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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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柔软。

    南冥感觉到一条温软的臂搭在自己的脸颊上,耳边传来细若蚊蚋的呼息,带着一丝丝湿润的热气和少女特有的香甜。

    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里浮现出大梦初醒的茫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的房间,四面墙上的砖石陈旧发黄,墙角爬满了滑腻的青苔。房间里就一张床,床的左边是门,右边是窗,窗沿的砖墙有些开裂,只用几块木板草草钉住,寒风呼呼地从缝隙里渗进来,吹得屋顶的瓦片咔咔作响。

    真吵。

    他皱了皱眉。眼珠偏转到眼角,瞥见了一张在熟睡中的干净白皙的脸。

    那是一个趴在床头睡着了的雌性人类,脸蛋和臂离他极近,鼻子随着胸膛起伏呼吸出温热的气息,让他感觉有些发痒。

    南冥盯了她片刻,后者忽然睫毛一抖,醒了过来。

    “冥?你醒了?”

    女人猛地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疲惫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而南冥也看着她,脸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好奇。

    方才醒来的一瞬间,他顺便吃掉了这具身体原有的灵魂,名为“南冥”的十六岁少年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知道了一些关于世界和自身的信息。

    风剑洲,北祁领,乌城。冬。

    “自己”是乌城南家的旁系后代,从脑子不灵光,也没有修炼资质,因为是奴婢所生而备受排挤,再加上母亲早亡,父亲几年前练功走火入魔也死了,从此他在家族里的待遇急转直下,被发配到这间破落的柴房,像养一条狗一样养着,经常遭受欺凌。

    而就这样一根废柴,竟然有一个在娘胎里就定了亲的未婚妻,还是乌城郭家的掌上明珠,名叫郭如意。

    这郭如意不仅长得貌似天仙,修炼资质也属上等,半月前被云游至此地的四方教长老看中,收作关门弟子。前日便是她正式入教的日子,于是她借势登门,向南家提出了悔婚的要求,冲突中南冥被那四方教长老随一掌打得重伤垂危,双方不欢而散。

    所以,这就是自己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理由。

    床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南音,也是家族中唯一关心自己的人,几日来若不是她一直在床前照顾,这少年的尸身怕是早就凉了。

    只是南冥有些不解,这女人居然不怕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明显不是自己原来的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竟然没有被自己的存在所同化也就是,他竟然真的换了一个身体?

    不是鸠占鹊巢的夺舍,也不是换皮不换肉的变化之术,而是确确实实地变成了一个新的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上不再散发出那种令万物战栗退避的疯狂气息,只要他不刻意显露真身,这个凡人的躯壳就是他最好的伪装,让他看起来与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无异。

    这,可就有点儿令人兴奋了。

    难怪这个女人面对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也没有尖叫或逃跑的意思,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弟弟”啊

    真是有趣。

    不过,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他记得上一次意识清醒时还是灾荒纪元,世界并不是这个模样,没有那么多的大洲和岛,整个世界就一块广袤的陆地,被无边的海洋所环绕着。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但是天地间隐晦的气息告诉他,这就是他曾经呆过的地方。

    至于世界为何会变成这个陌生的样子?

    南冥努力地回忆着。

    这一觉实在是睡得有点长,他只记得自己睡之前似乎吞了一个极为鲜美的食物,那令人愉悦的巨大的饱腹感伴随着浓浓的睡意,让他舒服得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懒洋洋地一动也不想动,脑子也渐渐放弃了思考。

    再醒来时已是沧海桑田,连自己的身体都换了一个。

    难道,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无意识间做了什么?不不,自己应该没有梦游的习惯没有吧?

    他忽然有点不是很确定起来。

    算了

    南冥伸揉了揉眉心,放弃了思考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横竖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对他来也没什么影响,姑且当做游戏本更新了吧。

    “冥冥?听得见吗?”

    这时候,南音轻轻地晃了晃他的,用有些焦急的语气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姐,我没事。”

    南冥顺着这个少年原有的思维,并且尽量模仿着人类的语气回应道。

    但他一开口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中气太足,不像是个重伤未愈的人,于是赶紧脸色一白,装作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还是别话了,好好养伤。”

    南音看起来并未多想,赶紧端了一碗温水喂给他。她心疼地看着弟弟萎靡的脸色,眼神里掠过一丝黯淡的阴霾。

    自从父亲身故后,他们姐弟俩在家族里过得太艰难了。

    她的境况稍好一点,母亲是另一修行家族的女儿,虽然只是为了联姻远嫁而来,并且生下她后不久就病死了,但毕竟娘家有些势力,她这个女儿在南家也不是完全没有地位。

    可是冥这个可怜的孩子,却是真真正正的无依无靠,除了她这个姐姐,偌大的南家再也没有一个关心他的亲人了。

    还好,姐姐以后终于有力量保护你了,我亲爱的弟弟冥!

    南音在心中默念。

    她用温柔地拨了拨南冥的头发,指上有一枚古朴的铜戒闪现微光。

    南音看着它,目光中浮现出自信和决心。

    这是不久前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找到的戒指,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不值钱的饰品,没想到不心割破指把血液滴在上面以后,竟然激活了戒指里被封印了无数年的灵魂。

    灵魂的形象是一个邋遢老头,他自称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混乱纪元的“玄元天尊”,一身修为出神入化,在纪元终结时因为不甘心就此陨落,付出了大代价把自己的残魂封印在铜戒里。

    而这枚铜戒,据在当年也是鼎鼎有名的神器,只是如今被无尽岁月磨灭了荣光,威能尽丧。

    玄元天尊将其当年性命交修的不传之秘衍神天经传给了南音,还教会她移植灵枢之法。

    在玄元天尊的指点下,南音找到家族里一名有修炼资质而不自知的下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挖下了他的左眼,提取出灵枢移植到自己身上,从而获得了修行的资质。

    而南音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承诺在以后修行有成时,为玄元天尊的残魂寻找复活之法,助其重活一世。

    到底也只是个空头支票,却能够换来这么多实实在在的好处,让她很难不怀疑这位玄元天尊的用心她早已不是一个天真到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女孩儿了。

    然而南音没有选择,她需要这一份缘,只有让自己拥有力量,才能够在这险恶的世道中保护自己和弟弟不受伤害,弱者是没有办法掌握自己命运的。

    前两日,那四方教长老一掌拍向南冥的时候,只有炼体修为的她站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连反应都来不及,要不是南家家主碍于面子阻拦了一下,弟弟怕是要当场没命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儿失去唯一的亲弟弟,她就不由一阵心悸后怕,同时更加体会到作为弱者的悲哀,痛恨自己的无力。

    郭家郭如意四方教!

    心中咬牙地念着这几个名字,像是要把仇恨都镌刻在血肉里,南音的眼神变得阴沉。

    但她是一个理智而冷静的女人,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向那些庞然大物报仇,而且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云流学宫的入学测试就在今天。她马上就该走了。

    等她成功通过测试,成为了云流学宫的学生,在南家就会受到更多的重视,会有更大的话语权。那些想要欺负自己和弟弟的家伙,以后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想到这里,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舍和担心,她还是站起了身。

    “冥,姐姐现在有事出去一下。你乖乖地躺在这里养伤,不要乱动,不管谁来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哦。”

    南冥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有点儿奇怪地目送着便宜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这个蝼蚁似乎对自己有些奇怪的感情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看食物的眼神一样,温柔而宠溺,还带着一丝占有的**。

    她难道想吃了自己?

    真是太有趣了,南冥想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对自己提出过这样的诉求。

    哦,或许曾经是有的,在那些家伙还没见过自己的真身的时候,它们总是一蹦一跳地排着队像外卖一样送到自己嘴边

    可惜的是,这种天真又可爱的家伙慢慢地就被自己吃绝种了,剩下的都是些滑溜得像泥鳅一样的老鬼,远远地还没见到自己就跑了,让他很是饿了一阵肚子。

    没办法,野生的食物轻易抓不着,他只好自己饲养。用了整整一个纪元十万年的时间,才养出了一只足够让他垂涎的肥美食物,然后他就忍不住一口吞了,接着美美地睡了一觉,现在才醒来

    又饿了。

    南冥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有点分不清这是人类身体的生理反应,还是他自己真实的“食欲”。

    若是后者的话,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能否找到让他饱腹的食物。

    可爱又美味的家伙们似乎都躲起来了,至少现在他没闻到一丝它们的气味。

    至于活了极久的美味他就不指望了,那些家伙想必都知道自己,绝不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想吃到它们只能碰运气看看哪个倒霉蛋不心撞上门来。

    南冥只能寄望于那些还没见过自己存在的新生的羔羊们。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凡人”了,只要演技稍微好一点,把它们骗进嘴里来应该很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了,食物们应该也繁衍得越来越多了吧真是令人期待呢。

    他舔了舔唇,咧嘴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

    日落时分,屋内的光线黯淡,除了北风吹动瓦片的咔咔声,没有别的声响。

    这里是南家府邸的角落,平日里一般没人过来,安静得就连树叶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以南冥的听力,很容易就发现屋外的道上传来几人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有趣的神色。

    接着就见紧闭的窗户纸上出现了一个烧焦的洞,一支细长的草杆伸了进来,末端燃烧挥发出一股氤氲的烟气,很快房间里就充斥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香?

    南冥吸了一口这香气,有点儿拿不准它的效果,正在犯愁之际,那柴房的门吱嘎一响,竟是被推开了。

    他心中一惊,赶紧歪头躺下,装作一副“猝不及防吸入**香昏倒了”的模样。

    门缝处,三个下仆打扮的汉子蹑蹑脚地闪身进来,转身便关上了门。

    那为首的壮硕汉子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衣,在这寒冬中竟然不怕冷,似乎是个练家子,另外两人一个是个瘦高个儿,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奸诈的模样,另一个则皮肤黝黑,面相憨厚,木然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那郭家娘儿给的迷香果然管用,看这子睡得多沉,雷打都醒不过来。”

    那瘦高个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嘿嘿笑道,“虎头哥,人已经迷昏了,咱这就动?”

    “咱真真干啊?”

    黝黑汉子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嗫嚅着,“这病秧子虽然不受待见,可怎么也是姓南的,我们要是真把他”他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势,压低声音,“南家的人能放过咱们?”

    “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被称为虎头哥的壮硕汉子瞟了两人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瓶塞,“郭大姐了,这药粉只要往那子的伤口上洒一点,保管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再,这子已经伤得那么重了,死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南家就算要追究,也找不上咱们。”

    “虎头哥得对,这子本来就已经死翘翘的了,就是我们不动,他也活不了几天。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早死晚死有啥不一样?还不如给咱挣俩银子花花,你是不是这个理。”

    “那那好了,我只要够给我老娘治病的那份钱你们动吧!我、我去给你们把风。”

    “切,瞧你胆儿的。”

    瘦高个儿鄙视地瞧了黝黑汉子一眼,在虎头哥的示意下,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脸色苍白的少年紧闭着眼,蜷缩着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就像死掉了似的。

    南冥感受到了三只蝼蚁的靠近,还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得非常有趣。

    一只扒开了他的衣服在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传来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咝这子的身体可真冷,不会已经死掉了吧?”

    又一只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个屁,这不还有气儿来吗?赶紧麻溜儿的,别一会让他姐回来看见了!”

    “可是虎头哥,这子身上没有伤口啊?”

    “怎么会没伤口!我可是听人了,那郭家姐请来了四方教的上仙,这子受了上仙一记火焰掌,胸口差点儿烧出个大窟窿”

    虎头哥一把推开瘦高个儿,自己上前看了看,只看见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不由得瞪大了眼,旋即脸色阴沉下来,“难道这子被人掉包了?不可能,这脸我认得,就是他没错。”

    “虎头哥,那现在咋办啊?这药粉给他喂下去?”

    “不行,郭家那妞儿了是撒在伤口上的,这吞下去万一死不了怎么办?”

    虎头哥心头一横,从腰后解下一把柴刀,“慌什么?这伤口没有,咱不会自己给他整一个吗?”

    罢,他反握住柴刀便砍在了南冥的左臂上,然而一刀下去,臂完好如初,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他还想是柴刀的刃太钝,故而将刀刃压在臂上用力撕割了几下,竟然还是不能破皮儿,心中不由有些慌了。

    “见鬼了,这子到底咋回事?”

    虎头哥把柴刀塞到瘦高个儿里,“你来试试!”

    瘦高个儿见了这诡异的状况,心里头也有些忐忑,颤颤巍巍地握着刀砍了几下,连连摇头:“不不行!虎头哥,砍不动啊!”

    正在望风的黝黑汉子也有点害怕了:“我听,那些云流学宫的上仙都修有仙法,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这娃儿那么邪乎,会不会也是练过的”

    “修炼个屁,他要是有那资质,在南家还会活得跟条狗一样?早吃香喝辣去了!”

    虎头哥呸了一口,想当年他要不是没有资质,哪里会沦落到这南家当个下仆,虽然跟那护卫的教头学了几招庄稼把式,可比起那些上天入地的仙人,完全是云泥之别。

    他听人过,这资质也不全是天生的,有些法门可以掠夺别人的灵枢,使之变成自己的修行资质。

    不过那样做耗费甚巨,一般的家族都轻易担负不起,南家是肯定不会花费那么多的资源在这子身上的。

    而郭家大姐却答应了,只要他办成这事儿,就给他用这法门移植一个灵枢。

    为了这份儿天大的缘,就算眼前是刀山是火海,他也敢闯上一闯!

    “娘希匹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虎头哥一把从瘦高个儿里抢回来柴刀,跑到外面去找来块磨刀石“唰唰唰”地磨了又磨,直到刃口锋利得发亮。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阴狠和疯狂,在另外两人惊恐的目光中,铆尽全身力气地重重一刀劈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咔。

    南冥的脖子断成两截,脑袋掉了下来。

    脖子断裂的截面非常光滑,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楚每一根搏动的血管,然而奔腾的血液仿佛被锁住了一般,竟然一点一滴都未曾流出来。

    三人围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只觉一股毒蛇般的寒意从脊背幽幽升起,身子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

    南冥想了想,觉得大概是演砸了,于是睁开眼睛,友好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鬼鬼啊!啊啊啊啊”

    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被吓破了胆的三人也顾不上捡,转身夺门而逃。

    南冥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也是一见到他就跑,就不能好好地聊个天吗?

    他伸捡起自己的脑袋,随意地按回脖子上,然后翻身从床上走了下来。

    这令人惊悚的画面看在三人眼里更觉恐怖,他们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一边抖抖索索地扒拉着门拴,却因为紧张怎么也打不开,不禁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救命!救命!有鬼怪啊”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来人,快来人啊!”

    南冥摸了摸下巴。

    自己这个样子有那么可怕吗?明明还比不上那些吓人经验丰富的老鬼,更不及他真身的万一,这个纪元的人类心理承受能力真是糟糕。

    “你们太吵了。”

    他低头看了看像杀猪一样惨叫的几人,不禁摇摇头,这声音会把其他人引过来的,“不就是想出去吗?连一扇门都打不开让我帮帮你们吧。”

    完他仰头张嘴,裂开的嘴角张大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达到的角度,然后把整条臂伸进了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在掏寻些什么。

    那虎头哥正好回头看见这违反常识的一幕,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想要后退,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僵硬,发软。

    “啊,找到了!”

    南冥的终于从喉咙里拔了出来,嘴巴转眼间恢复正常人的模样,上多了一支漆黑破旧的电筒。

    虎头哥三人并不认识这个木棍似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但只是盯着它,心中就莫名生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南冥握电筒对着他们,眯起了眼睛。

    啪!

    白亮的光圈瞬间笼罩住门口处的三人,只见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缩,缩直到变成一只蚂蚁般细微,这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发现阻挡在身前的大门突兀地消失不见,前方竟是一条光亮的康庄大道。

    他们欣喜若狂、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看,这不就出去了吗?”

    南冥关了“电筒”,看着三只蚂蚁般大的人儿从门缝下溜了出去,一脸欣慰地咧嘴笑了。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木栓取出,放好,轻轻推开了几人刚才怎么也打不开的门,悠然迈步走到两个人儿身边,蹲下来。

    人儿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脸上的惊慌、恐惧和竭斯底里的绝望像树叶上的纹路一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眼里,他们瘫坐在地上,嘴里似乎在嘶吼着哭喊着什么,但是声音太了,他听不见。

    这就安静多了。

    南冥伸出一根指,像逗弄蚂蚁一样逗弄了他们片刻,觉得有些无趣,就把他们都摁死了。

    随后他又弯下腰来,伸掰开一株低矮的杂草,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捉迷藏好玩儿吗?”

    杂草一阵抖动,后面连滚带爬地摔出一个人儿来,看起来是刚才那三人中的虎头哥。

    此刻他浑身抖如筛糠,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脑袋抽疯了一样死命地往地上磕,涕泪皆流地着求饶之语。

    而南冥打了个呵欠,伸出两根指,轻轻地拈起他送进了嘴里,顺道把“电筒”也塞了回去。

    他的腹中世界不但可以存放死物,活物也可以在里面生存,不过他没打算让这家伙活到肚子里,在吞咽的过程中就把他给彻底消化了,并从灵魂中攫取了记忆。

    “郭如意?”

    如他所意料的一般,这几个下仆是受郭家那位大姐的利诱指派而来的,目的正是杀掉自己。

    令他有点儿不解的是,那郭家姐明明已经看着“自己”被打成了重伤、命不久矣,哪怕就是能活下来,以后也是废人一个了,就这样她居然还让人来杀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她退了婚、废了人都还不肯罢休,而非要自己的命不可?

    想不通。

    就算是在之前的十六年里,南冥与郭如意也毫无恩怨交集,他们甚至是两日前才第一次互相见面。

    南冥想了想,觉得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人类的脑回路,不过这也正是他们的有趣之处。

    一个蝼蚁的记恨并不让他烦恼,但是若她还继续来找自己麻烦,以这个身体表面上的能力可应付不了。

    南冥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将降未降,那便宜姐姐的气息还在很远,应该没那么快回来。自己要不要趁天黑后做点儿什么?

    他咧了咧嘴。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