视线中的少年瞬间消失,徒留地上一堆衣服。

    屋内的付丧神不明所以,接连有几个忽地站了起来——显然,他们虽然提前知道了短刀是敌刀却还不知道短刀能变回骸骨形态。

    厅前寂静一片,地上的衣服依旧保持原样地堆在那里。付丧神们蹙起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声喃喃了起来。

    药研藤四郎微微直起身往衣服中看了一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衣服太沉下面的人爬不出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一把,就见衣服堆忽然动了几下,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就在这时,头顶一对尖尖角的脑袋心翼翼地拱了出来。

    “……”药研藤四郎定下心,缓缓坐回了软垫上。

    衣服堆中钻出个形似排骨的东西,摆着尾骨悠悠地从远处游到了这边,立刻让靠近他的几个付丧神脸色不太镇定地往后退了退。

    即使知道面前的东西就是少年,常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尤其在看到骸骨形态的短刀为了保持平衡般地时不时晃动着身后的尾骨,更是觉得有种从心底涌出的不舒服的感觉。

    付丧神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他们沉默地看着那个隐隐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骸骨,尖锐的獠牙,犄角无一不显示出其危险性,更不要提它口中叼着的菜刀了。

    ……

    菜刀?

    众人一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纷纷将视线重新定格在短刀嘴里叼着的武器上,然而再三确认之下,还是肯定了那就是把菜刀。

    烛台切光忠沉默了。

    那还是他的常用菜刀。

    不知道短刀意图的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排骨降到贴近地面的距离,先是将嘴里的菜刀放到一旁,确认摆正了后,随后也和菜刀并排躺在了一起。

    “……”

    武器都给你准备好了,请随心砍剁……的意思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像是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太郎正用手抵着唇,眉眼微弯有了笑意。似乎注意到了众人的视线,太郎微怔了片刻,随即连忙清了清嗓子,状似若无其事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众人收回视线,视线再一次落在努力将身子绷得和旁边菜刀一样直溜的短刀身上,表情瞬间复杂了起来。

    屋内迟迟没有人动作,短刀平躺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身侧便是锋利的菜刀,刀刃刚好朝向这边,让他不敢动半分。

    一时情急,短刀赶着时间偷摸进厨房随便摸了一把刀就跑了出来。一是怕付丧神们会对用自己的刀剑去砍他有抵触情绪,二是怕如果自己不事先准备点东西总感觉没有诚意决心。

    替砍他的人准备好工具,并且还细心地考虑到了对方的心情,像他这样的被砍者他自己都觉得实在难得。

    就是这个工具有点不太完美,上一刻好像还在用来切菜,以至于刀面还明晃晃地挂着一片翠绿的菜叶。

    本丸里的人会如何选择呢,是接受他把过去忘记,还是坚持忠诚之心把他扔出去。

    短刀自然希望是能接受自己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任谁都不一样被弄掉一两个部件,被当做垃圾一样扔出去。

    正胡思乱想间,身侧忽然下一片阴影。

    短刀微微偏过头望去,是乱藤四郎。

    要开始动手了吗,短刀看着乱藤四郎苍白的面容暗暗想到。眼见着他蹲下身靠近自己,短刀连忙闭上眼睛,绷直了身体——他怕疼。

    身侧的菜刀迟迟无人光顾,短刀紧闭着眼睛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正扛不住恐惧想要睁开眼睛时,身上却忽地传来一道凉意。

    短刀被吓了一下,尾骨下意识地卷上了付丧神的手指。

    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触感,就像你在发现一条形似虫骨的东西时,想要触碰它的瞬间却发现它是活的,而且还死命地攀上了你的身上,那从脚底传上来的颤栗的感觉让乱藤四郎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然而,一瞬间的厌恶很快就过去了。

    乱藤四郎的脸色缓缓恢复血色,他试着动了动被尾骨缠上的指尖,眼睛紧盯着随着他动作而被扯动拉伸的排骨,沉默片刻,犹豫地嘟囔了一声:

    “还挺……柔软。”

    话音未落,一直躲在乱藤四郎身后的粟田口们立刻凑了过来。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他们一开始因为短刀骸骨的外形而实在是被吓到了,但是看着乱藤四郎迈出第一步后,不禁渐渐镇定了下来。

    虽然在战场上时常见到敌刀,但谁又会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们看呢,所以恐惧褪去的下一秒便是铺天盖地的好奇。

    “啊,这里应该是肚子。”前田藤四郎指着排骨中间的一节道,“然后这里应该是胸膛,啊……腿在哪里呢?”

    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地点在了短刀蜷在乱藤四郎指上的部分:“按照人体骨骼结构大致位置的话,应该是这个部分。”

    “药研哥!”粟田口短刀们惊喜地望着药研藤四郎,后者对他们淡淡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身旁前田的脑袋。

    腹部被轻戳了一下,有点痒。

    短刀立刻收回尾骨,在周围一圈泰山压顶的压势下像个蜗牛般蜷缩起了身子。

    药研藤四郎盯着蜷一团的短刀,眼底滑过一道精光:“要不要解剖一下试试?”

    短刀闻言猛地抖三抖——果然里子一暴露他就再也不是所有人的甜心了。

    排骨空洞的眼角隐隐滑过一滴亮晶晶,药研藤四郎并没有注意到,转身拿起菜刀在短刀身上隔空比划了一下,正欲落刀之际,手中的刀刃忽然被人夺下。

    药研藤四郎嘴角划过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抬起头,神色略带不满地望着不知何时聚集到他身后的付丧神们,道:“做什么?你们难道不想将这个夺占了主公身体的东西杀死吗?”

    付丧神们沉默地看着药研藤四郎手下按着的不住发抖的短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被药研藤四郎忽然的举动震惊到,粟田口们一时没有了声音,前田藤四郎蹲在药研藤四郎身后有些不确定地拉了他一下:

    “药研……哥?”

    他还以为药研哥终于……

    前田藤四郎不愿相信地又拉了一下药研藤四郎,后者依旧对他的动作没有反应,手下牢固地按着短刀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脱。

    前田藤四郎看着穿着白色大褂的药研藤四郎的背影忽然哽咽了一下,视线落在被压在手心中的短刀,豆大的亮晶晶从空洞地像是线头缠绕在一起的眼眶中涌出,前田藤四郎心底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望着药研藤四郎的背影,悄悄地扶在了腰际的刀剑上。

    忽然,肩际被一只手轻轻扶住,前田藤四郎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将刀剑抽出来,然而未等抽出半分便又被制止了。

    “相信他。”

    前田藤四郎听到一道极轻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向身后的人,是一期一振。

    他可以相信吗,前田藤四郎紧抿着唇望着面色平静的一期一振,这么多年来药研哥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失望,他想要从那个人口中出来的是关心他们的话,而不是那位主公无休止的任务传达的话语。

    前田藤四郎深深地望了一期一振一眼,对方暖金的眼眸不禁让他渐渐镇定下来,他呼出一口气,缓缓地将刀剑送回了刀鞘中。

    “到底要怎样,杀了他,还是就这样让他留下来?”药研藤四郎异常冷静地望着面前的付丧神,一语道破他们心中所想,“想让他留下来,但是不想让他多嘴,依旧以那位主公的身份作为本丸的主人,”药研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指道:“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在不久前药研藤四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得知短刀身份时大家都保持沉默没有当年戳穿。

    一方面对原主抱有愧疚,一方面又贪恋短刀给他们的宁静安心,以这种矛盾的心态面对短刀,用不了多久平静就会被迫破。

    那样的话还不如由他去做挑破双方关系的坏人。

    手下的动静了些,药研藤四郎面色不变微微松了松手劲,视线淡淡地掠过一言不发的付丧神,伸手抽出了自己的刀剑。

    不见点血不行吗。

    药研藤四郎微微蹙起眉,握着刀剑逼近掌下的短刀。刀尖锋利,隐约有偏倚的趋势,短刀微微瞪大眼睛,心中涌出丝丝委屈。

    虽一开始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本丸里的人竟然对他厌恶如此,更没想到第一个想要剁他的竟然是他以为已经认可他了的药研藤四郎!

    尾骨幅度地动了两下,想要从他手下挣脱出来几乎不可能,短刀望着愈加逼近的刀刃眼眶又无声地蓄起了眼泪。

    药研藤四郎察觉了短刀的心情,心中闪过一丝于心不忍,然而身后依旧没有动静,他暗狠狠地咬住牙,瞄准了短刀身侧,刀刃迅速落下。

    就在这时,伴随着耳畔响起一道砰的声音,一只手忽然凭空出现,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刀刃。

    一滴汗水悄悄滑过脖颈,药研藤四郎看着身下毫无预警变回人类身体的短刀,又看了一眼刀刃上那只被刀刃划破的手,紧紧悬起来的心蓦地平静了下来。

    被刀刃划破正不住流着鲜血的手缓缓收回,药研藤四郎回头望去,视线略过一屋子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放松下来的付丧神,最后停留在烛台切光忠身上。

    “你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烛台切光忠面色平静地摘下了被血染湿的手套,垂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往外渗血的手掌,沉声道:“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如果真如我们的想法去做,那样无论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被鲶尾藤四郎披上一件衣服的短刀,少年眼眶红红的,显然刚才有些吓到了,但是即便这样,却还是依旧努力保持一副镇定的模样看着他们。

    烛台切光忠望着他眼神忽地柔和了起来,然后忽然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缓缓伏在了地上。

    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药研藤四郎等人猛地一怔,然而片刻,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后,也随着男人一同伏在了地上。

    偌大的正厅内忽然寂静一片,气氛却与最初截然不同。一众付丧神皆伏在地上,以至高礼节静静地跪拜着厅前的少年,而少年似乎为这一幕所惊讶,红着眼眶呆呆地望着他们一时间竟忘记自己刚才是想哭来着。

    短刀吸了吸鼻子,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这是跪谁呢?”

    他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里子还是皮?”

    “……”

    忽然间如气球扎了个孔一般,众付丧神一脸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方才肃穆令人难忘的景象仿佛就是海市蜃楼一般,瞬间被少年几句话回了原型。

    药研藤四郎抬起身子,无奈地苦笑。

    他望向一脸无辜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忽然问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愿意。”少年答地毫不犹豫。

    “……你先别答应的那么快,”药研藤四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答应了留在这里,那你就是这个本丸的主人了,不仅一年四季公休极少,还得负责照看一群心灵受创的巨婴们……”

    他若有所指地用手点了点身后的一群大个儿付丧神们,一改语气,认真地问道:“即便这样,你也愿意留下来吗?”

    短刀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付丧神,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你们的条件吗?”

    药研藤四郎愣了一下:“啊,算是吧。”

    “如果我答应了的话,那我也可以一些我的条件吗?”

    “当然。”

    短刀沉思片刻,忽然举起了三根手指:“我的要求只有三点。”

    “第一,本丸里我是老大,你们不许不听我的。”

    “第二,本丸里我是老大,你们不许限制我的点心。”

    “第三,本丸里我是老大,你们不许……不许禁止我带家属过来……”

    短刀悄悄地收起三根手指,有些紧张地看向付丧神,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药研藤四郎沉默不语,无需回头便能猜到身后一众人的表情,压了压不住往上挑的嘴角,他沉声道:

    “可以。”

    短刀闻言,暗自吁了口气。

    这样就算是解决了吗?

    太好了,终于不用天天担心受怕被当葱剁了,他这几天一直苦恼这件事都愁的不行了,没想到这一发乱比划就将所有烦恼解决了。

    开心。(○?ε?○)

    屋内的众人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原本阴郁的表情一扫,瞬间变成了一个个性格阳光开朗的青年,也不在意茶水早就凉透,端起茶杯就饮了起来。

    毕竟时间太过长久,心中对曾经的主公依旧有所挂念,但他们已经渐渐看开,能够开始主动接受短刀的存在便是一个新的开始的预兆。

    肩膀上披着一期一振的外套,短刀拉了拉衣服试着将身体全部都裹起来。

    ——虽然一屋子的硬邦邦被看去也没有什么,但是对面一堆裹得严实的,唯独他一个人露胳膊露腿的话总感觉有点气弱。

    鲶尾藤四郎站在一旁注意到短刀不停地埋头摆弄着身上的衣服,想了想,伏身问道:“要不要回去换个衣服?这边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

    短刀抬头往厅内的人身上望了一眼,见确实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对鲶尾藤四郎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回房换衣服去。

    鹤丸国永坐在下面瞟见他们似乎有出去的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他端起面前的已经凉透的茶水,一旁是正在为烛台切光忠包裹伤口的药研藤四郎,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缓缓端过茶杯凑到唇边。

    这时,本应该已经走出屋的少年忽然探进了一个脑袋。

    “啊,刚才我忘记了,在成为敌短之前,我叫做五虎退,但是本丸里已经有五虎退了,所以以后,请你们叫我幺儿。”

    ……

    冰凉的茶水顺着杯沿流下,渗透衣袍。

    那一瞬间,鹤丸国永听到了屋内四处接连响起了茶杯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