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洛茜的神色一僵, 众人转过身去,就见楚氏携着三姐, 身后跟着一大群奴才慢慢走过来,楚氏面上一丝情绪也无, 只是淡淡地看着这边,却人感觉到有巨大的压力袭倾覆来。
下人们最先反应过来, 服身行礼:“请夫人安, 三姐安。”
洛樱此时见到楚氏, 瞬间松了口气, 眨眼睛红了眼眶,甚是委屈地喊了一句:“母亲。”
楚氏扫了她们一眼,皱起眉头, 微有些怒意:“堂堂侯府姐,竟像市井泼妇一般吵吵闹闹, 成何体统!”
楚氏话音刚落, 洛芙直接跪在地上, 扬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哭出声来:“母亲, 你看看女儿的脸,大姐她好狠的心啊,母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呀!”
洛伊儿见她的惨状,松开了挽着楚氏的手,微蹙起眉尖, 有些心疼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快步上前,扶着洛芙的手臂:“二姐,快快起来。”
她心疼地看着洛芙红肿的脸颊,伸手似乎想去碰,又不敢碰,不赞成地看着洛茜,道:“大姐,你有什么委屈,尽可找娘亲做主,怎么可以将二妹成这样,若是留下伤疤,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伤疤”二字,洛芙浑身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哭得越发凶狠了。
洛茜阴沉着脸色,冷眼看着洛伊儿的惺惺作态,她紧捏着手中残留的细线,却不出丝毫的话来。
一行人从花园到了芳韵堂,楚氏皱眉,让人去请侯爷。
洛煜安今日似乎也是不忙,很快就到了芳韵堂,路上他已经听下人了事情,可是那下人却也讲不清原委,他冷沉着神色,进了屋内,瞧着屋里的几人,隐隐有些不悦。
楚氏抬眸看他:“侯爷来了。”
洛煜安应了一声,坐到她旁边,她才看向洛芙道:“行了,吧,终究是什么事竟能让你们姐妹了起来。”
楚氏面上神色淡淡的,似乎对这事隐隐有些不耐烦。
洛芙又跪在地上,侧仰着自己红肿的脸庞,让洛煜安看得清清楚楚,她抽噎着:“母亲,今日女儿与五妹约好聚一聚,可是到了凉亭后,女儿发现大姐将五妹推到在地,五妹和其嬷嬷疼得起不来身。”
听着她的话,洛煜安和楚氏微微一皱眉,却听她继续着:
“女儿想让大姐给五妹道歉,却不心拉断了大姐的手链,女儿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想到大姐这么爱护那条手链,大姐竟然因为一条手链,了女儿两巴掌!”
洛芙抹了一把眼泪,哭得停停顿顿:“她还……她还,女儿教养礼数不好,要替母亲管教女儿!”
洛煜安眼底已隐隐有些怒意,却听着洛芙声音陡然拔高:“女儿并不觉母亲教导有何不妥,大姐她这是完全没有将母亲放在眼里,爹爹,母亲,你看女儿的脸,你们要为女儿做主啊!”
洛伊儿拿着帕子掩了掩唇,眸子里几不可察地划过一丝笑意,这洛芙今日倒也有些聪明,知道自己分量不够,便将楚氏拖下水。
楚氏在她话落之后,面上神色寡淡了些,看向洛茜,不咸不淡道:“那倒是劳烦大姑娘了,对府中姑娘的礼数教导如此尽心尽力。”
她话中听不出什么怒意,却是让洛茜脸色一白,掀开裙摆跪在地上:“女儿失言,求母亲息怒。”
洛煜安一皱眉,看向一旁的洛樱,问:“你二姐得可是真的?”
洛樱看了屋里的人一圈,抿了抿唇,眼眶红了一圈,委屈道:“回爹爹的话,二姐得没错,大姐的确推了女儿,二姐也只是想让大姐给女儿道歉。”
她素来会撒娇卖可怜,此时眼泪吧唧一下掉下来,似乎被吓住了一样:“爹爹,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撞到大姐的丫鬟,爹爹不要生气了,女儿给大姐、二姐道歉。”
她一直抽噎着,本就是府中最的孩子,还没了生母在跟前,本就多得侯爷一份心疼,此时身板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洛煜安听到洛茜只是为了一个丫鬟,就如此对待手足,眼底的怒意更甚。
洛茜紧紧掐着手心,听着她们颠倒黑白,脸上皆是倔强和清冷,可是看着洛煜安冰冷的神色,眼底不觉就是一湿。
从来都是这样,他从不会听自己解释,因为当初那事让楚氏早产,他便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从不会正眼看待自己!
今日明明是姨娘的生日,可是府中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她们碎了自己送给姨娘的生辰礼,却还要让自己道歉,自己若是还手,便是长姐不爱护妹妹,便是她不懂事!
洛茜心中一阵凄凉,她突然想起前世,方瑾瑜将自己入冷宫之时,她原以为自己的爹爹会为自己话,可是宫人却来报,国公爷丝毫未有辩解,已经接下了圣旨,甚至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
洛茜跪在地上,睁着眼睛看向洛煜安,眼角的泪珠无意识滴落,洛煜安眼底的怒意一顿,微微蹙起眉头,拧眉看向她,就在她回忆起往日,觉得浑身冰冷的时候,突然有一人扑到她身上,将她护住,哭着为她辩解:
“侯爷,夫人!不是这样的,是五姐先找姐的麻烦,还将姐要送于清姨娘的物件全部落。”
“五姐在姐的阻止下,还将姐特意准备的手链踩进泥垢里,姐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失手推了五姐啊!侯爷明察啊!”
洛茜回头看着碧玉哭得泪流满面,眼底一晃,就听到她一番辩解,脸色瞬间一变,阻拦道:“闭嘴!”
可是最终晚了些,洛煜安原本因她而有些缓和的神色已然暗沉下来,他抬手就将手边的茶杯砸在碧玉额头上,甩袖站起身,阴沉怒道:
“本侯过,任何人都不许去见清氏!”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洛樱和洛芙浑身一个哆嗦,哭泣声也渐渐了下来,满屋瞬间沉寂下来,洛茜跪得笔直,看着那应该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勃然大怒,为的居然仅仅只是一个奴才提了她姨娘一句。
洛伊儿看着碧玉额头上瞬间出现红痕,杯子滚落时似乎划到了她,额头处出现一道淡淡的红痕,细细的血丝绽开,洛伊儿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尖,移开视线。
在场的人,应该只有楚氏一人神色不变,她扫了一眼满脸倔强的洛茜,淡淡抬眸道:“侯爷不必生气,是我觉得大姑娘与清姨娘终究是亲生母女,才默认她可以去看望清姨娘的。”
楚氏难产的时候,洛煜安心底愧疚,对清姨娘也深深厌恶,即使后来知道她有孕了,也依然下令将她禁足在梨园,不许旁人探望。
后来洛茜等人出生,这道命令也只有府中的老人知道,偶尔告诉下府中新来的下人,其他姐主子却是不知道这条命令的,就是洛茜也是前世快要入宫前才得知,所以才会在碧玉出那话时,那么紧张地阻止。
洛煜安身上冷意淡了些许,却依然冷哼了一声,看着洛茜,眼底无一丝温情,道:
“为了身外之物,不念手足之情,如此无情无义,给本侯在院子里好好闭门思过!”
听着他对自己的评价,洛茜终于忍不住眼底的湿意,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她连擦也未擦,叩首硬声道:“女儿遵令!”
此时的碧玉也终于回过神,知道自己惹了祸,眼底皆是愧疚不安地扶着洛茜的手臂。
回了云霞苑,洛伊儿连口茶水还未来得及喝,就看见盼思掀开帘子走进来,洛伊儿瞥了她一眼,接过玲珑奉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才道:
“传过去了?”
盼思点头:“是,明日应该就能有消息了。”
话落,她又有些疑惑:“姐,若是喜真的是那位的人,那大姐是想做什么?”
洛伊儿轻抬了抬眉梢,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喜,甚至在她的心里,怕是一直以为温王在与和自己暗通款曲吧。
喜事,她最想要的不过就是,自己与温王“自相残杀”。
不过……洛伊儿淡淡敛眉,府中温王的探子是不是太多了些,她抬眸:“不管她要做什么,府中这么多他人的眼线,着实让人寝食难安。”
尤其是温王的眼线,让她有些狐疑,到底是在监视侯府,还是在监视……她?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全在他人的注视下,她就有些反感。
突然,洛伊儿的动作一顿,她放下茶杯,眉尖微蹙,既然温王都在府中有暗子,那么靖王呢……
酉时,齐侯府膳房,喜刚准备收拾收拾回房,就听李嬷嬷叫她:“喜啊,今日柳儿她身子不舒服,今晚你留下来值夜。”
喜微微一皱眉,眼底划过一丝不悦,低头安静地应了下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这柳儿是李嬷嬷的闺女,一到她值夜,就身子不舒服,膳房的人几乎都替她顶过值,几人撇撇嘴,敢怒不敢言,留下喜一人,都匆匆回房。
而此时的温王府,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拖着一车的瓜果蔬菜,停在了侧门处,在下人帮忙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的时候,借着抬东西的错位,他隐晦地将袖子里的东西交于那人,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地弯腰驾着车离开。
书房内,温王坐在书桌后面,听着下人禀报的消息,寂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五年的探子,就这么暴露了。”
“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连本王的字迹都能临摹地能够以假乱真。”
书房内的安崇皱了皱眉头,对于眼线传来的消息有些怀疑:“王爷,是不是暗线看错了?”
方瑾瑜眼底神色明明暗暗:“能让本王的人认错,已然是不得了了。”
谁会特意临摹他的字迹?
伊儿?不可能,若是她,她不可能行事如此松懈。
那会是谁呢?
他轻笑一声:“有意思了,侯府里竟然有一人对本王字迹如此熟悉,倒是真让本王好奇。”
安崇皱着眉头,与王爷的字迹一模一样,这可不是事,若是让其他王爷知道……
方瑾瑜看着桌案上自己刚写下的一张字,眼底神色渐阴:“查查吧,将这人务必给本王揪出来!”
“属下遵令!”
隔日,天际刚见晓亮,盼思从云霞苑外面走进来,玲珑正好从主屋里出来,盼思低声问她:“姐起了吗?”
玲珑点头:“刚醒。”她手中拿着茶盏,正准备去厨房烧一壶茶水。
盼思推开门走进去,就见洛伊儿斜斜靠在床榻上,眼眸半阖,面上还有些困意,她动作放轻了些,将床头的帘子放下时,低声了一句:“姐,事情办好了。”
洛伊儿仰着白净的脸蛋,细细蹙着眉尖,玉手抵了抵额间,似乎有些不适,盼思顿了顿,有些担忧道:“姐,您不舒服吗?”
“无事,昨夜里睡得晚了。”洛伊儿轻轻摇头。
昨日她突然想起来,尚有些佛经未摘抄完,因着明日里就要送去明净寺,不能再拖,所以昨夜里便熬得晚了些,不想刚刚做起身,突觉得有些头疼。
盼思不语,敛下眉眼,轻轻地替她揉按着头部穴位。
洛伊儿眉尖舒展开了些,轻柔道:“让人去芳韵堂和娘亲一声,我今日就不过去了。”
盼思应了下来,等她面色舒乏了些,才停下手来,伺候她重新躺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盼思亲自跑了一趟芳韵堂,回来的时候,身边却跟着府医,楚氏听洛伊儿身有不适,就皱眉让盼思去请府医过来看看,盼思不敢拒,连忙请了来。
洛伊儿刚刚进入睡眠,就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盼思轻声轻语:“姐,夫人让府医来了。”
洛伊儿眉眼间迅速闪过一丝被吵醒的不耐,待听清盼思的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进来。”
床幔被放下,从里面伸出一截白皙细嫩的手腕,随后里面响起一道淡淡温婉的声音:“劳烦您了。”
府医低下头:“三姐太客气了。”
他坐下来,静静地替她把脉,片刻功夫,他就收回了手,道:“三姐并无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喝两副药就没事了。”
盼思将府医送出去,派人随着府医去拿药后,没有再进去吵洛伊儿,而是到了耳房休息。
……
喜这时才从厨房出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路径花园时,她见那里有些粉衣少女面色微沉重地等在那里,心底狠狠一沉。
……她暴露了。
从粉衣女子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后,喜有些晃神,怎么可能?她在侯府已经待了五年,一直安然无事,又怎么会突然暴露?
她恍恍惚惚地回了房间,此时其他人都已经在自己职位上,房间里唯独她一人,她突然看见自己床榻上的枕头低下隐隐露出的纸条,目光一顿。
她想起刚刚粉衣女子传达的话,主子让务必查出是谁传的纸条。
她眸色一厉,快步走过去,拿出纸条一看,皱起眉头。
又是落云阁?
她余光不经意间看到门后槽那里似乎有个东西,心下微顿,走近后才发现是一粒珍珠,她眯了眯眼睛,将那粒珍珠拾起,放在手心捻了捻,面上闪过若有所思。
直到晌午,洛伊儿才渐渐醒来,她浅蹙着细眉,缓缓睁开含情眸,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外间的玲珑听到动静,连忙开帘子走进来,扶着她坐起身。
洛伊儿一手撑在床榻上,蹙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玲珑半跪在地上,为她穿好绣鞋,没有停顿地回答她。
洗漱之后,她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才觉得清醒了些。
等她用过午膳后,玲珑端进来一碗黑糊糊的汤药,不等洛伊儿皱眉,她就开口道:“姐,这药已经热了三回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洛伊儿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愿,不管前世今生,她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来到这里之后,若是她最讨厌什么,那必定是这些苦涩的药了。
她蹙着眉尖,想到明日还要出府,抿着唇将药碗接过,玲珑甚少见到她如此孩子气模样,眼底不禁露了一分笑,她刚把药碗放下,玲珑便赶紧地递了蜜饯上去。
洛伊儿解了口中的苦涩,眉尖才舒展开,淡淡道:“去芳韵堂问问,明日去明净寺上香一事。”
每年这个时候,府中都会到明净寺上香,只不过往年都是楚氏带着洛伊儿几位姐妹一起去,而今年,洛茜刚刚被禁足,怕是无法去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楚氏那边递了话,盼思复述道:“夫人,若姐还不舒服,上香之日可以推迟。”
“若是姐无碍,那今年可能就由姐一人去了,夫人昨日收了尚书夫人的帖子,明日要到尚书府去,夫人怕其他人给姐惹麻烦,便不算让她们出府了。”
这里的其他人,明显就是指洛芙她们几人。
隔日,洛伊儿的伤寒好了一些,她换着一身乳白色锦绣罗衫裙,袖口和衣襟处带着浅浅的红色,多了一分艳丽,她让玲珑带上自己摘抄的佛经和三千两香油钱,坐上马车朝明净寺而去。
她此番到明净寺,需要住一日,楚氏已经派人和明净寺里的过招呼了,玲珑随着寺里的和尚去放行礼了,洛伊儿身边只跟着一个盼思,她跪在明黄色的跪垫上,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拜,美眸微阖,模样虔诚。
盼思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寺里的人,洛伊儿也站了起来,从大殿内走出来,她轻舒了一口气,宁静深远的撞钟声隐隐传来,她整个人越加显得温婉轻柔。
她们每年都来这明净寺,对这里也算熟悉,明净寺有一个特色,山顶山脚都有一处桂花林,每到季节,四处飘香,主仆二人没有要人带领,她们刚从山脚上来,此时相携着朝山上而去,若能自行爬到山顶,也算是心诚。
为了防止香客在爬山途中疲累,明净寺在径旁设了许多石凳,山顶和山脚,及其中间,都设有凉亭,以供香客歇息。
洛伊儿主仆二人,一鼓作气,相携着到了山顶,洛伊儿侧头与盼思着话,待闻到一阵桂花香时,便知自己将到了,堪堪抬起头来,却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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