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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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们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纵然外面一片挣扎哀嚎,里面却是无比的安静。

    只有一阵轻微的咀嚼声。

    涂山君,也就是黑蛇,心中充满了害怕和委屈。

    刚才大佬在它身上挖了个坑,进来后二话不,先啃了自己一大口它在外面疯狂翻滚,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痛得打滚啊。

    它很想问问为什么,但又觉得这是在找死。所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南冥津津有味地咀嚼自己的一部分,并且保持沉默

    “你的演技太差了。”

    南冥满足地吞下最后一口,还不忘解释,“临死前的惨叫和挣扎不够逼真,怎么能让人信服?所以我顺口帮你一把,这下就演得毫无破绽了。”

    涂山君一脸无辜地不敢作声。

    心道,要是大佬您这话时,没有舔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不定也就信了

    “还有,不能只有我砍你才受伤,这样太假了。”南冥又。

    涂山君更委屈了这不都是为了衬托出大佬您的神威赫赫吗?怎么还有错了?

    “这次就算了,下回记得改进。”

    什么,还有下回?!

    它顿时感到魇生一片黑暗。

    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躺在地底睡了一觉吗?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大佬盯上,虽跟着大佬混挺有前途的,可也有随时被吃掉的风险啊。

    哪里比得上睡觉安逸?

    不过大佬既然有要求,涂山君也不敢违抗。

    甚至为了表明自己好学上进的决心,它立即从自己的收藏里找出一本反派的自我修养,迅速记下了其中的精粹。

    只是有一点令它略微困扰:作为一个合格的反派,最后退场前不能不放几句狠话,可是它的设定,是不话的呀!

    “差不多了。”

    南冥估摸着时间,已过去了数十息,外面的观众大概也等急了。

    他拿起锈铁剑,左右比划了几下,找准了合适的位置,然后往剑尖抹了一点自己的血,“可能会有些疼。你不用忍着,叫得越惨越好”

    完就是一剑刺向了蛇腹内壁,剑尖透出腹外,像热刀切黄油般划出一道顺滑的裂痕。

    于是,外面的李云生等人便看到,那黑蛇的胸腹突然刺出一把剑尖,随即迅速划动,自上而下地把它开膛破肚。

    “昂”

    黑蛇发出更加尖锐的惨叫,身躯如疯了一样剧烈抽搐,翻滚着压塌了无数房屋建筑。

    最后竟直接撞破了城墙,滚落血河之水中。

    待李云生等众人赶到倒塌的城墙边,往下俯瞰,只见到血河滔滔,浪波翻涌。

    那条黑蛇连同里面的人,已不知被急促的水流冲到何处去了

    “恩公!恩公!”

    “南兄”

    窦贞鼓足灵力呼喊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回应。她尚且不甘心,想要跳入河中寻找,只是被李云生拦住了。

    李云生随抓来一只老鼠,往血河水里一扔。

    众目睽睽之下,吱吱乱叫的老鼠甫一触到水面,立刻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他们仔细看去,河面上隐约还飘荡着一些诡异的骨骸,不仅有动物,也有人类的

    令人悚然。

    “这血河险恶,不可涉足!”

    李云生冷静道,“此处有阵法封禁,我们的传讯玉符都发不出去,但是家师身陨于此,门派应已知晓,想必很快就有人来处理此事。”

    众人听了都是默然。

    他们这些门派中人,入门时都会分出一丝神念制成魂牌,一来是为防反叛,二来也是避免死在了外面而无人知晓。

    一旦魂牌碎裂,派内的人就知道,有人出事儿了。

    李云生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幸得有他,我等才能幸免于难。可惜,那位道友怕是凶多吉少了唉!舍身成仁,诛杀邪魔,如此英雄人物,不应死得籍籍无名。窦仙子,你既称其为南兄,可知他的名讳师承?”

    “他叫南冥,乃是云流学宫的高徒,出身何处却是不知。”

    窦贞如实告知,也是幽幽叹了口气,心中若有千丝郁结。

    救命之恩还未相报,以后也怕是再无报答的会,如何不令人怅然?

    “放心吧,云流学宫在各地都有名册,回去一查便知。此事非同可,我必禀告本派掌门,上报天阙,以彰其功。”李云生。

    “我也是。”

    “此乃应有之义!”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论真情还是假意,此时此刻,脸上都是一片怆然。

    “可惜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他若不死,我必引为至交!”生性向来跳脱的王少天也难得地严肃起来。

    远处的城门楼上。

    一名裹着斗篷的少女默然望着血河之水滔滔奔流,藏在袖里的攥紧了衣衫。

    大风吹起了她裹面的黑纱,露出半张覆满暗红疮疤的面庞。

    一半皓如凝脂,一半陋似恶鬼。

    她并未遮起这平常不愿示人的可怖,任由黑纱飞散,像烟一样飘落入血河中,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一丝晶莹。

    纤细而沙哑的声音,在风中飘远。

    “无论如何,我会找到你的”

    哗哗哗哗

    咕噜咕噜

    水波翻涌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喧闹,变得安静而平缓。

    暗红的河流像血管一样,汩汩流入愈渐宽广的江道中,一点点褪去了颜色。阳光破云而出,洒落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上,温暖和煦。

    晨起的渔民在江上划舟,哼着歌儿,叼着烟枪,优哉游哉地撒下渔,期待着一天的丰收。

    不知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清澈的江水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抬头望天,天上也没有乌云。

    再定睛一看,却是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在船底下,无声无息地缓缓游动

    “我的娘咧!”

    渔舟上的人惊呼一声,吓得烟枪都掉进了水里。

    当他们忙脚乱地把渔舟划回江岸时,回头一看,那黑影却已逐渐远去,消失在水天一线里。

    有人仿佛醒悟过来一般伏地叩拜,有人双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不多时,沿江两岸兴起了一些新的神庙,庙中供奉着的“青冥龙神”,无无足,形如一条黑色的巨蛇。

    据传只要向其诚心祈求,便能在青冥江上逢凶化吉,遇水而安。故而日日香火不绝。

    不过,那却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

    未来的“青冥龙神”涂山君,正苦闷不安地飘荡在水中,安静得犹如一条浮尸。

    江面上路过的舟船,一波又接一波,生人灵魂的气息勾起了它久不动弹的馋虫。

    但是它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一个不慎,吵醒了在腹中呼呼大睡的大佬。

    也不知大佬有没有起床气,万一被吵醒后心生不爽,要吃了自己怎么办?

    腹中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它是极古老的魇,近乎不死的存在,哪怕身体只剩一点点残渣也能恢复过来。

    只要不进南冥的胃,这世上它就没什么可惧怕的。

    江水很缓,也很冰凉。

    飘着游着,涂山君的思绪慢慢放空,似乎也有些困了。这时候,南冥却恰好醒来,并伸了个懒腰。

    噗嗤。

    “哦,抱歉”

    他看了看被自己不心捅穿了一个洞的腹腔,脸上露出歉然,“一时失,别介意。”

    然后,又打了个呵欠。

    “这是到哪儿了?”

    “离开岚城有两天了。”涂山君闷闷地回答。

    它不会用这个纪元的单位计算距离,只能大致地描述。所幸南冥也能听懂,换算下来,他应该在岚城以北六百里左右的陌生之地。

    离乌城是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