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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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馨香随风飘来,萦绕在鼻端。

    和着阳光的明媚味道,丝丝缕缕地沁入他呼吸。

    裴叙松松搂着她,下意识地睖睁了双眸,紧张得脊背僵直。

    而靠在他胸膛的苏绣,亦是愣怔。

    她的脑袋紧贴他心口,耳畔是他清晰的心跳声。

    “砰--砰--”

    一下接一下,就像是鼓鸣般,接连击在她耳膜。

    将那份悸动清晰传递到她心间,轻易地撩动她心弦。

    一时间,苏绣竟忘了去推开他,就这样窝在他胸前,愣愣地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动作。

    仿佛是过了许久,裴叙才终于找回了几分神思。

    他微垂了眼睫,看着身前刚至胸口的苏绣,登时反应了过来。

    他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突然撒手,往后倒退了半步。

    骤然失去了依靠,苏绣一个不稳,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嘶--”手掌被磨破的锐痛使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眸底泛起盈盈泪雾来。

    裴叙见她倒地,下意识地想弯身扶她,可就在他要动作时,他却突然记起了方才的异样情绪。

    那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扰得他心绪紊乱,竟然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

    裴叙紧盯她乌黑发顶,抿直唇线,陷入了沉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他出神的这片刻,苏绣也挣扎站起来了。

    她似乎在怨他的冷漠旁观,愤愤地瞪他一眼后,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走过。

    被风吹起的衣袂拂过了他手背,酥麻的触感拉回了裴叙的几分神思。

    他扭头看她背影,愣了愣后,忙提脚追上:“喂……”

    他欲出声叫她,可他看着她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些什么。

    于是就停住了脚步,出神地看她远去。

    时已入夏,御花园的风景正好。

    花木繁茂,绿树成荫,琼楼玉宇掩在片绿意中,像极了人间的仙境。

    而那女子身形袅娜,步履姗姗,不多时,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隐在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中。

    初夏的风惬意拂来,吹动了他发丝。

    几缕青丝飘到身前,随风而动,轻轻地挠在他脸颊,带起阵阵的酥麻。

    裴叙下意识地伸手,将其捋到了耳后,望着远处的风景,微眯了眼眸。

    又是……这样的感觉。

    心头止不住的悸动,扰得他无法集中思绪,什么都思考不了。

    几片绿叶被风吹落,如舞蝶一般,翩然自枝头飞舞而下。

    飞到装叙眼前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然后收到眼前,缓缓松开了拳头。

    但是那片绿叶已经被他揉皱,几道深绿的印痕横亘在叶身上,不可磨灭。

    就像是她突然留在他心底的痕迹。

    裴叙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那难言的情绪压下心头。

    他缓了缓神,然后抬脚离开。

    等他回到殿门前时,昌平已经走了。

    想来是久不见他身影,就提前离开了罢。

    裴叙看空荡荡的殿前,心里是不出的怅然滋味。

    他的腿上还没有好全,所以来的时候,是与昌平道乘的马车。

    但昌平走的时候,把马车给带走了。

    无奈之下,裴叙只好拖着废腿从皇宫走回去。

    也不知是他走的太快,还是昌平的车行的太慢。

    等他回到侯府时,昌平竟然还没回来。

    裴叙猜想她是拜访哪位好友去了,就没怎么在意,懒懒地瘫在榻上,等大夫过来。

    行动得太久,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换药的过程冗长且无趣,裴叙等着等着,就斜靠榻上,阖眼睡着了。

    午睡时做的梦,总有些虚幻。

    一片白色光影中,裴叙看到了晃动的重重人影。

    他伸手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地往前找去。

    也不知是找了多久,他终于到了尽头。

    白茫茫的一片中,是道纤细袅娜的身影。

    察觉到他的靠近,那人蓦然回首,明眸噙泪地他,带春哭腔道:“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的心意,也不懂……你自己的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叙也愣在了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考。

    随他情绪变幻的,还有周遭的情景。

    眨眼间,天旋地转,他眼前的人也随之消失。

    等再次睁眼时,他身在一片荒凉之地。

    空荡荡的荒原之上,寸草不生,除了黄土的颜色,是点缀的连片暗红。

    大风扬起黄沙,迷了他的眼。

    裴叙抬手挡了挡,再睁眼时,他看见了一身盔甲的父兄。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两人的直容。

    可仅凭这那两道身影,他也能清晰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爹……大哥……”

    看到那两人时,裴叙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脚,想向他们走近。

    就在他挪步的下一刻,大风再次吹起,漫天的黄沙席卷而来。

    他的视界也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三公子……三公子……“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梦境之外唤他。

    裴叙的思绪有片刻的涣散,顿了顿之后,他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常随焦急的面容:“三公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晕倒了!”

    闻言,他拧了眉:“怎么回事”

    常随急的不清话:“这……还是请公子先过去看看罢。”

    听过他的话后,裴叙紧蹙了眉头,心底升起隐隐的不安感。

    没有再作停留,他不顾腿上的伤,跟常随亟亟赶到了昌平身边。

    长安城总是热闹非凡,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喧闹吆喝的声音始终不断,惹得人心烦又欣悦。

    苏绣挑起车帘角,出神地看着外边不属于她的热闹,心口浮起阵躁意。

    坐在她身旁的郭伯言也心事重重。

    苏绣回头看到他表情,慢慢放下了车帘,担忧问道:“爹,是圣人怪罪下来了吗”

    圣人还是不能原谅她和裴叙吗

    可既然不肯原谅,又怎么没有惩罚他们呢

    苏绣想着,突然发现郭伯声烦心的并非此事。

    听到她的询问,郭伯言愣了愣。

    然后扭头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筱筱不要想多了,圣人并没有怪罪,只是朝廷上的一些事情罢了。”

    可若是高堂之事,圣人又怎会留昌平下来

    自古,女子便不能参政。

    郭伯言有意瞒她,苏绣便也不能再追问,只微了眼睫,陷入沉思。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她很久,没过几日,她就知道了答案。

    是裴家出事了。

    定安侯和世子都战死在了沙场。

    随这件事情传到她耳中的,还有另外的消息。

    “听啊,其实是定安侯通敌叛国,结果被同僚识破,就地斩杀了。裴家好歹是世代为将、保家卫国,边境的战士敬裴家先祖,就隐瞒了真相。”臂挎竹篮的大娘聚在街头,一阵絮絮碎语。

    在她旁边的人附和道:“我也听了,这事儿好像是真的。我有个侄儿在宫里当差,亲眼看见圣人对裴夫人和裴家三公子大发脾气呢!”

    “唉,裴家世代忠良,没想到如今,竟然出了这么个叛徒,把裴家的名声都给败坏了!”在旁边听话的人义愤填膺地怒道。

    站在矮阶上的苏绣听完这些,顿了顿,就转身向她们走去。

    她虽然戴了帷帽,但仅看穿着,也能辨出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几个大娘看到苏绣走近,下意识地噤了声。

    她们没有话,但苏绣却冷冷开了口:“没有远见的人永远都没有远见,捕风捉影、落井下石这种事情还真是做的得心应手啊。”

    一行人见她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得罪,所以谁都没有出声。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在棉花上,令苏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前方,道:“你们唾弃裴家的同时,也请记得,他们曾浴血奋战,只为护你们的安宁。”

    完这些,苏绣再不停留,抬脚离去。

    她本是出门来闲逛散心,结果却反倒惹来满心不快。

    苏绣坐上马车后,始终都不能静下心来。

    想到裴叙如今的处境,她就有些忍不住。

    纠结许久,她终是挑起车帘,吩咐外边的车夫:“去定安侯府。”

    但刚调转了车头,他们就被身后的人给拦住。

    苏绣还以为马车停下是出了什么事,遂挑起了车帘,向车外看去。

    在明明味昧的一片光影中,她到一道颀秀身影,高踞在马背之上,静默地看着她。

    他逆光而站,一张清俊面容沐在暗色中,令人看不清表情。

    无声的静默之中,渐生了几分压迫感。

    苏绣对上他视线,愣怔得不知如何言语。

    先开口的,是他:“不用去了。”

    苏绣一愣:“为何?”

    裴叙抿直了唇线,良久,才终于开口:“裴家与你,毫无干系。所以,不用你为裴家开口,也不用你去拜访。”

    “谁我与裴家无干系”苏绣毫不犹疑地反驳道。

    她直迎裴叙视线,开口坚定:“我……是你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