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倘若你的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乐善好施德高望重的医师,另一个则是从商多年心思深重的商人,你有一个选择相信其中一个的权利,你会选择谁?
不出意外,大部分人的选择会是前者,原因很简单,医师显而易见是个好人,他宅心仁厚,他救死扶伤,在板桥镇大部分人的心目当中,他就是个救世主。
然而,就是这么个救世主,犯下了叫人恶心至极,罄竹难书的罪行。
那名商人,明明救下了一船的孩童,是个大英雄,却还要因为不被信任而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海盗整整五年。
五年前的李慕和并不后悔救下那一船孩子,尽管被人误会,被人污蔑,他都未曾后悔,但让他心寒的,是当年审判这件案子的官府以及那些状告他的人的态度,他为自己辩解无数回,回回都歇斯底里地指证扶生大师。
不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入狱,会毁了前途,他真正担心的,是板桥镇无数明百姓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是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被害。
但是官府的态度很明显,一直偏向扶生大师,甚至查都不肯查,就将“李慕和”三字记录在人贩子名单当中。
官堂对簿时,李慕和听得最多的,是一句话:扶生大师行医积善,是板桥镇里出了名的大好人,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恶劣行径?
而后,李慕和以及其商队被关押入牢,择日行刑。
原本的他早已失去了希望,但某日,聂娘来见他,将三七失踪的事情告知于他,李慕和首先想到的便是扶生大师心怀恨意,想要通过三七来借此击报复自己。
顿时间,他怒火中烧,与自己的兄弟趁乱逃出了牢狱,偷出了自己的行船,在茫茫大海上漂泊数月,整顿待发,立誓不仅要找回儿子,还要让扶生大师所做的事公诸于世,还自己一个清白。
没想到这一誓言,他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才将之实现,而且还借助了元仲辛他们的帮助。
三七已死,众人就是再好奇他与李慕和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也将所有问题暗藏心底,闭口不提。
元仲辛身上的毒已然痊愈,仅余掌心的伤颇为严重,景了 若当日元仲辛心再狠些,这双手恐怕再也不能动武了。
景这话的时候,王宽就在元仲辛身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元仲辛,若有所思。
元仲辛心里莫名发虚,只能不断干咽口水,直到景离开房间后,他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完了,王宽这家伙又得训我了!完了完了!都怪那只畜牲,好端端的捅刀不就行了?偏要磕药!靠!
元仲辛悄咪咪地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还在看着自己,他心里纠结郁卒,闷闷道:“王宽......”
王宽心情颇好:“嗯?”
“你骂我吧。”
王宽顿了顿,不解:“我为什么要骂你?”
元仲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是吧王宽,难道你现在已经连骂都懒得骂我了?”
王宽:“......”
他懂了,这货肯定是把昨晚自己过的话全忘了。他眯眯眸,目光不善地盯着元仲辛,倏然倾身靠近:“你还记得自己昨晚的话吗?”
元仲辛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他身子微仰,眨眨眼回忆了一番,随后心翼翼地问道:“我昨晚了啥?”
王宽生气了,他一生气,眸色就变得极深,他暗自咬牙,居然恐吓道:“元仲辛,你最好在今晚睡觉之前给我想起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而后,起身离开了房间,只剩元仲辛一人愣愣地坐在床上。
良久,客栈里传来元仲辛委屈的哭嚎:“王宽!你变了!你丫的居然敢恐吓我!老子不带你玩了!”
赵简他们正摆着碗筷吃早餐,被元仲辛突如其来的吼一嗓子吓了一顿,四人皆对王宽投去疑惑又好奇的眼神。
王宽面不改色,他抿了口清茶,不准备作过多的解释,淡淡地到:“吃吧,今日还有许多后事要处理。”
赵简四人眼观鼻鼻观心,他们虽八卦,可也惜命,王宽和元仲辛之间怎么看都像是发生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被人灭口了。
元仲辛炸呼呼地下楼,像一只仓鼠一般举着自己纱布包缠的手,咬牙狠狠地瞪了王宽一眼,硬是不肯坐到众人特意给他空出的,王宽身边的位置,他挤身在了薛映与韦衙内中间。
王宽眯了眯眼,沉声到:“坐过来,你碍着衙内和薛映了。”
元仲辛气势汹汹地问:“衙内,我碍着你了咩!”
韦衙内怂得一批,头状若拨浪鼓一般摇着:“没碍着没碍着,你爱坐哪坐哪!”
元仲辛斜睨了薛映一眼:“你呢?”
薛映的包子都还没吞下去,叼着半个在嘴里,也赶忙摇头。
王宽深深瞥了韦衙内和薛映一眼,两人欲哭无泪。
你大爷的!你俩闹矛盾干嘛拉他们下水?!信不信老子不吃了!
看着表情各异的四人,赵简和景早已经偷笑得不能自已。
那句话怎么来着?
哦对了,父母吵架,遭殃的还是孩子。
不过,元仲辛和王宽,哪个父哪个母?
六人解决完早饭,便要去天歌坊找李慕和他们了解完最后的事宜,至此,板桥镇一案,边也算是差不多要结了。
赵简他们为了避免祸从天降,找了个借口飞速逃离,只剩元仲辛和王宽。
看着绝尘而去的四人,元仲辛暗骂,一群没义气的家伙!他斜斜瞥了王宽一眼,发现对方正在等他,他请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到:“那就走吧。”
一路上,两人之间是从未有过的沉默无声。
元仲辛心中纠结,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昨晚到底了些什么,但他就是问不出口,死要面子。
王宽表面淡定,但实际心里颇为烦躁,方才在房间里,他不该这么恐吓元仲辛,可他就是气到不行,自己因为他无意中的那么几句话就高兴得一整晚没睡,结果当事人第二天醒来居然告诉他忘了!
王宽心里那个气啊。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开口话,一路走到了天歌坊门前。
此时的天歌坊已经认得元仲辛他们了,直接将他们带进了门内,引来众多路人艳羡的眼光。
有一个路人驻足在天歌坊门前,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不是都男子不得进入天歌坊的吗?为什么他们能进?”
一名男子碰巧到:“那几个少年郎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扶生大师拐卖幼童这案子就是靠他们查清楚的,这天歌坊的老板娘也是帮了忙的,都是熟人了,当然给他们进了。”
前者好奇地问:“对了,你们扶生大师那桩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来听听呗。”
后者立马激动了:“你可算问对人了,昨晚我碰巧去了三生馆那里,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我跟你讲啊,那什么扶生大师,呸!简直不是人!他......”
那名男子的声音很大,不断吸引了其他行人围过来听,经他这么一,扶生大师这畜牲的斑斑劣迹渐渐传了出去,原本受人爱戴的医师霎时间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罪孽深重,连禽兽都不如的存在。
进了天歌坊,元仲辛与王宽发现,赵简四人正在和昨晚突临板桥镇的孩子们玩闹,玩得不亦乐乎,很是开心。
聂娘不知在与李慕和着什么,她笑得浅淡静好,眼底溢满了幸福,李慕和虽然没笑,但能够看得出来,他脸色不再似之前那般凝重。
心事了结了,人自然就看开了。
元仲辛忽然感叹了一句:“真好。”
王宽扭头深深望向元仲辛,忽而笑了。
如今这般,的确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