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霍珩公事总算是又少了下来，他也不经常亲自去公司看看了。公司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不用他操心了，把内部的很多人清理掉之后，公司的风气也好了很多。

    两人的关系到了现在才有一点真正的缓和，到现在他们差不多在家里的时候可以几句话了。

    清明节的那天，天气阴森森的，凌三四点，窗外的风刮得花园里的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清秋，屋子里是闷热的，开了空调，向晚又觉得冷，开窗子，风卷进来，将她的长发吹的竖起来。

    她穿了一件半袖的白色蚕丝睡裙，光滑的绸缎贴在身上挺舒服的，忽的纱裙被风隔离了自己滚烫的肌肤，一点一点吸走她身上的所有热量。她冻得差点哆嗦起来。

    风声太大，霍珩开门进来的时候，向晚还站在那儿微微蹙眉看着窗外上方昏暗的天空。

    他的外衣贴到自己的身上，巨大的温暖顺着肌肤一层层往心里流去，直到将冻得凝固的血液融化。

    他站在她身边，没有话。她等着，也不是在等，只是静静的和他一起看着外面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过了一会，他清冷的嗓音响在空气中，他呼出来的温度让她觉得周身的寒冷消失了。

    “今天和我去看看爷爷和奶奶吧。”

    “奶奶？”她想转过头看他的神情，最终忍住了，也忍住了想冲破她的束缚流出来的泪水。

    “嗯。”

    “奶奶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还是没忍住，已经开始哽咽起来。

    “三年前。”“晚……”他转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向晚想要接着开口，骤然落下的巨大雨滴不断地敲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声密密麻麻的滴答声。

    霍珩关了窗子，对向晚：“再多睡会吧。”那么温柔的声音，就像一个心疼妻子的丈夫一样。

    向晚点了点头，看着他出去了。

    霍珩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手紧紧握住门把，他的指骨已经泛白，依稀可见他手背上一根根错乱而又剧烈颤抖的青筋。

    屋子内是向晚低低的哭泣声，她抱着被单，泪水不断的从身上脱离，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一天她还能哭得这么厉害，她以为泪水早就在三年前就随着孩子的离开完全干涸了。

    霍珩的车开到墓地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向晚的眼眶有一些红肿，她下了车。

    视线里全是一片荒凉的景象，风把墓地大量的落叶吹到了旁边的公路上，被车子倾轧过的落叶碎成了好几半，甚至看不出脉络的痕迹。

    天空依旧是阴暗的，向晚觉得眼前好像就是一部悲凉的黑白默片，世界只有黑白两色，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喧闹。

    远处盘山公路汽车到站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一样。

    在安静的只有嘈杂的风声的世界里，她护着手里捧着的花，花上面还带有露水，也或许是今早的雨水，沿着花瓣的经脉向下落。

    向晚跟着霍珩拐了好几个弯，又走了很大一截，才到了目的地。奇怪的是，周遭的乱叶纷飞没有影响到爷爷奶奶葬在一起的墓，他们的墓前几乎没有任何落叶，甚至几朵干枯的花浸了雨水又有了回光返照的机会一样隐隐有些生泽了。

    向晚把花放下去，然后深深的鞠了几个躬，“爷爷奶奶，对不起，我才来看你们。”

    霍珩站在她的身边，手上是风吹过来她清香的发丝。

    他目光深邃，眼眸深处却有了光亮，就像漆黑的夜幕下突然射下来的一丝星光。

    往墓地的出口走的时候，向晚眼角视线不由得瞥到一个墓前什么也没有的墓，墓碑上也没有刻字，只有一块碑和一座坟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霍珩停住了，他在向晚身后淡淡的：“你妹……夏雨涵的墓。”

    一刹那间，向晚头脑里一片空白，就像雷电忽然闪过天空怕雷电的人突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所以她并不是难过，她们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记忆里那个总喜欢对自己颐指气使，无限风光她的妹妹竟然没了？她抬起手，看着手掌曾经磨出来的茧子，如今已经淡了不少，原来时光过去了那么久。

    她是不是已经老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她好像记得很多年前，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夏家扯上任何关系了，他们还来找她，问她要钱，自己的女儿病了。

    那时候的她生活窘迫，每个月的工资留给自己的所剩无几，以至于她在顾煜的杂志社干了一年，一点存款也没有，她最后想都不想的以为他们只是又来骗自己的钱。

    “她患了脑癌，被诊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她父母给她筹钱，欠了亲家包括你很多钱，求了医生，医生好不容易做了手术。”

    “珩哥哥哥，我就要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你终于可以和我姐在一起了，没有我你们一定很幸福，对没有我，他们也一定觉得幸福，珩哥哥哥，我爸妈不要我了，”

    夏雨涵哭得像个孩子似得，那是霍珩唯一一次没有厌恶她，只是静静的看她发狂。

    “他们我没用，什么也没给她们带来，最后不给她们养老就算了，还让他们欠了一屁股的债，他们为什么要生我，如果没有我，晚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出众的女儿，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才是他们亲生女儿啊，他们却宁愿我不要生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夏雨涵的瞳孔逐渐无光，她的声音也慢慢的低下去，到了最后没了声音，她冰冷的身体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离开后不久。”

    向晚站在那里停了一会，然后带着心口的疼痛离开了。

    “世事无常，你确定我们还要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吗？”向晚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着，她低低的念道。

    霍珩的身体轻不可微的僵直了，他手用力着方向盘。

    在人人动态一下子刷新了后，城第一时间就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来，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这么神奇的表情。

    她问：“你的头怎么了？被人了？”

    城在看到由网络讯号传来的关心的文字，再想象她的表情，一下子开心的不得了。

    “没有，我是想安慰你。你的签名怎么换了？”

    “啊？什么？”向晚微微吃惊，之前？她不清楚自己之前有没有给人人弄什么个性签名。

    “你之前的签名什么也没写不就是不是我很无语的意思吗、”

    “是吗？呵呵……”

    对于城的冷笑话，向晚已经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