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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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 她怎么样了?”仁济堂中, 沈沉渊在诊病屏风外转来转去, 偏偏大夫又不让他进去。

    “诶哟我宰相大人,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诊病么?”京城的名医秦伦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抱怨,“你这样子, 叫我如何能看得清病人的状况?”

    “那好, 你好好看。”沈沉渊妥协。

    “看不好我拆了你的医馆。”半晌,沈沉渊补充道。

    秦伦暗自摇了摇头, 宰相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难搞定。

    约莫一刻以后, 秦伦步履蹒跚地走回了堂屋。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沈沉渊依旧睁着含血丝的眸子。

    “没什么大事。吸了些烟, 我给开两副药就是了。手上的伤上了药几日就能好, 背上的伤可能会留疤。”秦伦坐在桌前,提起毛笔算写药方。

    “你这叫没什么大事?”

    秦伦笔一顿, 抬头对上一双猩红想要杀人的眼:“对医家而言, 能够治好的病都属于没什么大事,至于留疤什么的,有什么重要?”

    “她不能留疤,你给我治好了。”沈沉渊固执道。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并不是什么都能治的。”

    “治不好我拆了你医馆。”

    秦伦抬起满布皱纹的脸, 一双沧桑的眼睛淡淡地, 忽地把手中的笔拍到了桌上, 起身就要离开:“宰相大人请自便。”

    闻名京城数十载的医家圣手,自有风骨。

    “你......你回来......”秦伦也许是京中最好的大夫了,沈沉渊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宰相大人又叫我回来作甚?莫不是要我自己动手拆医馆?”波澜不兴的语调。

    “真的, 没有办法愈合伤疤么?”

    “我可以开一点生肌化瘀的方子,但未必能恢复如初。”秦伦淡淡道。

    “麻烦你了。”

    秦伦略微抬了抬眼,似乎从未见过宰相大人脾性如此谦和的时候。

    抱着怀中的人回到府中,便见着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沈励和靳柳。

    靳柳躲在沈励身后,期期艾艾地给宰相大人行了礼。她是想来看看,荆卿卿的情况如何了。

    “宰相大人,荆姑娘没事了吧?”沈励恭敬地行了礼。

    “没有大碍了。”

    “那些书生我都先行放了,几个刺客我押进了大牢,听凭宰相大人处置。”

    “替我给那几个刺客脸上画点花。”冰冷的语气。

    沈励看着沈沉渊离去的背影,满是不解,随即想到方才荆姑娘雪白手腕上的草药,心中有了几分把握。

    “励哥,怎么给刺客脸上画花啊?”靳柳扬起圆圆的脸,声音还有些许颤抖。今日和沈励一同出现在宰相大人面前,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

    “当然是用朱砂啊。”沈励轻轻抚了抚靳柳的脑袋,这丫头胆子,总不能用剑吧。

    靳柳红着脸侧了侧头:“我可以去看你画吗?”

    “不可以,牢里暗,我怕你摔了。”

    ****

    阑院中,沈沉渊唤来使唤丫头,为荆卿卿换了身上已经烧得有些褴褛的huangse衣衫,又去卿卿的住所里取来了干净的衣服换上。

    沈沉渊握着那件huangse衣衫低低地垂了眸,这件衣裳,是他买的呢。

    想到早些时候掠入火中的一袭黄衫,以及浓烟滚滚中席地而坐的她,他忍不住有些后怕。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子,如雪的肌肤露出几分苍白。

    今天,她为什么会冲进沧舟阁,是为了他?

    “宰相大人,风雪集的苏莞姑娘求见。”沈沉渊正出神,却听得使唤丫头来报。

    “请她到我这来吧。”卿卿还病着,他不想离开她身侧太远。

    这是苏莞第一次到阑苑来,丛丛的竹子挺立着,如同宰相大人一般,气宇轩昂,自信沉着。

    她远远看见站在房间门口一袭玄色锦袍,面容却带着几分憔悴的沈沉渊朝她点了点头。

    “荆妹妹还好么?”他们就站在楼的回廊里低声着。

    “身上的伤或许会留疤,其余的都好。”

    闻言苏莞像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她为什么会跑到沧舟阁去?”

    “她......,以为你在里面。”苏莞讷讷地,恍惚间想起冲进火场时,荆卿卿神色决然的模样。其实,荆卿卿比自己更喜欢沈沉渊吧?

    “你没有拉住她?”沈沉渊的声音有些颤抖,含着几分责怪。

    “她,她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一切。”苏莞抬眼,直直地望着院中的竹子。

    “再一次?......”沈沉渊忽然有些讶异地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荆卿卿以前就经历过大火么?还是,真如李长安所?

    “是,那时候我看她眼中的焦灼和惊惧,仿佛曾经也在火中失去过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他在她眼中,是很重要的东西?想到卿卿背上和手上的伤,沈沉渊便觉得内心一阵一阵抽痛。那样美丽的女子,竟为了他要受这样的苦。

    “苏莞,谢谢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些天卿卿在你那辛苦你了,接下来她得修养一阵。”一声叹息后沈沉渊如此道,语气仿佛是感谢邻居照顾自己的女儿。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院中的竹,却没有看向苏菀。

    苏莞在竹叶间的径走出一段路,忽然停步,回头看了看那条早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挺拔的男子的身影似乎还残留在那,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或许是时候了结自己所有的痴心妄想了。

    屋内沈沉渊回想着苏莞方才的话,有些若有所思。

    六年前先帝得了怪病,请天下名医进宫诊治,那时候京中最有名的医馆济世堂的大夫岑风也参与其中。他曾声称自己可以治好先帝,便进攻问药。不想他所呈递的一味陈国特有药材(八瓣莲)中却含有一种西域□□,沉息。

    本来沉息是可以使人顷刻毙命的,但因为每一次的用量少,先帝一直过了七日才呈现中毒症状。却已是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后来经太医院查验,发现八瓣莲中少量的□□。但蹊跷的是,岑风一家在七日之中却并没有逃跑的迹象,在查出毒物当日,消息还未传出,他们一家就引火**了。

    当年火场中发现两具成年尸身,一男一女,约莫就是岑风和其妻赵云溪,还有男童和女童的尸体各一具。官府定案,岑风一家谋害皇帝畏罪自杀。虽然这桩案子在当年颇有争议,但沈沉渊多番追查,却并未找到蛛丝马迹。

    如今荆卿卿她不愿再看一次大火,莫非她与那场火有关系?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岑风的女儿岑琳?

    可是,昔日里岑风与秦伦是莫逆之交,也见过几次岑琳。纵然六年过去,岑琳的样子也不至于让他认不出来吧。为何今日在济风堂却没发现秦伦有什么异样。还有,若荆卿卿真是岑琳,她又怎么敢再堂而皇之回到京城来。

    睡梦中的荆卿卿感到了后背的疼痛,皱起眉头,微微侧了侧身子,却不心扯到了伤口。发出“唔唔”的沉吟。

    沈沉渊抬手拿起帕子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她苍白的脸,心头一丝淡淡的抽痛。他忽然觉着,就算她是岑琳又如何。总归即使当初对先帝下手的真是岑风,那时候卿卿还,也不ganta的事。他她是荆卿卿,她就是荆卿卿,由他护着,没有人敢对她如何。

    感受到额角的动静,荆卿卿恍惚地张开了眼,再一次对上了俊毅的双眸和英挺的眉毛。

    “沉渊......”迷迷糊糊中,她口齿不清地喊着,竟有几丝妩媚。

    沈沉渊心尖颤了颤:“卿卿,你醒了。”

    荆卿卿木木地量了一下四周,又是沈沉渊的卧房,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微笑:“是啊,我又醒了。”

    “起来喝药吧。”

    荆卿卿任沈沉渊扶着坐起身来,一口一口喝着沈沉渊递过来的汤药。药很苦,不过她也没有吭声,全数喝干净了。

    喝完药,她无意识地往床沿靠,骤然间背上的伤口剧痛:“啊。”她不禁痛呼出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沈沉渊见状索性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枕着她的后颈,心翼翼地保持着她的身体与床头之间的距离。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环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用自己的侧脸去蹭着荆卿卿的头发,胸中忽然激荡起一股暖流,卿卿急忙向后躲了躲,却被沈沉渊牢牢地制主了。无奈后背实在是疼得厉害,荆卿卿无奈地放弃挣扎。

    “沉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卿卿,你今日,是为了我冲进火场的么?”他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我......”荆卿卿顿了顿,忽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许久:“是,因为没有宰相大人谁来给我发工钱啊?”

    “只是因为工钱?”

    “嗯。”荆卿卿不敢去看沈沉渊的脸,只感受着他鼻腔喷出的温热气息。

    “卿卿,我本来找了许多珍稀的医书想要送给你,明我的心意。但我觉得,我更应该出来,你不知道今天看你冲进火场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卿卿,我喜欢你。”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樱桃一般的唇和波光流动的眼,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头发:“卿卿,你好好想想,你不顾性命的冲进火场,真的只是为了月钱么?卿卿,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你干什么。”被突如其来的一吻吓到,荆卿卿的语气开始颤抖。

    沈沉渊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荆卿卿伸手去推,却如何也推不开。

    男人霸道地禁锢着她,似乎是在坚守自己的主权。她挣扎许久,然后她放弃了,垂下双眼,一双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睫毛微微颤动:“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而是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