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正在策马赶往城郊的王宽猛地收紧手中的缰绳,阴晴不定地扭头看向秘阁的方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密布乌云,黑压压地徘徊在秘阁上方,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安与慌乱。
赵简等人也注意到王宽的不对劲,纷纷停下赶马的马缰,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韦衙内探问道:“王宽,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王宽紧蹙着眉,答非所问地开口问道:“我们推理出来的线索,皆是指向城郊?”
赵简点了点头:“对啊,当时你也在现场的啊。”
王宽越发觉得蹊跷,他总觉得这是一计调虎离山,只不过当时事态实在过意严重,他竟下意识地忽略了,一想到七斋里只剩元仲辛,景还有裴颜,这期间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他就心神不宁,王宽陡然调转马头,朝着秘阁的方向极速赶马,凌厉下令道:“除王侯军追查线索之外,其他人回秘阁!”
阴兵阁的人可以日后再抓,但这个险,他断然不会去冒——失去元仲辛的代价,于他来,实在太过惨重了。
赵简等人被王宽这一举动惊了惊,即刻策马跟上,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们这件突如其来的屠杀案并不简单,至少它发生的时间就十分奇怪,再加上现场得来的线索皆指着他们往城郊跑去,居然鲜少有线索指向城内——如此想来,就连不太聪明的韦衙内都渐渐发觉端倪。
这极有可能是阴兵阁对他们秘阁的挑衅,但更像是为了支开他们而使下的诡计。
赵简他们越想越心惊,七斋里只剩一个会武且没有完全恢复武功的元仲辛,这要真碰上什么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边的王宽等人心急火燎地策马折返,这边的元仲辛正拼尽全力拦下林邀与葵衣的攻击,景和裴颜居然真的找到了空隙跑回到后院。
葵衣美眸怒瞪,借着林邀对元仲辛的纠缠,趁着元仲辛一个不留神,找准时机一掌将他击退几丈远,她转身愤声怒喝:“你们两个光站着干什么!那两丫头片子和那两只畜牲都跑了!”
其中一名系着白色发带的男子漠然开口:“不是你叫我们不要碍着你的吗,这会儿人跑了,又赖上我们了?”
葵衣气得面色铁青,她却不能什么,毕竟话的确出自她之口,但她也没料到,元仲辛凭一人之力居然能够牵扯住她与邀萝的联手。
葵衣本以为,元仲辛不过是强弩之末,身手再厉害,也是中过半生死的人,尽管她与邀萝是女儿身,但武功不比男子差,何况她们在阴兵阁中也是排得上修罗榜的人——然而,元仲辛依旧拖住了她们,给景和裴颜艰难地创造出逃跑的机会,虽然元仲辛得很是吃力。
元仲辛握剑的手不停发颤,心腹中血气翻腾,心神混乱,没能按压得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浸染着他的襟衣,元仲辛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他一边避闪着林邀的长鞭,一边扫视着葵衣三人,他眯了眯眼,冷剑将长鞭死死缠住,左掌凝力砍向林邀,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到葵衣身侧。
元仲辛虽面无血色,神情却是怡然自得,他嗤笑一声:“看来你们几位,凝聚力不太够啊。”
林邀四人一听,脸色立马变得晦暗不明。
元仲辛一语中矢,阴兵之间本就不存在信任与合作,更多的是算计与欺瞒,这四人看着是来协同对方完成抓捕元仲辛这一任务的,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想着的却只有如何一人占尽功劳,以此获得上位。
元仲辛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不屑轻笑:“没凝聚力就算了,还狂妄自大得不得了。”
真以为凭借他们四人,就可以把他掳掠回大夏?
笑话!天大的笑话!
且不这是大宋之地,仅仅一个王宽,都足够令他们难忘今生此趟大宋之行!
四人狠狠剜着元仲辛,握着各自武器的手蠢蠢欲动,若非宁祁“只能活捉”的死命令,他们早就让元仲辛痛不欲生了!
元仲辛用像是在看着垃圾一般的眼神扫视着他们,极尽嘲讽地开口:“怎么,想杀我?来啊,我等着呢——”他随手将长剑扔在地上,状若不经意地望了望某处,风轻云淡地向前迈出几步:“我元仲辛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要敢杀,我就敢死在这儿,但你们要是不敢……在座各位就都是我孙子。”
林邀怒不可歇,却是被气得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出来:“你!”
其余三人皆是目眦欲裂,他们杀人如麻这么多年,从未受过此等侮辱,元仲辛的一番话,成功激起了他们最深的杀念。
元仲辛双手抱臂置于胸前,他状若无意地歪了歪头,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他挑眉道:“孙子,你们到底要不要杀我,老子我困了。”
四人双眼冒火,忍无可忍,纷纷举起武器,杀意腾腾地冲向元仲辛,然而,他们都还未能走近元仲辛一丈距离,本来静止的风息陡然卷动,异象顿生!
无数道身影猛然窜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王宽与赵简等人从天而降,个个皆是面若冰霜,眼底戾气翻腾,手执冷光长剑,寒意渗人,将一脸悠然自若的元仲辛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万骨枯森地死死盯着林邀四人。
元伯鳍与梁竹等人则从七斋门口把林邀他们围堵了起来,数不胜数的宣武军与王侯军气势汹涌难挡,眼神坚定冰冷,仿佛只要元伯鳍和梁竹其中一个发号施令,就会立刻冲上前去将这四个阴兵砍得稀碎。
樊宰执与韦卓然等人则气定神闲地跟在宣武军队一侧,神色虽然平淡,却不难看出他们眼底的高兴——等了这么多天,阴兵阁总算送来第一批牺牲品了。
而此时,就连方才匆忙逃跑的景和裴颜,也在八斤与仙女的保驾护航之下,悠哉游哉地走了出来,齐齐立于元仲辛身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困的林邀四人。
林邀四人立刻止住脚步,惶恐不安地审视在周遭突如其来的异变,本来并不团结的他们只能背对背地站着,以此来给予自己最大的保护。
他们四人心中慌乱不已,来的人皆不是什么普通人,别身后数不清的禁军与私兵,单单是王宽与元伯鳍几人,都足以令他们插翅难飞!
如今这样,他们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渺茫!
葵衣惊怒得连声音都破了:“元仲辛!你使诈!”
元仲辛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欠地回道:“咋滴?使不得?”
葵衣被哽得半个字都不出,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可怖。
元仲辛走至王宽身侧,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半调侃半埋怨地开口:“怎么这么慢?你们真跑去城郊了?”
王宽扭头望他,坦荡接受着元仲辛的亲近,宠溺低笑:“知道你最近无聊,让这几个“孙子”陪你玩玩又何妨?”他看见元仲辛胸襟上的血迹,笑意又猛然消失,紧张问道:“你吐血了?”
元仲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这个,你还别,唐瞬给我的装死神器还挺好玩儿的,这血包……我日后再找他多拿几个——演戏嘛,当然得演得真一点才有傻子信啊。”
王宽没好气地瞥了元仲辛一眼:“你以后离他远些,我不高兴。”
元仲辛乖乖应下。
韦衙内一言难尽地瞄着两人,忿忿不平:“你俩能不能收敛些,大敌当前还在这秀恩爱,有没有些节操……”
赵简轻蔑嗤笑:“大敌?哪来什么大敌,不过是几只丧家之犬罢了。”
林邀万念俱灰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众人,心灰意冷呢喃道,渐渐变得歇斯底里:“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可以恢复得这么快?不可能……不可能!元仲辛!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耍我!”
元仲辛冷笑:“是啊,你怎么这么蠢,现在才看得出来。”
王宽恨透了林邀,他刚要上前处置这个贱人,却被元仲辛拉住了,只听他:“人家女生专场,你凑什么热闹,你去找男的架去,顶多我让赵简把林邀的命留给你处置。”
王宽闻言,下意识看向赵简,后者已经是摩拳擦掌,双目通红,不断闪着骇人的恨意与愤怒,赵简一辈子都忘不了林邀的斑斑恶迹,元仲辛所受的折磨,林良与八两的死,陈明远他们的死,通通出自这个贱人之手,她今日就算不能要了林邀的贱命,她也必须百倍讨回她朋友家人所遭受的痛苦!
元仲辛爱看热闹还嫌事儿不够大,抬手挥了挥,拔高音量喊道:“来来来,各位宣武军和王侯军弟兄们,都往后退退,给咱们赵姐姐让个位,想看的弟兄们飞屋檐上看也行哈,多给她留些位置……诶诶诶,那位兄弟,谁让你拿花生出来的!收回去!太过分了啊!”
众人微妙对视一眼,略觉怪异。
这……不该刀剑相向,血流成河的吗?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喜感……
熟悉元仲辛为人的元伯鳍等人哭笑不得,却也无法,叹了叹气,只好帮着他招呼自己的手下稍稍往门外退去些许位置。
元仲辛拍了拍王宽,韦衙内和薛映的肩,笑眯眯地道:“去吧,剩下那三人都是你们的了——”话音落罢,他警告似的点了点王宽的眉心,眯了眯眼道:“你,别给我去收拾那女的,让我瞧见一眼你碰她一下,看我不死你。”
王宽忍俊不禁,笑得如沐春风:“遵命,夫人。”
元仲辛心满意足地点了点……
“你妹的你喊我什么!”
王宽假装听不见,领着赵简,韦衙内以及薛映,来到林邀四人面前,方才温润翩翩的笑容立马变成一副睥睨众生,冷酷无情的模样,王宽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竟魅惑天成,妖异得让元仲辛心头漏跳一拍。
王宽目光森然万分,宛若匍匐在万丈深渊之下的恶魔重现人世,只听见他声音阴沉狠辣,出的话极致残忍:“既然仲辛都首肯了,你们……”
“就都给我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