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预言家
县城受灾情况相对比农村, 由于房子都是砖结构,倒塌没那么严重,只是那些低矮的棚户被冲塌, 伤亡人数比农村也要少。
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一部分人低估了大水的威力,以为躲到楼上就不会有事,没想到水位曾经一度漫过了三层楼, 来不及逃生的人们便被活活闷死在里面。
这个时期,城里的排水系统还不完善,水退得比乡下慢, 花枝和江渔在城门口下了车, 进到城里,发现路面水还能漫到脚脖子。
街上到处都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没办法脱鞋子, 两人只好就那么淌了过去。
到了魏骋家,大门敞开着,院里一片狼藉,老先生那一院子花花草草全都死完了,家里的家具也全都泡裂了,魏骋正指挥着从外面雇来的工人把不能用的家具往外抬。
花枝一走进院子, 魏骋就看到了她, 微微一愣, 冲过来把她紧紧抱住。
花枝鼻子发酸,回抱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爷爷他们都还好吧?”
“都好。”魏骋哽咽道,“我们跑得快,大家都没事,就是一直担心你们,也联系不上。”
“我们也挺好的。”花枝,“除了无家可归,别的都挺好。”
在死亡面前,无家可归已经算是好的。
魏骋被她逗笑,没想到经过这样的灾难,她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真是个奇女子。
江渔走上前扒开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来,也抱抱哥,哥也吓坏了呢!”
魏骋就象征性抱了他一下,随即推开,嫌弃道:“是男人吗你?”
“你是。”江渔,“你是男人干嘛哭鼻子?”
“哪有,我没有。”魏骋坚决否认,拉着他往屋里走,“你来的正好,快帮忙搬东西。”
江渔一边往里走,一边:“哥可不是来干苦力的。”
“谁来啦魏骋?”魏老爷子在屋里听到了,走到门口往外看,一看到花枝,顿时激动起来,“哎哟,哎哟,我的大孙女,快来,快来,让爷爷看看……”
花枝这回是真止不住眼泪了,跑过去抱住老人家失声痛哭。
魏老先生的眼泪也哗哗往下掉。
大家好一阵子才止住悲伤,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话,讲述各自惊心动魄的逃亡过程。
花枝没看到魏建国夫妇,就问他们去哪了。
魏骋,他爸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在县委坐镇指挥灾后重建工作,他妈在上周去省城看望魏兰,发水的时候不在家,有幸避过了一难,现在火车道冲垮了,客车也停运了,她没办法回来。
花枝:“只要人没事就好。”
又坐了一会儿,花枝便起身告辞去找花朵,魏老先生让她找到妹妹后一起来这边吃饭。
两人一起去花朵租房子的地方去找,到了那边,同样是满地狼藉,花朵不在,不知道是和姚在一起,还是出了意外。
两人又急急忙忙跑到姚家里去找,姚家住的家属院全被淹了,大家都在忙着往外扔泡坏的家具,姚家却一个人都没有。
花枝一连找了好几个邻居听,都没见着人。
花枝害怕起来,脚软得走不成路。
江渔搀扶着她,找地方坐着缓了一会儿,花枝决定到姚工作的地方看看。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姚就职的县一中。
学校同样残破不堪,学生都停课了,老师们也都不在,偌大个校园死气沉沉。
花枝不死心,每个门都要开
看一看,边找边喊,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花朵不会真出事了吧?”她无助地看着江渔,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会,肯定不会。”江渔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我倒觉得,既然姚全家都不见了,那肯定是事先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之所以现在没回来,应该和魏骋他妈一样,交通不方便啥的。”
“魏骋他妈是去了外地。”花枝,“姚家人又不会未卜先知,绝不可能在洪水来临之际逃出那么远。”
“那也未必。”江渔,“也许人家在没发水之前就去外地玩了。”
“不可能。”花枝,“如果是出去玩,花朵事先肯定会告诉我的。”
江渔再想不到别的话安慰她,只好:“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所以你不妨往好的地方想想。”
花枝现在已经混乱了,好的坏的都没办法想,只能暂时放弃找花朵,改去花鸟市场找江闹。
发水时,江闹还在市场守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花鸟市场同样满目疮痍,商户们都在清理自家的摊位,花枝家的摊位上没有人。
“咋办,连江闹也不见了。”花枝越发担忧起来。
江渔也有些泄气,想了半天,不自信地:“放心吧,闹是个鬼机灵,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更别花枝了,可眼下也没有任何办法,两人只好忧心忡忡地离开市场。
花枝:“要不然咱去派出所登个记吧?”
“登啥记?”江渔问。
“失踪人口登记呀!”花枝,“没准派出所的人能帮忙找找呢!”
江渔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陪花枝去了派出所。
到派出所一看,好家伙,登记失踪人口的窗口排队都排到院子外面去了。
这么多失踪的人,把所有警察都派出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回来几个,更可悲的是,他们听人,连警察都失踪了好几个。
两人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有那功夫还不如自己找。
从派出所出来,花枝想着县委就在前面,不如趁机去看看魏建国。
到了魏建国办公室一看,他正忙得焦头烂额,办公室临时装了七八部电话,铃声从他们进去就没断过,一个书记带着三个秘书,讲电话讲得口干舌燥。
花枝默默地在旁边给大家倒了半天水,然后便和江渔一起告辞了。
从来到走,魏建国只来得及跟她了两句话:
“花枝来啦,没事就好。”
“要走啊,注意安全,有事回头再。”
就这都是百忙之中捂着话筒的。
离开县委,两人站在泥浆遍地的大街上,想着长乐县从前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心里都跟灌了铅似的,一句话也不出来。
花枝还想去安平市找找张三妮,被江渔拦住了。
江渔:“安平太远了,路况也不知道咋样,万一堵在半道,天黑都回不来,句不好听的,三妮要没事,你不去他也没事,要有事,你去了也没啥用。”
花枝明白他的对,奈何心里就是放不下,两人也没再回魏骋家,直接去城门口坐车,垂头丧气地回了沿溪村。
到了村口,看看房倒屋塌,了无人烟的村子,心里更加郁结,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家里人。
所有人都在等她把花朵带回来,可她却连人影都没找着,一想到她妈为花朵流的那些泪,她就没有勇气往家走。
江渔把
自己会的所有安慰人的话都完了,才勉强哄住她,牵着她的手回了家。
一进家门,刘玉兰正在院子里洗东西,看到他俩进来,忙站起来招呼:“枝,渔,你俩回来啦,花朵她……”
“妈,对不起,我今天还没找到花朵,明天我再接着去找……”花枝不等她完,就自己先了,长痛短痛都是痛,她不想藏着掖着,就她现在的状态,藏也藏不住。
刘玉兰居然笑起来:“你这孩子,性子咋这么急,我还没完呢,花朵她回来了,和闹一块回来的,就和你们前后脚回的。”
“啥,你啥?”花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刘玉兰的胳膊连声问,“妈,你没有骗我吧,他俩真回来了,他俩咋回来的,他俩咋会碰到一块,他俩人呢?”
江渔也激动不已,感觉就像一条绝路走到尽头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出口,出口外春光明媚,春花烂漫。
“你这孩子,你一个一个的问不行吗,问得我都懵了。”刘玉兰笑着戳了下花枝的额头,,“花朵她前几天跟着姚家人去外地玩,发水的时候不在家,今天上午刚回长乐,就急急忙忙坐车回来报平安,她和闹是在车站碰上的。”
“……”花枝瞪大眼睛看了江渔一眼,好家伙,这货简直就是个预言家呀!
江渔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那他们人呢?”花枝又问。
刘玉兰:“家里也没啥事,除了我,所有的人都跟你大哥一块去收拾花棚了,你大哥,把那些倒的架子什么的都清理清理,等过几天地里水干了,就重新盖。”
花枝顿时精神抖擞,拉着江渔就往花棚跑。
花朵没事,江闹没事,大家的精神都还在,她有什么理由再颓丧?
江渔也活过来了,心情一放松,就恢复了原先的贫嘴样,逗花枝:“早就了没事,你偏不相信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有个外号叫江半仙!”
花枝哈哈笑,对他一拱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江半仙,失敬失敬!”
江渔得意地笑,假装捋胡子:“没关系,我老人家不跟女人计较。”
“去你的。”花枝笑着推了他一把,突然又哎呀一声抓住他,“既然你话这么灵,那我家宅子底下该不会真有宝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