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三十六计》之反间之计

    季陶陶原本听到夏皇后的话，刚刚松了口气，可惜气还没喘完，又听到这中气十足的一声，一颗心又高悬起来，妈蛋！怎么偏偏这时候高级黑回来了！跑得还挺快，哼，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就看他能不能翻出浪来！

    心里这般想着，与韩长庚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淡定的神色，才微微垂下头去，现在不是自己出头的时候啊，只要站在一边当木头人就好了，反正还有皇后呢。

    韩长笙话音刚落，人就走了进来，与往日的一身绯衣不同，他今日穿着银色的正装，坚硬的鎏金银甲闪着淡淡的光，越发显得整个人冷厉又妖娆，目光凌厉冰寒，像把利剑直刺人心。他走进来后，先是看了季陶陶一眼，才走到正中跪地行礼，“不知皇后娘娘在此，刚刚出言无状，还请娘娘恕罪。”

    屁嘞，不知道，你刚刚还叫那么大声！季陶陶心里腹诽着，却依旧是低垂着头装死人。刚刚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目光，她连头都没抬，为什么要跟他硬碰硬，我又不是傻。有智慧的人，都是讲究智取的。

    夏皇后膝下没有皇子，却能把持后宫这么些年，足以见得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不光是手段了得，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自然能听出韩长笙的敷衍，但现在不是跟他较真的时候。思及此，她淡淡地摆了摆手，“老四，起来吧。”

    韩长笙从地上站起，目光低垂，看了小四一眼，眸色幽深平静，看着仿佛毫无波澜的湖水，可那暗潮下却似有寒冰。小四原本想要张嘴说什么，却被他这一眼生生地憋了回去，眼里满是惊惧。他又看向上首的皇后，唇边带着浅笑，“皇后娘娘，如今正是春狩之时，您若是在外面杖毙一人，血流遍地的话，恐怕会冲撞父皇的圣驾吧？”

    夏皇后眼中闪着冷光，貌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护甲，语声轻轻却有雷霆之怒，“这个刺客胆大包天，不但害死了昭莳，还敢假扮公主在宫里招摇撞骗，如今更是敢当众行刺长平，本宫命人将她杖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是让皇上知道，我想他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老四说不宜见血，那么依你之见，要如何处死她呢？”

    哇哦，好一招四两拨千斤，皇后果然有两把刷子！既然你不想让她流血而死，那就换种死法好了，左右都是死，皇后威武！季陶陶在心里给皇后点着赞，眼角余光偷偷地瞥了韩长笙一眼，真想看看他吃瘪的样子啊，肯定很好玩！

    结果，韩长笙好似料到她的反应，一双眼睛正看着她呢，冷不防地与那双黝黑冷寒的眼对上，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啊，冰冷又狠决，仿佛深夜穿行的毒蛇，看到了，就像是被咬了一口！她吓得小身板一颤，急忙又低下了头，继续装她的死人。哎，好奇心害死人啊，干嘛要忍不住去看！

    韩长笙与季陶陶对视一眼后，他心里清楚，自己来晚了，如今证据确凿，小四肯定是保不住了。他微微叹息一声，才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这个刺客胆大包天，罪行累累，死不足惜。让皇后娘娘处置，只会累了您的手，不如让儿臣代劳如何？”

    夏皇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警惕，但如今这么一帐篷的人，想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耍赖的事，便点了点头。

    韩长庚和季陶陶一听他的话，都瞬间警惕起来，同时抬头看向他，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眼神。

    韩长笙依旧是那张言笑晏晏的冰冷美人脸，薄唇中吐出的话却更冷，好似一把冰箭直刺人心，“十三，送这个刺客一程，不要见血，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

    十三原本站在他身边，闻言拿剑的手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眼底闪过幽暗的光，她低垂着头走向小四，眼里看到的好似一个陌生人。小四只开口叫了一声，“你、你……”，人就已经断气了，被十三直接扭断了脖子。

    韩青凝许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惊吓过度，晕死了过去。夏皇后心尖一颤，急忙让人将她卧在床榻上，坐在床边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她身边的宫女已经急匆匆地跑去找御医了。

    季陶陶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在这里，杀手真的是最卑微的存在啊，无名无姓，就像是一件工具，有用的时候擦一擦，没用的时候直接丢弃。

    韩长笙看着已经断气的小四，蹙起眉峰，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低声喝道：“还不拉出去，留在这里碍皇后娘娘的眼吗？！”

    十三当即将小四拖了出去，就像是在拖个麻袋一般，路过季陶陶的时候，猛然回头，一脸狰狞的表情，眼底是猩红的怒火。

    季陶陶冷不防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珠，吓了一大跳，小心肝都跟着颤了颤，但立即就恢复了镇定，毫无畏惧地回视着她。小婊砸，你当初敢设计害死老娘，就应该知道你们早晚会有这一天！明明是你们自己作死，现在装生气，给谁看呢！老娘心里的火可比你大多了！

    韩长庚似乎察觉到了十三的眼神，直接将季陶陶往身后一挡，又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隐隐带着威胁。十三恨恨地垂下头，走出了帐篷。

    韩长笙跟皇后告了退，转身朝帐篷外走去，走过季陶陶身边的时候，忽而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浮在瞳孔上，丝毫也未达眼底。

    韩长庚的身体微微转动，再次将季陶陶挡在身后。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冷凝空气中相撞，仿佛迸射出一连串无形的火花。韩长笙深深看他一眼，眼底是冰冷与幽深，他轻嗤一声，移开目光，走了出去。

    季陶陶看着他走出去，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妈呀，怎么感觉比打了一仗还累人啊。真是没想到，高级黑吃了瘪，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了，心里止不住庆幸起来。

    这边两人刚刚松了口气，正坐在床边的夏皇后突然开口了，“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跟周小将军说。”话毕，她身边剩下的几个宫人都鱼贯而出，转眼间帐篷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还有一个是晕过去的。

    韩长庚从昨晚听季陶陶说了这个计谋之后，就一直犹豫不决，因为他不确定皇后是否会站在他们这边。在他心里皇后就是个极狠毒的女人，更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他心里是极排斥她的。但是季陶陶说的没错，如今能与德妃和韩长笙抗衡的，能够当他们手中的利剑的，也唯有她而已。

    虽说是借皇后的力除去了韩长笙的杀手，但他心里依然耿耿于怀，甚至带着痛恨，所以一直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此时的他，就像是别扭的小孩子一般。季陶陶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看来如今能让他解开心结的也唯有皇后了，当年贤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倘若不弄清楚，韩长庚和皇后就永远是敌人。

    季陶陶自然不希望这样，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周子桢入宫，他们都需要皇后这张王牌啊。要知道在后宫，皇后就是大姐大啊，有她罩着，总要好很多，周子桢的生命安全就有了第一重保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