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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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瞬的一句话,让正厅内的气氛瞬间冷凝,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转移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元仲辛身上。

    王宽不敢置信地盯着元仲辛,瞳孔震动得厉害,他伸手紧紧攫住他的右臂,声线微颤低哑:“他的是真的吗?”

    元仲辛抿了抿嘴,一时间失去了回答的力气,他缓缓抬眸看向王宽,欲言又止:“王宽……”

    王宽咬牙欲碎,一字一句燃着犹如玉石俱焚的怒气,目眦欲裂,他歇斯底里地厉喝:“回答我!”

    元仲辛紧蹙着眉,艰涩开口:“是真的。”

    得到元仲辛的亲口印证,众人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王宽怒极攻心,更觉眼前一片晦暗,浑身上下气得发抖,眼神变得可怖骇人,眸底戾气斑驳,他蓦然开口,声音轻细,却让人顿感毛骨悚然:“元仲辛,你答应过我什么?”

    元仲辛不语,拧眉垂眸。

    唐瞬眼见情况不太对,深深地望了元仲辛一眼,心中叹息,果不其然,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唐瞬轻描淡写地开口:“看来你们俩需要些时间,我就不在此处扰了。”

    话音落罢,唐瞬领着自己的手下,率先走出了正厅,其余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定,唐瞬此举完全就是在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王宽,后果不堪设想,众人犹豫再三,按压下心中浓烈的不安与担忧,悄无声息地陆陆续续出了正厅。

    霎时间,正厅内,仅剩王宽和元仲辛两人。

    王宽红着眼,怒火中烧的目光直逼元仲辛:“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元仲辛暗暗深吸一口气,如实回答:“我怕你不答应。”

    王宽当即冷笑,大发雷霆:“你究竟是怕我不答应让你去帮唐瞬灭阴兵阁,还是怕我一气之下杀了唐瞬,这样你就无需去兑现承诺!”

    元仲辛赫然看向王宽,如鲠在喉。

    王宽一语中矢,元仲辛先斩后奏的原因,多多少少被王宽猜中几分,他太了解王宽了,元仲辛相信,王宽为了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是那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行径,如有必要,王宽绝对会出手杀了唐瞬,连眼都不会多眨一下。

    元仲辛的沉默让王宽气昏了头脑,心中暴虐不已,他随手一掌便将身边的矮桌拍了个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着实让元仲辛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桌子粉碎的声音响彻云霄,守在厅外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心头猛然惊跳,元伯鳍第一时间想要冲进去,却被唐瞬拦住了,他淡然自若地开口:“元将军,这件事只有元仲辛能劝得住王宽,我们旁人多一句都是错。”

    元伯鳍心中焦虑不已,却不得不认同唐瞬的话,这世上,只有元仲辛能够制得住暴走的王宽。

    王宽死死盯住元仲辛,咬牙切齿,声音嘶哑:“你不能去帮唐瞬,听到没有?”

    元仲辛默不作答,头一次在王宽面前变得如此执拗。

    王宽深知元仲辛心意已决,以往的元仲辛只要自己一生气,便会立刻示弱,但这次,元仲辛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外人这般固执,自己的话都不听,这让王宽暴怒不已,他抬手指着门外,狠声道:“元仲辛,你给我听着,待会儿我就会把唐瞬赶出开封,你要是敢再和他见一面,我立刻杀了他,你要再敢提起阴兵阁三个字,我就把你永远关在束心渊,你别妄想着出来!”

    骂他忘恩负义也好,骂他奸险人也罢,唐瞬的这个条件,根本就是推着元仲辛去送死,他绝不会再让元仲辛陷入半分危险当中,大不了他连着大辽暗兵处也灭个干净!

    话音落罢,王宽便要冲出正厅,履行自己的话,元仲辛连忙挡在他身前,急急开口:“王宽!”

    王宽双眼猩红:“让开!”

    元仲辛也怒了:“我不让!”

    王宽心神俱裂,他不敢置信地开口:“你真的要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元仲辛一掌在王宽肩上,他使了十分的劲,却并非为了把王宽伤,元仲辛气急败坏地怒喝:“天天我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好人吗!我心是有多大!我是不是还要当个心怀天下的救世主才对得起你眼中的我!你这个榆木脑袋能不能好好想想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有好日子过才应下的!”

    “我还活着的消息如今只怕已经传到别的地方去了,大夏阴兵阁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你觉得像林邀那种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人,会就这么放过我们吗?更别提林邀上面还有人,那个人一直想把我逼入阴兵阁,我现在回来了,过不了多久,他一定又会派人来暗中使绊,难道这次我又要再假死一次来保你们吗!”

    如此往来复返,元仲辛还怎么和王宽逍遥悠然过活余生?

    阴兵阁一日不灭,元仲辛就一日不得安宁,只有把真正的孽根彻底铲除,他们才能真的安然无恙。

    王宽怔怔听着元仲辛的喝问,心中火气顿时降下去不少。

    元仲辛越吼越觉委屈,他攥紧拳头,把心中的酸涩死命压制,气息颇急,莫名的,他回想起三年前秘阁的惨案,眸光晃动:“就算不是为了唐瞬,我也一样会去找阴兵阁算账,我答应过八两和林良的,要给他们报仇,要给秘阁里死去的学生报仇,林邀一日不死,我心里的恨就永远都消不下去。”

    王宽惶恐不安地看向元仲辛,神情悲怆难掩,时隔三年,这是元仲辛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一段黑暗的过往。

    秘阁里死去的人,一直都是元仲辛心中的痛,刻骨铭心,永生都难以磨灭。

    自元仲辛回来以后,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就是怕戳到他的痛处,他们原以为,元仲辛已经用三年时间跨过了这道坎,但没想到他只是本能地把痛苦深埋而已,在他心里,他比任何人还要备受折磨。

    元仲辛咬住舌尖,才把眼角的微热憋了回去,他又委屈又生气:“每一次我一有什么计划,你都觉得我一定是为了旁人,我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要是连你都没能排在第一位,哪还轮得到旁人?你自己数数,这样的话我过多少遍了,又有几遍你是听得进去的?来去,你还是不信我!”

    元仲辛的每一个字犹如箭矢一般命中诛心,王宽只觉心中传来阵阵钝痛,悔恨不已,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将元仲辛拉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低哄:“对不起,对不起......我信你,我只信你一个,你什么我都信,你别生气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元仲辛挣扎不过,被王宽抱得死死,他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心中还是气不过,不想就这么原谅王宽,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心中暗骂不止。

    你妹的叫你吼我!叫你不信我!叫你次次误会我!我特么咬死你个王八蛋!

    王宽虽觉痛感,然而眉头连皱都没有皱一下,元仲辛那不到十分的咬劲反而撩拨得他心弦乱颤,酥麻之感油然而生,惹得王宽浮想联翩,他哭笑不得地叹了叹气,极具耐心地安抚着发脾气的元仲辛,声音轻柔得不像样子,与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好了,你要咬就咬,但是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又该心疼了,是我不对,是我错了,对不起,我认错,好不好?”

    元仲辛松开嘴,他的气其实早消了,闷闷道:“你错哪了?”

    王宽与元仲辛交颈缠绵,一手轻抚着元仲辛脑袋的发丝,一手收紧缚于元仲辛腰侧,眸色温柔似水:“错在不该吼你,不该逼你,不该不信你。”

    元仲辛直起身子,微微离开王宽的怀抱,半信半疑地道:“以后还犯错不?”

    王宽信誓旦旦地摇头:“不犯了,我舍不得你生气。”

    元仲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瞥到残留在王宽颈上的咬痕,看上去怪吓人的,像是被狗啃了一口似的,他心中一软,抬手摸了摸咬痕的位置:“疼吗?”

    王宽眸色顿时加深,他挑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要是你能把这招放到床上再用,再疼我也觉得舒服。”

    元仲辛抬手就给了王宽肩头狠狠一巴掌。

    王宽挣扎了这么久,到最后依旧还是选择了让步,他无奈叹息,神色端正了不少:“我知道与阴兵阁的那一战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了,但是这场仗该如何去,你不能单方面布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和我们商量,明白了吗?”

    元仲辛平心静气地道:“我明白,仗非我长项,我自然不会乱来。”

    王宽理了理元仲辛的长发:“那现在你想干什么,是先吃饭,还是找唐瞬他们议事?”

    元仲辛目光流转,沉吟须臾道:“我想和我哥单独聊聊。”

    王宽不语,眼神高深莫测地量着元仲辛,最后点头道:“好,我去把元大哥叫进来,你们慢慢聊。”

    王宽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元伯鳍等人立刻围了过来,面露紧张之色,他淡淡开口:“你们放心,我和仲辛商量好了,他答应了唐公子的事,就一定会完成。”王宽转身,看向微微蹙眉的元伯鳍:“元大哥,你进去吧,仲辛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聊聊。”

    元伯鳍愣了愣,快步走进正厅,入眼便见那张碎了一地的矮桌,而后才看见元仲辛若有所思地站里在窗边,神情间颇有些意味不明。

    元伯鳍上前几步,担心开口:“仲辛,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了,这桌子怎么……”

    元仲辛淡笑着摇头:“我们没事,我已经劝住王宽了,他答应和我一起剿灭阴兵阁。”

    元伯鳍不解:“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元仲辛斟酌几番后才开口道:“哥,这三年来我一直待在地下城里养病,地下城里有一片巨大的空地,那里立着许多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的应该是历代以来大部分佣兵的名字。”

    元伯鳍惊愕不已,安静等待着元仲辛的下文。

    元仲辛抿了抿嘴,继续开口:“哥,你是不是有一个老师叫作楼常思,很多年前就失踪了,直到现在都还不知是死是活,楼常思有一个弟弟叫楼墨,他曾经是你的副将,这些你还记得吗?”

    元伯鳍微微瞪大双眼,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犹豫不定地问道:“你想什么?”

    元仲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镇定:“我在石碑上看到过楼常思这人的名字,碑上铭文显示,楼常思是我们大宋派出去的第一代佣兵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