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鑫的声音阴森的可怕，好似裹挟着阴气，钻入肺腑之中，让人浑身发凉，“周丽娟的男朋友也嗑了药，不过是分量不多，等他坚持到实验室人已经睡着了。整个实验室只剩下他的好哥们，也就是我同学。他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害怕地手都在抖，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将实验室的门关上，估计是去取药。我看着里面躺着的两个人，只觉老天都在帮我。我带上手套，将门悄悄打开，我知道我同学随时可能回来，我要速战速决。看着周丽娟那张让人作呕的脸，我下手的时候真是非常痛快，而且为了加快速度，只能选择一刀毙命的地方，但是只捅一刀的话，我怎么可能解气呢！她欺负了十年，我就捅她十刀好了，也算是还了她。

    我杀了周丽娟后，又将刀塞在他男朋友的手中，又在他的脸上涂了些血，然后快速地离开了。但是我刚走出实验室没多久，却迎面遇上了一个女生！”

    唐小月听到他说遇到一个女生的时候，身体猛然一颤，嘴唇哆嗦的厉害。林家鑫突然凑近她的耳畔，耳边是凉凉的吐息，一股惧意从她的尾椎攀附而升，一直凉到了头顶。

    他就像是一条毒蛇，将她死死地缠绕住，声音沙沙好似毒蛇的吐信声，“对，你猜的没错，我碰上的那个女生正是你的姐姐唐艺卿。估计是周丽娟的男朋友给她发了信息，想要让她把周丽娟弄回宿舍。我当时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但是转头看她的背影只觉得熟悉，因为我曾经在董会茹和周丽娟身边见过她，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与她们同流合污的女孩子。

    我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我那男同学的尖叫声，接着又是一声女生的尖叫声，我只加快了步伐，悄悄躲了起来。那天之后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我不确定你姐姐是否认出了我，毕竟她也曾经在董会茹身边见过我。我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但是放过了她，我或许就会成为下一个嫌疑人，只会将我卷进两桩杀人案里。

    我一直在心里催眠自己，能跟在董会茹和周丽娟身边混的女孩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仗着家里有钱为非作歹。我若是杀了她，也算是为社会除一害。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我花了很多时间，好不容易跟她刚刚甩掉的前男友成了朋友。

    后来我偷偷地用那个男生的手机给她发信息，约她在学校一个僻静角落里见面，说是跟她讲明白，但是我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你。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你，毕竟当时天很黑，而你和你姐姐长得差不多，身材也很相似，我只以为那是你姐姐。

    我想着要速战速决，并且不能让你发出声音，所以只能先把你弄晕，可是我刚刚把针管推进你手臂的时候，身后就冲出一道影子。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被发现了。那时候我有些手足无措，直接将口袋里的手术刀取出，转身就向那人捅去，一连捅了三刀，确定那人必死无疑后，我才喘过一口气，鼻尖都是血腥气。

    可是当我看清那人的脸时，我就后悔了，那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时刻，恨不能捅的是我自己！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我的心脏好似被刀捅了一般，绵密的苦痛传遍了全身每一处。那一刻有种莫名的剧痛钻入骨头，侵蚀着我的魂灵，生生缠绕如同附骨。

    我哽咽着喊着他的名字，”泽城哥，泽城哥“，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我不断地呼唤他，他就能醒来一样。可他终究要死了，他的嘴里不断地涌现出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只挣扎着说出了几个字，”不、不要伤害月月。“

    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我才知道我弄错人了，来的并不是唐艺卿，而是她的妹妹唐小月。我不但弄错了人，还把这世界上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杀了。他的那声嘶哑的乞求，仿佛一把犀利的刀，绞的我血肉模糊苦不能言。我跪在地上，怀里抱着血流不止的钟泽城，绝望的低吼着，就像那负伤的野兽般蜷缩着身体。

    我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我，也许认出来了，也许没认出来，但是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已经昏迷的女孩儿，他的眼中满是乞求，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么卑微的乞求。我想，他肯定是十分爱你的，爱到骨子里了吧，即使自己都快死了，也不忘保护你。”

    说到这里，林家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好似回想起了那时痛苦的滋味，脸上满是挣扎。他蓦地跪在地上，膝盖骨磕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脸枕在唐小月脑袋的旁边，一双装满悔恨和痛苦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幽幽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认识钟泽城的？为什么要叫他泽城哥，对吗？”

    唐小月看着他的眼睛，只觉胸口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把脸转向上方，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她怕她会发疯。当她听到钟泽城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只觉浑身上下有无数的钢针穿行，针刺般的疼痛入肉入骨，沁入五脏六腑，原来竟是那样，果然是她害死了钟泽城。

    她恍惚想起了出事的那一天，那天她与钟泽城原本约好了在学校见面。但是中途妈妈打电话来，说是几天没见到她姐姐的影子了，很担心，让她务必去学校找找她。唐小月觉得时间还早，也就爽快地答应了，她当即给钟泽城打了个电话，说她要去爱锦得私立大学一趟。

    钟泽城听说她要去找唐艺卿，怕她一个人出什么事，而且他的公司刚好离爱锦得私立大学更近一些，两人就约好在那里见面。唐小月答应了，可是她到爱锦得私立大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钟泽城，想了想就先去找唐艺卿了。

    如果那时候她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是死都不会去的！可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人生最苍白无力的一个词就是悔不当初。

    唐小月到了唐艺卿的宿舍，发现她并不在屋里，但是手机还摆在桌子上。她正低头沉思着，手机的屏幕亮了，她不过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竟然发现有人要跟她姐姐见面，看短信内容，明显就是前男友的骚扰短信。她又想到妈妈的担忧，决定替唐艺卿走一趟，最好是能说服那个男生，让他不要再来骚扰她姐姐了。

    唐小月偷偷地记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准备瞒着唐艺卿走一趟。她刚刚走出宿舍，就收到了钟泽城的电话，她就将那事告诉他了，并把地址告诉了他，准备在那里和他见面。当时她只是觉得一个女生去见面有些害怕，正好男朋友也来了，两个人一起的话，总会有些震慑力。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很模糊，她只记得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那个男生，好像手臂一疼，剩下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世界好似都颠倒了，她的人生支离破碎。

    有时候受伤是一辈子的事，即便伤口愈合了，丑陋的疤痕也会时刻提醒着你，曾经你受过什么样的伤，曾经你做过什么样的错事，触目惊心，摧骨剜心。

    唐小月只觉四肢冰冷，油煎肺腑，整个人好像已经死去，意识却分外清楚，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她咬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原来泽城学长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不要伤害月月”，竟然是“不要伤害月月”！明明是她害死的他，明明是她的错！

    林家鑫看着唐小月的热泪从眼角滑下，顺着脸颊慢慢滴落，竟然不可自抑地笑了，声音飘飘忽忽，“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钟泽城？”说罢，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

    唐小月仍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淡淡的泪水滑过眼眶，顺着面颊流进嘴里，微微一品，咸的像是苦涩的刀刃，疼的她张嘴哭不出声。听到他的话，只觉疼痛难忍，就好似心里的伤口还未愈合，此时血皮又被强行揭开，从骨缝里头渗出寒来，冷的像是浸在冰水中。

    林家鑫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反应，见她如此，也不再看她，只转过头，幽幽说着：“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妈妈死后，我在孤儿院住了几年，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泽城哥。泽城哥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都是高大的，就像傲岸的天神一样，无所不能，他拥有大海一样的包容之心，是那个时候我见过的最温暖的人。

    那时候因为我妈妈死于艾滋病的缘故，孤儿院的所有小朋友都避我如蛇蝎，不但不跟我讲话，趁着没人的时候，还会用石头砸我。我除了默默忍受，或是偶尔狠狠地瞪他们一眼，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刚到孤儿院的第五天，泽城哥出现了，他总会挡在我的面前，那小小的身体替我挡住了一切。那瘦弱的小身板，看在我的眼里却好像是广阔的天空。

    后来孤儿院的小朋友也不再欺负我了，也许是泽城哥比较有威信，他们都比较怕他吧。从那以后，泽城哥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保护着我。那时候有善心的人家会给孤儿院资助，泽城哥因为比较乖巧懂事，总会收到很多的资助物品，但每次他都是先让我挑，剩下的他才留着自己用。

    对于小小的我来说，从未享受过那种温暖，被人呵护的感觉，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真是太温暖了。泽城哥就像是我的太阳，他的出现照亮了我的全世界。我只想把那颗小太阳放在身边，离得近些，就不会再觉得冷。遇到他之前，我就像是茕茕独立于冰原上的人，生活里除了暗无天日的冷寒，和冷风呼啸的冰雪，就再也没有其他。遇到他之后，他太温暖了，就像寒冷冬天里的一把火，明亮的让我无法抵御，渴望亲近。

    可是好景不长，上天似乎从来不眷顾我。我在孤儿院待了五年多，虽然日子清苦一些，但于我而言，确实最美好的时光，感觉只要有泽城哥在，时光都染上了甜蜜。可我终究还是被亲生父亲接走了，那时候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变成有出息的人，变成泽城哥所期待的那种人。

    你之前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能一直忍受周丽娟的谩骂和后妈的折磨，而没有爆发吧？我之所以能忍耐十多年，都是因为在孤儿院的那几年，我的心里储存的那点温暖，因为我一直想成为泽城哥那样的人，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善良的人，做个可以包容他人的人，可我终究是没有做到。

    那时候我深刻的认识到，倘若你一味的妥协，只会招来更多的谩骂和折磨。人性如此，总是喜欢选软弱的人欺负，就好像那句话说的，柿子总是拣软的捏。倘若你的善良没有锋芒，早晚会将你自己葬送。不是被欺负你的人折磨死，就是被你自己逼死。

    我本打算一直忍耐下去，等我接管了周家，或者是成为更有出息的人，再去见泽城哥。我一直忍着心中的思念，没有去见他，却也在偷偷地关注着他。我知道他考上了大学，还有一个女朋友，日子过的很幸福。那时候我还期盼着，有一天我们都大学毕业了，都成为厉害的人了，坐在一起吃个饭，该有多好啊，可惜那终究成了奢想。

    我死都未想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竟然成了最后一面，还是我亲手杀了他。你知道那种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在身边的感觉吗？你知道亲手杀死最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吗？即使用身处地狱，都不足以形容。自从他死后，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地狱，每一天都在噩梦中恍惚睡去，又在噩梦中恍惚醒来，闭上眼睛就是他浑身染血的样子，睁开眼睛，同样是他最后满含悲戚的眼神。

    泽城哥是我这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的温暖，他死了之后，我的世界只剩下冰寒，彻骨的冰寒。他死在我手下的那一刻，只觉天崩地裂一般，整个人也跟着死去了。

    那时候我甚至痛苦地想要陪着他死去，但是我看到了你，昏迷着躺在地上的你，我想起了他最后的那句话。如果你也深爱着他，如果你知道他死了的话，还是死在自己的面前，你会不会也跟着去死？会不会自责一辈子？如果你那样痛苦的活着，那泽城哥即使死了，也不会安心。

    那样我就更对不起他了，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了，再不能对不起他第二次。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涌出了无数的念头，最后我挣扎着放开他，我想活下来去完成他的遗愿，我要一辈子待在你身边，替他照顾你，以此来赎我的罪。

    当我听说你来了徐正辉老师这里当法医，我毫不犹豫地也跟来了。我看着你每天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看着你每天折磨自己，再也没有一丝人气，我知道你是真的爱着泽城哥。那个时候我痛苦地想着，原来世界上还是有真爱的，可惜被我亲手给毁了。我很痛苦，我折磨着我自己，我痛恨着我自己，却还是固执地守在你身边。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即使你不接受我，只要你还是一个人，只要你还一直念着泽城哥，想着泽城哥，只要你还待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却偏偏陆佩玖出现了！他不但要重新调查杀人案，还有目的的接近你，其他的我都可以忍，唯独你不可以。你是泽城哥的，你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我不能让任何人把你抢去。

    原本我以为你会像以往一样，将他推出你的世界，但没想到你竟然动摇了！你背叛了泽城哥，也背叛了那段感情。既然如此，我们就同归于尽吧！我们一起去地下见泽城哥，一起去见他好不好？他肯定也很想念我们。”

    说完，林家鑫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到一边去拿手术刀。

    听完他的话，唐小月如被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心也空空荡荡的，整个人无所依傍，眼泪顺着眼角慢慢地往下滴落，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架在了火上，无一处不疼痛。

    就在林家鑫拿起手术刀，准备回到实验台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了，紧接着涌入五六个人，直接将他压倒在地上。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的脸被按在地上，扭曲着，脑子转了一圈，突然看向实验台上的唐小月，目眦欲裂，一字一句地怒吼着，“唐小月，你骗我！你刚刚一直在演戏，你居然骗我！”

    唐小月浑身早就没有了一分力气，整个人好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直直地躺在实验台上。她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好似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好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陆佩玖带着人第一个踹门进来，迈着大长腿直接走到实验台前。他低头看着唐小月，眼中满是疼惜和悔恨。她乖乖地躺在那里，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的破布娃娃，让人看了只觉伤心难过。想要把她抱在怀中，想要给她些生气。

    陆佩玖将唐小月身上缠着的绳子松开，又将她轻轻抱在怀里，用大衣裹住，不露任何缝隙。他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孩子一般，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乖，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陆佩玖抱着唐小月，路过林家鑫旁边的时候，垂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有同情，有惋惜，亦有痛恨。但是看到怀中唐小月惨白的脸，他淡薄的唇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眼中似有冰箭射出，只浅淡的说了一句，“你不配拥有温暖。”

    说罢，直径抱着唐小月当先走了出去，背后仍有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他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目光冷冽如刀。他将唐小月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绕到驾驶座上，车门一关，又将暖气开到最大，转身轻轻地给她揉捏着手脚。

    被绑在冰冷的实验台上那么长时间，估计手脚早已僵了吧。他没有说话，只轻柔地帮她揉搓，想要她的身子尽快暖和起来。他正捏着她的手，耳边忽而传来细若蚊蚋的声音，“陆警官，你是怎么知道林师兄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