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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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冥的眼角微微一抽。

    他如今狂性大发,全靠这凶剑掩护,要是把剑丢了,岂非暴露无遗?

    还是快些解决了好!

    暗忖之下,他直接飞身而上,凌空斩落,而皇甫正则却腕一翻,翻出一面古朴铜镜,一束银光直朝南冥射来。

    微弱的束缚之力袭来,似乎要缚住他的脚。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胀,猛然发出一声暴吼,上身衣衫全数爆裂。如此装作一副“拼尽全力终于挣脱”的样子,接着持剑直冲,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便是一剑横劈。

    “啊!”

    皇甫正则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血芒拦腰斩断。而南冥却像杀红了眼,顺又送出几道剑芒,纵横交错地将其大卸八块。

    血雨横洒天际,恰有几滴落在夜一脸上,让他莫名打了个激灵。

    就在这时,背上的皇甫灵均忽然醒了过来。

    “夜一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揉着酸胀的额角,刚才只觉一阵心神不宁,接着便是空空落落,有怅然若失之感。

    修行者的心血来潮,并非偶然,而往往预兆着什么。

    她便抬头四顾,恰见那天上飞落的残肢和头颅,凝固的五官上,有惊恐的表情,竟然是自己熟悉的兄长。

    “三三哥?!”

    皇甫灵均猛然睁大眼,只觉浑身一阵战栗。

    心神直往下坠。

    下意识地挣脱夜一的,就要往那边而去,夜一赶紧把她拉回来:“不要过去,危险!”

    循着夜一的指向,她终于注意到了南冥的存在。

    “是那个人。”

    她有些不敢确认,毕竟眼前这人满脸黑气,眼中红光暴闪,活脱脱一副魔头降世的模样。

    听着夜一的叙述,她才慢慢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却犹然不敢置信。

    “不可能三哥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死在这个人上?”

    皇甫灵均紧咬着下唇,若非夜一死死拉着,她定要过去确认真相。心神激烈动荡之下,她忽然抬头,额上那一抹细长的红线,开始发光。

    “姐,不要冲动!”

    夜一看见这幕场景,顿时明白她想干什么。

    她所身负的灵图,名为“洞观日月”,其中最重要的一枚灵枢,便是额上天眼,具有看破万物本质的大神通。

    它极为稀少,几乎只存在于传中,而且移植而来的,一生只可动用三次。

    三次过后,天眼萎缩,神通尽去。

    而她已动用过一次,那时年少贪玩,不懂厉害,被家里人知道后,还狠狠教训了一顿,印象犹深。

    但这一次,却是她真正第一次想要睁开天眼,去看一个人。

    看穿他的秘密,看透他的弱点。

    “咦?”

    天眼裂开的一瞬间,南冥顿时感觉到一丝异样。

    竟然有人在窥伺自己的真身?

    他瞬间找到了目光的来处,然而那视线却是一触即收,并因为不心触碰到某种不可触及的大恐怖,而不住颤抖起来。

    皇甫灵均双目呆滞,额上的红线缓缓渗出血来。

    “姐?姐!你怎么了?”

    夜一轻轻摇晃她的肩膀,不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吓得魂不守舍。被他这一摇晃,皇甫灵均终于惊醒过来,浑身不住哆嗦,脸色煞白如霜。

    “走”

    她嘴里嗫嚅不清地呓语着,夜一没有听清:“什么?”

    “走!”

    这次她猛地大喊出来,宛如惊弓之鸟般,却不敢飞,而是贴地而行。

    夜一赶紧跟上,依旧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姐惊慌失措的模样,她向来骄傲任性,即使身陷囹圄,嘴上也绝不服软。

    何况,这根本不叫惊慌失措,完全就是吓破了胆子。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他是永远找不到答案了。

    或许,不知道才比较好。

    “真是幸运。”

    南冥看着两只蝼蚁一前一后地远去,也懒得去追。

    天眼的窥伺,勾动了冥冥中的天道法则,因而能勘破天地万物也仅限于这个天地。

    而他的真身,显然是不在其中的。

    只是在极远处,隔着层层纱窗,稍微窥见冰山的一点棱角,就足以让常人为之疯狂。皇甫灵均所见的,顶多是海面上漂浮的残渣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的余生也将在恐惧中度过。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怕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的雷鸣之音,只见一朵巨大的黑云漩涡从天边疾驰而来,不时劈下一道碗口粗的金色雷霆,打得大地土崩石裂。

    “这是谁在渡劫?”

    有人面露惊疑,若这是雷劫,未免也太过分了。

    那连绵不绝、声势浩大的雷霆,简直是在赶尽杀绝,不给人丝毫喘息之。

    “不是雷劫,金色的雷霆,那是天谴!”

    天谴?

    杀谁?

    凶剑肆虐,剑主成魔,这天雷定是来灭杀他的!

    不少人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快慰之色,邪魔外道,天诛地灭,这才是天道伦常!

    “咔嚓!”

    又是一道金雷劈落,翻滚的雷云逐渐接近,已然快到乌城头顶。

    就在这时,南冥身上忽然亮起白光。

    清明剔透的光芒,宛如一柄剑的模样,化作一道凝实的白气,缓缓从他口中喷出。

    他的颤抖着抬起,掌中血剑剧烈颤动,似乎有一股下压的力量,要从他中挣脱开来。他吐出那一口气剑,融入离恨剑身,后者光芒暴涨,血色和白色的光纠缠在一起,旋即又复暗淡。

    仿佛返璞归真般,全数隐没在剑里。

    剑还是那把剑,血仍是那般红。

    然而,那妖异凶戾的气息,竟已淡得几乎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后,南冥眼中的红光褪去,及腰黑发却肉眼可见地变得灰白,连眉毛也微微泛霜。

    原本略显一丝稚气的脸庞,仿佛瞬间老去十岁,显得消瘦而棱角分明。

    他依旧紧握着剑,不让它离。

    也不回头望上一眼,便是闪身而去。

    去的方向,正是那劫雷肆虐之地,其身影扶摇直上,高举着剑,迎上一道劈落的雷霆。

    耀眼的雷光刹那间如花绽放,掩住了所有人的眼。

    再回神时,那边已是空空如也。

    雷云散去,光芒淡退,无论是剑还是人都消失无踪

    “结束了吗?”

    劫后余生的人们从地上爬起,愣愣地望着那处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语。

    黑沉的云层缓缓裂开,渗出一线金色的晨光。仿佛遭天灾肆虐而一片狼藉的乌城,终于迎来了一丝云淡风轻。

    翌日,天阁的青鹞闻风而来,没过多久,时册上又出现了新的故事。

    凌霄剑南冥夜闯乌城禁地,释放凶剑离恨,为救人舍身饲剑,以空明剑心镇压离恨剑灵,又以天雷淬其邪性,消弭灾祸于无形。

    其后形迹渺渺,不知所踪

    此事本应为人热谈,但与同时间发生的另一件大事相比,却显得不那么重要。

    北祁首府遭遇邪魔袭击,竟在一夜之间化为黑泽,包括领主在内的所有城民,无一生还!

    这个消息甫一传出,便如风一样传遍整个风剑洲。

    风剑洲上,分封五个领地,每一位领主都是入圣境的巨擘。此等令人仰望的存在,竟然不声不响地覆灭了一个,如何不令人心惊?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北方诸城又传来了黄泉道尸人活动的消息,浩浩荡荡的尸人大军,从北荒之地而起,越过极北冰原上的矿山,短短数日间便南下三千里。

    有修士试图抵挡,但人力有时而穷,哪怕依仗阵法,也抵挡不住源源不绝的尸人前赴后继地冲击。

    它们不知疲惫,不畏苦痛,循着生人聚集的气息行进,如滚滚浪潮席卷而过。

    所过之处,人畜尽灭,惨象触目惊心。

    尤其是群龙无首的北祁领,领军无人调动,根本组织不起任何反抗的力量,便被黄泉道驱使尸人长驱直入,覆灭城池无数。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叹乱世将至,草芥何以容身。

    许多人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纷纷南下。

    甚至有修行门派抛弃山门,举派搬迁。

    南方的计元、银叶、松牢、应槐四领,一下子涌入大量逃难的百姓,民怨沸腾,乱象四起。

    不久,劫后余生的乌城迎来了一位神秘访客。

    他头戴草笠,背负蓑衣,灰簌簌的衣服上挂满风霜,似是刚从极北之地归来的风尘客。

    腰间却挎着一把长刀,缠着破旧的布带,朴实无华。

    刀客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跨出一步,便是到了云流学宫的山门。

    乌阳山倒塌的乱石已被清除,那些年代久远的建筑却一去不复返,山门一片破败之象。

    他静静看了片刻,身影又再消失。

    再出现时,却是在山脚下的秘境入口,此处秘境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一汪浑浊的潭水,几条鱼有气无力地游着,不时吐个泡泡。

    秘境是一处不稳定的空间,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泡沫,经不起大的冲击。

    如今是彻底毁灭,还是在未知的虚空中流浪,也未可知。

    刀客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直到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孙行武驾着遁光急匆匆赶来,扑通跪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