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

    “小月，你没事吧？”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略带关心的询问。

    唐小月一手捂着肚子，弯身呕吐的厉害，眼看着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听到男人关怀的声音，本打算摇摇手，说自己没事。但是脑子里一回想到刚刚看见的尸体，又忍不住呕了几口，直到肚子里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脸色越发苍白如纸。

    说话的中年男人是警队的副队长，名叫韩庭，他跟唐小月的老师徐正辉是老交情了，两人同属一个公安机关，以前经常携手办案。

    今天收到举报，云山水库旁边发现一具女尸，根据举报人的描述，他猜测死者跟他正在一直调查的连环杀人案有关。原因无他，因为死者系失血过多而亡，身体被连捅数十刀，这已经是第四个受害人了。

    韩庭刚收到举报，立刻就给公安部刑侦技术科的徐正辉打了电话，让他找人少来协助。

    一般这种凶杀命案现场，都需要法医来鉴定谋杀嫌疑的尸体，判明死亡原因、时间和性质，并推断和认定致死致伤的凶器，分析犯罪手段和过程。

    韩庭带着手下刚到现场，刑侦技术科的车也到了。他看着车上下来两个身穿白衣的人，其中一人正是徐正辉，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的小姑娘。之前倒是见过两次，好像叫唐小月，是徐正辉一年前刚招的实习生。

    他匆匆走上前跟徐正辉打了个招呼，几人一起走向了受害人。没想到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小姑娘，看到尸体后直接跑到一边狂吐不止。徐正辉估计也没想到，但是他忙着去鉴定尸体，只让他来看看自己的徒弟。

    韩庭见她弯腰吐得昏天黑地，感觉把昨晚吃都吐干净了，不觉眉头紧皱。正打算再说两句，就听到有人叫他。他拍了一下唐小月的肩膀，就急匆匆地走过去了。

    韩庭刚走没多久，唐小月的身后隐约有低低的对话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不解，似乎还夹杂着些嘲讽。

    “明明是个法医，看到尸体竟然吐成这样！真是不可理解，既然见不得这些，为什么还要做法医呢？”

    “听说是个富家小姐，估计就是一时兴起，觉得法医挺好玩才学的吧。没想到真的到了实践中，还是脆弱不堪的花瓶一个。”

    “哎，所以说啊，为什么给派来这么一个不中用的法医，本来案子就扑朔迷离，查了几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正需要帮助的时候。看着娇娇弱弱的，也不像是干这一行的。”

    ……

    议论声虽小，唐小月却全部听到了耳朵里，更是难受地要命。她想直起身，冲着他们大吼，谁说我不行的！你们之前见过我出警吗？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这两年不吃不喝，废寝忘食，没有一日放松过，才终于得到老师的肯定，否则也不会把我派过来。

    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这次有什么不同呢？是受害人死状太惨？还是同病相怜？亦或者想起了不可追溯的往事？还有深埋在心底的旧人？

    她只知道，看到受害人的那一瞬间，曾经被封印在心底的记忆碎片蜂拥而出，好似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身体自发地做出反应，呕吐不止，连灵魂都被撕扯地疼痛不堪！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觉醒吗？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排斥？

    她明明等了那么长时间，期盼了那么长时间，为了这一天，放弃了曾经的梦想，舍弃了优越的环境，一心钻研枯燥无味的医术，整日对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她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却是这么个结果，她怎么甘心？！

    唐小月心中爆射出冰寒的冷光，确定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她努力用手撑住膝盖，想要站起身。但终究是力有不殆，也许是身体的能量已被掏空，她的手一滑，整个身体好似落叶一般，朝地上跌去。就在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时，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紧接着身体跌入一个暖热的胸膛。

    唐小月紧张地抬头，看向抱住他的人。男人身形格外高大，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漆黑的头发微散，发梢带着午后阳光的淡黄光晕，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漆黑而幽深的眼眸闪着危险的光芒，令人望之生畏。

    唐小月双臂被他抓着，只觉那处微痛中带着温热，她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凌厉中似乎带着一缕莫名的心疼，心里禁不住一阵悸动，一阵心疼。那股疼痛来得莫名其妙，她不知为何会有那种感觉，明明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男人的嗓音清而孤泠，却带着一丝迷惑人心的暗哑，“你没事吧？”

    唐小月被他的问话惊醒，一阵心慌，匆忙推开他。她无措地整了整衣服，低垂着头，轻声说道：“谢谢你，我没事。”

    男人皱眉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似乎有些不确定，但终是什么也没说，朝着韩庭和徐正辉走去。唐小月听到脚步声，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近前时，徐正辉已经尸检完毕了，正在跟韩庭交谈着。他抬眼看到一脸惨白的唐小月，脸上现出担忧之色，低声问了一句，“小月，你没事吧？身体还好吗？我就说你今天不要跟来，你偏不听。要是一般的案子，我肯定带你去，分明已经告诉过你，受害者跟几年前的……”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唐小月打断了，她的脸色更加惨白，双手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带着颤抖，“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知道的，我等了两年多了，好不容易有了进展，怎么可能不过来。我本以为我已经调整好了，完全能够应对，但是一看到受害人的尸体，我就……对不起，老师，给你添麻烦了，也没帮上忙。”说到后面，话中满含悲戚，又带着一脸无措和不甘。

    徐正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强。这也不能怪你，谁经历过那种事，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更何况你当时只是个刚出大学的小丫头。没事了，我已经鉴定完了，你回去看看尸检报告，等调整好了，再亲自参与进一步的尸检吧。”

    唐小月感激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老师。”

    韩庭仔细观察着两人，这算是他们做警察的职业病了，看到这种情形就忍不住猜测两人话中隐含的秘密。听了半天，没头没尾的，实在是猜不出。

    一转头才发现唐小月的身边还跟着个人，他眉头紧锁，这里可是办案现场，怎么会有陌生人闯进来？韩庭看着男人，沉声问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