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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承铭量了一眼秦奕然,身高上的差距,让他十分挫败。在学校这些天,他已经知道,人类女性喜欢高大的男人,身高会给她们安全感。他比任乔还矮呢,难怪任乔不喜欢他。

    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朋友乖,回家写作业吧。等你长大了,五哥哥再带你来酒吧玩。”

    任乔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承,别和唐绍世走那么近,他是个坏孩子,把你也带坏了怎么办?”

    只要他不惹她生气,她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像是春风吹过,轻抚被寒冬冰冻的大地。谢承铭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心翼翼地藏好眸子里的贪恋,转身离开。

    顾怀轻笑,向着任乔的方向问:“不必连我也赶吧?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查身份证。”酒吧里味道明明那么杂乱,他仍旧能够准确地捕捉任乔的位置。

    想到他孤零零地坐在紫藤萝花架下的场景,任乔点了点头。这里虽然吵闹,到底比唐家有人味。

    车里,唐绍世吹了个口哨:“哟,咱们的大影帝被赶回来了!巴巴地跑来看人家一眼,再灰溜溜地被赶走,有意思吗?”

    不想听他阴阳怪气,谢承铭推开车门,便要下车。从夜莺酒吧到唐家别墅的距离,他只用跑也花不了多久。

    唐绍世一把拉住他:“生什么气呀,你陪我游戏,我教你怎么追她!不是我吹,爷我在学校每天收到的礼物,都是成山堆的。”

    谢承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他也有很多啊,根本没用好不好。

    唐绍世语如连珠炮:“女人嘛,不就是喜欢男人温柔、有钱、帅气?你对我姐已经温柔到没边了,钱我们唐家又不缺,到帅气,你长得也够白脸的,就是这身高”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到谢承铭心坎里,他坐回原位,耐心地听着。

    一肚子坏水的唐绍世,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继续不遗余力地蛊惑他,暗暗谋划给任乔找麻烦的一百零八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幼稚的孩子把戏,已经偏离他和唐娅斗法,争夺唐氏继承者的初衷。

    其实争唐家有什么意思?那只是爸妈从灌输给他的思想。他按照他们教的去做,不过是想要一句来自大人的夸奖,可惜从没得到过。就算不是唐家继承人,他这辈子也有花不完的钱,比起那个位置,他想要的是更加有趣的人生。

    比如,和谢承铭做朋友,把这次被阴的份,再阴回去!

    拼酒大战的结局,是丁玲玲落败,她趴在桌子上,摆着手:“不喝了,不喝了,没想到我酒场一霸也有落败的一天,我服气了,你才是爸爸。”

    方然还没喝尽兴,摇了摇丁玲玲,见她不动,又去找任乔。她其实不比丁玲玲清醒多少,勾着任乔的脖颈,便吻了下去,把口中的伏特加渡给任乔。

    任乔没有防备她的突袭,烈酒入喉,转眼便上头,任乔有些晕晕的,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了。五用手捂着眼睛,夸张地大喊大叫:“然姐强吻队长啦,谁来救救队长?”

    秦奕然连忙把她们两个拉开,任乔不胜酒力,脸色酡红,半醉半醒地靠在沙发上,面如桃花。方然递给秦奕然一杯酒:“敢和我抢女人,问过我手里的酒杯了吗?来喝啊!”活脱脱一个女土匪。

    她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敬了一圈,把大家都喝趴下了。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推着顾怀的轮椅向外走。顾怀的手心,紧紧地攥着一张纸片,上面有一行盲文:“想知道车祸的真相,就和我来。”

    到达一间僻静的包厢后,顾怀问:“你是谁?关于车祸,你到底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那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十二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一切,父亲、光明、顾家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女人的啜泣声,凄厉的哭声,带着如临深渊般的绝望。终于,她开口,讲了一段往事:“我曾经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二十岁那年,遇到顾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们两情相悦,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我被抓到一处山庄里。有个女人对我,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顾鸿了。顾鸿应该是她的丈夫,他们门当户对,她能帮助顾家的事业,而我什么都不是,我不配和顾鸿在一起。

    我被关在那里,一天又一天,怎么也逃不出去。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要去死。然而,自杀被救回,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了孩子,我不再寻死。我以为她会害我的孩子,可她没有,反而好好地养着我。

    那段时间过得格外平静,平静到让我忘记她有多么恶毒。我怀胎十月,拼尽性命生下孩子后,她把我儿子抢走了。我疯了,又哭又喊,用头撞厚厚的铁墙,想要去找儿子

    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之际,我就在想,人们常常,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人上人——和顾鸿恋爱前,我甚至不知道他顾氏继承人的身份,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和他结婚生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世间苦难却不肯放过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每天在墙上画正字,数着日子,拖着这条烂命,是因为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起码再看儿子一眼。终于被我等到了,顾鸿找来了!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我才知道,医生那个女人受孕很困难,所以她抱走我儿子,当做自己生的。他要救我,他要把儿子带来给我看,他我们一家三口一起逃亡

    我等啊等,盼啊盼,最后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冷酷地对我宣告,顾鸿死了。她顾鸿是我害死的,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为顾鸿的死赎罪。那段时间她来得很勤,一见到我就是一顿毒、谩骂,后来她来的越来越少,听看守的人,她嫁给别人了。原来她根本不是非顾鸿不可啊,却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

    黑暗中,顾怀伸出双手摸索,那女人身形枯瘦,伤痕累累,“那个女人名叫凌清,对吗?”他只觉得,所有的困惑都有了解答。难怪凌清从来没有疼过他,人家都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原来凌清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妈啊。

    房间里,枯瘦女人忽然咳出一口鲜血,越咳越多。黏腻的血液,染在顾怀手上。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很像你爸爸,我得了肺癌,晚期,已经没救了。看守我的人,也是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才肯放我出来,让我见你一面。如果你一直在唐家,我也进不去,还好你今天出来了。

    冥冥之中,命运在指引,让我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儿子最后一面,我心满意足了。怀儿,你要记得,凌清势大,不要让人知道,我来找过你,更不要让她发现,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不必为我们报仇,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提防她。”

    话音落下,她开一个瓶,倒在嘴里,生机快速地流逝,话变得断断续续:“我不想再受肺癌的折磨看守我的人,会带我的尸体回去,咳咳氯化物中毒,凌清不会怀疑的,我”她的手滑落在地,身体渐渐僵硬、冰凉。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怀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叫出来,她就服毒自杀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在他有了妈妈之后,又要她死在自己面前,就像当年亲眼看着爸爸死在车祸里。

    顾怀摔在地上,轮椅翻了,他不顾疼痛,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挪向她,把她的尸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龙凤镯

    顾怀整整十二年没有流过眼泪,他一度以为,他的悲伤随着那场车祸被冰冻,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原来不是,只是这些年没有值得他落泪的事情。

    他哭得凄厉而无助,一墙之隔,是酒吧的笙歌暖响,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进来,抢过那个女人的尸体,一言不发地离开,甚至不肯给顾怀更多和她告别的时间。

    怀里空了,顾怀的神情变的呆滞,他愣愣地坐在那里,许久之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困惑啊。如她所,他们从没想过要做人上人,可苦难一样没有放过他们。既然是这样,那就成为人上人吧——把那些人全部踩在脚下,用仇人的鲜血,祭奠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