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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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聂娘等人道了别,两辆马车徐徐走上返回开封的路,薛映赶着马车,韦衙内则坐在外头晒着阳光。

    马车内,只剩元仲辛和王宽。

    元仲辛靠在马车壁上,身子摇摇晃晃的,他貌似心情不错,低声哼着调,漫不经心地翻看端放在膝盖上的书,因为手缠了包扎,他翻页的动作不是特别利索。

    王宽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深不可测,他心中思索着方才聂娘偷偷告知自己的方法。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元仲辛亲密得机会。

    这让王宽颇为左右为难,他与元仲辛关系是不错,可也还没到每每做事都要黏在一起的地步,若是突然紧跟着元仲辛,估计自己与他的关系不会得到任何进展,还极有可能吓跑对方。

    所以,莫名的,王宽想到了一句话,温水煮青蛙,比喻可能不太贴切,但方法的出发点和收益,这对王宽来,都是极好的。

    但是,王宽又禁不住担心,他很迷茫,再过些时日,元仲辛若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不会跑?

    王宽很了解元仲辛的品性,他一直都很擅长逃跑。

    秘阁一事,王宽已经暗暗设计留了他一次。

    那这一次呢?自己能留得住他吗?

    元仲辛膝上的书一时没放稳,掉落在脚边,王宽在他伸手之前,捡了起来,而后在元仲辛愣愣的目光之下,起身挪了挪位置,紧贴着他坐下。

    王宽神情淡淡的,他翻开方才元仲辛读完的那一页,温言道:“我来翻,你看,行了就叫我一声。”

    有人侍候自己,元仲辛当然乐意,可他怎么觉得王宽怪怪的?明明眼前这人与平日里无异,可元仲辛就是莫名有种王宽变了的感觉。

    思来想去,还是没个结果,元仲辛也就抛之脑后了。

    两辆马车在正午时分抵达密州与青州的交界处,薛映他们本想着继续赶路,元仲辛忽然叫他们现在驿站停留一会儿,自己要等人。

    下了马车,六人在一家的茶馆里休息,韦衙内疑惑地问:“元仲辛,你等谁啊?”

    元仲辛探头看了看驿站口,喝了口茶,并没有回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四人皆是一头雾水,猜不透元仲辛,只有王宽在一旁神色如常,细心入微地照顾着元仲辛。

    等了大概半柱香时间,当元仲辛“到了”之时,韦衙内他们终于知道元仲辛要等的到底是谁了。

    韦衙内快步冲向来者,大声高喊:“半斤八两!爹想死你们了!”

    半斤八两兴奋地叫着,倒是将茶馆里的其余人吓了一跳。

    韦衙内兴冲冲地开笼子,两只傻狗立马扑到他身上,不断叫唤着。他惊喜地问古平:“舅舅,你怎么来了?”

    古平笑呵呵地看着韦衙内:“是你的朋友写信让我把它们带来的。”

    韦衙内不用猜都知道那人是元仲辛,刚想回头去找他,五人已经围了上来。

    元仲辛嬉皮笑脸地蹲下身子,半斤八两立马转身扑向他,他对着古平微微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古大哥。”

    古平连忙大笑着摆手:“不麻烦,也就几步路的事。”

    韦衙内喜出望外地问道:“元仲辛,你怎么让我舅舅把它们送过来了?我们不是要回开封吗?”

    元仲辛挑挑眉:“对,我们带着它俩回开封。”

    赵简不解地问:“你要把这两只狗带回开封?养在哪?你忘了韦衙内他爹当初的话了?”

    元仲辛耸耸肩,摸够了,起身到:“养在七斋呗。”

    四人诧异地望着元仲辛。

    韦衙内心翼翼地问:“掌院同意了?”

    元仲辛点头:“放心吧,我早就和陆观年那老头好了。”

    景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元大哥走得比我们慢,就是找陆掌院商量这件事。”

    韦衙内一个飞扑到元仲辛身上,激动地抱着他不肯撒手,手舞足蹈的,就差嘴里对着他喊“我爱你”了。

    王宽不动声色地将两人分开:“好了,衙内,他身上还有伤。”

    韦衙内赶紧撒开手。

    半斤八两送到了,古平就要回去了,六人与他道了别,再次启程回开封。

    薛映体力好,还是坐在外面赶车,韦衙内实在过于兴奋,跑去为赵简和景赶车去了,马车内,依旧只有元仲辛和王宽。

    又看了一会儿书,元仲辛低低了个哈欠,王宽立马问道:“你困了?”

    元仲辛顿了顿,揉揉眼睛,声音闷闷地到:“是有点。”

    王宽将书收起,平淡地到:“可能是因为你吃的药茶的副作用,困了就合眼睡会儿,到饭点我叫你。”

    元仲辛囫囵地点点头,头一歪,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王宽心中不太悦,他眯眯眼,伸手将元仲辛拉进了自己怀里,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随手扯过一件毯子盖住了他的腰身。

    元仲辛真个身子顿时僵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刚想起身,却发现王宽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他听见王宽温和轻柔的声音在自己头顶飘了下来:“别动,路途颇远,你这样睡舒服些。”

    元仲辛眨眨眼,本想拒绝,然而,可能真的因为药效过于强劲,他的眼皮一上一下,困意源源不断地钻入脑内。

    王宽左手搂着元仲辛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右手替他将毯子理了理,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他的声音很低沉:“睡吧。”

    元仲辛眼睛一闭,睡意将他的意识不断往黑暗深处拉扯,不到须臾,他居然真的昏睡了过去。

    元仲辛的发丝触到了王宽的下巴,后者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头顶,眼底悄悄溜出了几抹心满意足的欢愉。

    蓦然,王宽的动作一顿,想起了些什么。

    元仲辛好像还未记起自己前天晚上过的话。

    思及此,他微微有些失望,轻叹:“罢了,暂且先放过你,等会到秘阁再吧。”

    睡梦中的元仲辛,对王宽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两日后,六人重回到秘阁,率先去找陆观年简单明了板桥镇一案,本该轮到元仲辛写这次的任务报告,但因为他手上负伤,实在动不了笔,这个作业只得交由王宽来完成。

    陆观年看了王宽的任务报告,对此次案件的处理结果十分满意,允许七斋集体放假一天,让他们好好修整一番再上课。

    而后,便轮到如何安置半斤八两这两只狗的住处了。既然陆观年已然答应了元仲辛此事,自然不能反悔。

    但是,养在哪?

    男生寝室?还是女生寝室?亦或是后院?

    经过七斋集体商议,他们还是决定把半斤八两养在后院,后院面积宽阔,又有树林假山,任由它俩怎么跑,总不会把后院拆了。

    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秘阁的所有运转都如平日一般,正常运作着。

    但敏感的元仲辛,还是觉到了些许怪异。

    其一,是王宽。

    不知是不是元仲辛的错觉,自从回到了秘阁,王宽好像经常粘着自己,平日里两人关系很好,可也有分开做自己事情的时候——现如今,自己到哪,王宽都要跟着,形影不离。

    倒也不是元仲辛不让跟,有几次劝过王宽,他都听进去了,也没有死跟着自己不放。

    可渐渐的,元仲辛发现不对劲,若不是自己提出来,王宽根本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应。

    其二,便是赵简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微妙的,好奇的,担心的,兴奋的,元仲辛把以上各种情绪在赵简眼里通通看了个遍,他开口问,赵简也不,一个劲儿地在那笑,笑得元仲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某晚,元仲辛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时而叹气,时而蹙眉,想是被什么事情烦着一般。

    洗完澡的王宽一进房间,便看到纠结不已的元仲辛,他将毛巾挂好后,走到元仲辛面前问:“怎么了?”

    元仲辛想事情想得入了迷,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发觉王宽已然坐到床上了,他愣了愣,随意地搪塞了过去。

    王宽微不可闻地眯了眯眼,突然倾身靠近元仲辛,他颇为低沉的声音响起:“元仲辛,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没想起什么?”

    元仲辛经他这么一,立刻想起王宽的是哪一件事,他眼神躲闪,讪笑道:“王宽,我困了。”

    “我还没替你洗手擦脸,还不能睡。”王宽眸光立马深了好几个度。

    这几日,因为元仲辛掌心的割伤,他的手根本不能碰水,一直都是王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起居饮食。

    元仲辛实在记不起来,他放弃了,神色郁卒,语气见竟有些耍赖:“我记不起来了!”

    见他这般无赖样,王宽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良久,一言不发。

    元仲辛气结,他抬手推了推王宽的身子:“那你倒是,我那晚到底了啥。”

    王宽眼神微闪,心中突然改了主意,他嘴角微微一勾:“我不告诉你,想知道,自己想起来吧。”

    元仲辛愣住了,片刻后,他咬牙切齿:“王!宽!老子咬你一口信不信!”

    咬他一口?

    那敢情好啊,他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