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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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大哥,你醒醒,元大哥。”

    “元仲辛!元仲辛!醒醒!别睡了!”

    元仲辛被耳边乱杂的喊声吵得头疼欲裂,眼皮重得睁都睁不开,他紧拧着眉,只觉心头跳得异常厉害,太阳穴像是被人拿着木锥一下又一下地猛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间血气渐涌,让他难受得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望着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的元仲辛,景脑海中猛然窜出一个极其不详的念头,她慌忙执起元仲辛的右手,双指点在他的脉搏之上,敛住呼吸,颦眉凝神,不到须臾,景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

    赵简被景的反应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她将景扶起,惊疑不安地问道:“景,元仲辛他怎么样了?”

    景害怕得连手都在发抖,惊慌失措,她语无伦次地道:“元大哥,元大哥他毒发了!”

    赵简顿时心胆俱裂,大惊失色开口:“毒发?元仲辛什么时候中的毒?中了什么毒?”

    景不断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紧紧抓住赵简的手,忍着颤抖的声线道:“赵姐姐,你先别问这么多,我要帮元大哥施针阻穴,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简眼看着元仲辛愈发惨白的面容,嘴唇上最后的一点血色都褪了个干净,自然知道现在不是问长问短的时候,她急急点头:“好,你要我怎么帮?”

    景头一次觉得自己竟可以如此沉着镇定,此时的她脑子无比的清醒:“我需要你用内力护住元大哥的心脉,然后慢慢将毒素引至他四肢的筋脉上。”

    施针阻穴本来就是一件极其不易之事,它需要施针者和受针者极有默契的配合,前者刺穴,阻隔毒素横流,后者运功,引导毒素到其该去的地方。

    景原想等元仲辛醒来之后再进行第二次施针的,但此时元仲辛体内的半生死居然被寒意彻底激发,她再也等不及了,加之若受针者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阻穴,没有内力护住心脉是极度危险的,无奈之下,景只好求助于毫不知情的赵简。

    赵简将自身的内力心翼翼地传送到元仲辛体内,根本不敢有丝毫冒进,内力柔和温热,在一定程度上驱赶了元仲辛的寒气,才使得他煞白一片的脸色有所好转。

    整整一个时辰,赵简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惶惶不安,全程紧盯着元仲辛的身影,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就连在景施针之时,都不敢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去看——她居然破天荒地觉得方才在过道里遭受的一切都还没现在这般惊心动魄。

    倏然间,元仲辛极为缓慢地睁开双眸,眼前一片朦胧,像是网了一层薄纱,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揉,惊觉自己浑身乏力,四肢酸痛难耐,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耳边忽然传来景担忧的声音:“元大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元仲辛茫然地眨眨眼,眼神空洞,无法聚焦,他愣愣地问道:“我怎么看不清东西了?”

    景咬了咬唇,解释道:“我方才替你施了第二道针,毒发的效果还没完全消退,再等一刻钟吧,你的眼睛就会重新恢复。”

    元仲辛微微蹙眉,问道:“这里就我们两个?”

    景摇头:“不是,还有赵姐姐,她去河边取水了。”

    元仲辛沉默须臾,淡淡开口:“她都知道了?”

    景深觉愧疚,因为没能帮到元仲辛保守秘密:“赵姐姐只知道你中了半生死,其他事情我什么都没。”

    察觉到景语气里的自责,元仲辛无奈地笑了笑:“景,这不是你的错,这河流分叉,谁又能料到赵简和咱们漂到一起了。”

    其实元仲辛是知道这深渊之下有河流的,而且河流的中上游位置有个分叉口,两条分流最终又会在下游偏上的位置重新汇入主流。

    他能知道这些,全得力于唐瞬,是他告知了元仲辛地下城里的某些事情。

    他算得十分精准,将迷药灌入王宽口中之后,他便将王宽送到水流较缓的那一条分流上,自己用尽最后一丝神志奋力游到另一条分流之中,而后便陷入了昏迷。

    很显然,是紧随着来找自己汇合的景的赵简将他拖回到了平地上。

    而此时此刻,他们正稳稳站在一片看不清宽阔与否的平地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元仲辛眯了眯双眼,只能依稀分辨出他们在深渊底端,周边应该是一层又一层树林,放眼望去,黑黝黝一片,叫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景把元仲辛心翼翼地扶坐在地上,将方才施针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就在这时,赵简一手举着生火器,一手拿着两个水袋走了回来,零星点点的火光在无尽的黑暗显得尤其可贵。

    见到醒来的元仲辛,赵简的心头顿时放下巨石,她将水袋递到元仲辛面前,忧虑重重地问道:“先喝口水吧,这里我寻了好几处地方都没能找到干柴,生不起火,身上湿透的衣服只能暂时忍着了。”

    元仲辛逐渐恢复力气,他摆了摆手,哑着声音道:“没事儿,就算现在烘干了,待会儿游下去找王宽他们的时候还是得湿。”话音刚落,便觉一阵口干舌燥,接过水袋猛灌了好几口,长舒一气,感激地望向赵简:“方才多谢了。”

    赵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席地而坐,闷闷道:“咱们都这么熟了,还谢谢,一点儿都不实际。”

    元仲辛露齿一笑,嬉皮笑脸地道:“也对,那就出去之后请你吃饭吧。”

    赵简差点没被元仲辛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气死,她咬了咬牙,又惊又气:“元仲辛,你知不知你现在到底什么状况,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什么半生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元仲辛撇了撇嘴,将实情掩去了大半,又把个中细节略加修饰,轻描淡写地出他之前被人下毒的事情。

    赵简仅在一旁听着都心惊胆战,她根本不敢想,若是坐在这里的是王宽,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单凭王宽对元仲辛的爱意,毁天灭地都极有可能!

    元仲辛语重心长地道:“赵简,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很想知道全部真相,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相信我,我身上的毒是有办法解的,我绝对不会乱来,所以作为条件,对我身中剧毒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能,绝对不能,你明白吗?”

    聪慧如赵简,无需元仲辛将所有事情挑明,她都能知道元仲辛的顾虑是什么,尽管她心中惴惴不安,就像自己曾经劝过王宽那般,除了相信元仲辛,她别无选择。

    元仲辛清了清嗓子,声线依旧有丝喑哑:“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了?”

    赵简晃了晃手中的生火器,回答道:“我没你和王宽有时间概念,不过应该超过两个时辰了。”

    元仲辛沉吟道:“两个时辰,王宽身上的迷药应该也快要过了。”

    赵简惊愕地瞪大双眼:“你还给王宽下药了?”

    元仲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要是他不昏过去,我根本抽不了身来这里施针。”

    元仲辛早就料到坠崖之时,王宽是定然不肯放手的,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跳崖之前现将怀中的迷药喝进口中,借着那个吻,将大部分的迷药尽数灌进王宽口中,但他自己也喝了不少进腹,否则他也不会昏迷过去。

    元仲辛的体力和视线已经完全恢复,他站起身来,借着赵简手中的火光,判断出河流下游的方向:“走吧,我要是没能在王宽醒来之前赶回去,就麻烦了。”

    “王宽?醒醒。”

    一个熟悉而轻柔的声音潜入脑海里。

    王宽只觉昏昏沉沉,他紧蹙着眉,慢慢睁开眼,眼神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入目便是元仲辛那张笑意吟吟的面孔,精致清俊的五官笼罩在微弱的火光之中,如同蒙上一层细纱,让王宽忽觉一丝不真实。

    元仲辛垂眸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王宽,掌心稍稍发凉,温柔地触了触王宽的面容,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王宽逐渐敛回心神,心中极度的不安悄无声息地退散,犹如重获新生:“仲辛......”

    元仲辛浅笑应道:“我在。”

    王宽抬手抚上元仲辛的眉眼,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我方才是不是松开你了?”

    元仲辛一下子怔愣住了,如鲠在喉。

    王宽心里后怕不已,颤抖着声线:“对不起,我该牢牢抱住你的......”

    元仲辛的理智濒临决堤,他死死握住王宽的手,眸底泛起一层水光,心如刀割:“没有,你没有松开我,我后来又游回来了,你不用对不起......王宽。”

    该对不起的是他,是他松开了王宽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