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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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总,董事会对于你的决定提出了大半的反对意见,你看怎么办?”

    秘书焦急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

    霍珩思索了几秒,大致想起来了是什么事情。关于公司最近一期的开发案,由于被牵连的地方包括了厉爷爷和厉奶奶生前居住的村庄,这件案子一直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他醇厚平静的嗓音有镇定人心的作用,他问:“董事会是今天上午开的吗?”

    “是,除了您本人没到场,其他董事都到了,并且我代表您提出的先把开发案放在一边,着手于公司的海外市场被其他董事否决了,他们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两边兼顾,并且如果现在不开发,土地价格上涨的幅度过大,我们将损失很多不必要的资金,所以他们坚决要求我们得先把土地权买下来。但是诚如您所,一旦购买下来,我们不得不被迫实施开发案。”

    秘书把今天的会议情况完完全全的汇报给了霍珩。

    霍珩没等秘书完,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下,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望着远方,他的手垂在身侧,身体越发坚毅与寒冷。

    “厉总,厉总……”秘书听不到霍珩的回话,以为信号不好,在电话那边焦急的呼唤着。

    过了片刻,霍珩重新拿起手机:“就这样吧,听他们的意见先买下来吧。”

    “好的,厉总。”秘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霍珩挂掉电话,坐回宴席的时候,向晚用眼角的余光轻不可微的瞥了一下他的脸色,然后接着安静的吃自己的饭。

    酒店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好到她都几乎听不到酒店另一侧正在进行的婚礼的喧闹声音。

    回去的时候,向晚总觉得路上的风景好像变了,虽然帝阳大酒店在市的最南侧,她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她向外望去,霍珩现在沿着的路线并不是早上他们来的时候那一条。

    她微微皱眉,想要问出口,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

    手机自包里传来轻微的震动,她脑海里第一下闪过的就是城。

    霍珩却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了:“我们正在往爷爷和奶奶生前住的地方去。”

    “啊?”向晚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爷爷和奶奶生前住的地方不就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梨花村吗?她有多久没有回去过了?三年?她闭上眼睛。

    原来才三年而已,而如今回去却是完完全全的物是人非。当年陪着自己的点滴记忆,早就在三年前被自己封存在心底,不曾怀念也不曾再难过过。

    “他们走后,屋子一直被闲置着,该回去整理一下搬到爸妈那里去了。”向晚听到霍珩的声音,却仿佛是隔了一个半世纪一样,就像那些光年那些岁月与自己隔了千山万水。

    爸妈。听到这个美丽而又温暖的词汇,向晚的心瞬间湿润了起来。

    车子内淡淡的檀香味道清冽、沁人心脾,没有早上那么呛人的浓郁的味道了,向晚想着想着,眼睛逐渐闭了起来。

    “晚?”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声音像是夏天的风一样,温热而又舒服,她喃喃的回道:“嗯?”

    “梨花村要拆了。”

    她睡得很沉,昏昏沉沉的大脑无法咀嚼出这句话的口气和意思,她又懦懦的:“怎么了?我困,好像要睡着了。”语气好像是在撒娇,等霍珩转过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十分安心了。

    “梨花村要拆了,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霍珩把车停了下来,他倾身向向晚靠去,冰凉的唇落在了向晚的额头上。

    她的睡梦里全是清淡的檀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霍珩下了车,进了他过去的家,简单的扫了一下,将床收拾一下,又细心的抖落了灰尘,才把向晚从车子里抱出来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盯着向晚的沉睡的容颜,目光如水。

    厨房里三年前爷爷和奶奶自己种的收的土豆还安静的堆在墙角,这三年夏梅雨,冬雨雪,土豆发过几回芽生过几回根最终在漫长的等待里长满了霉,因为它们在只有冰冷的空气陪伴的等待下,懂得了有些人有些事情真的等不回来了。

    梨花村村上新开了几家饭馆,相互争着抢生意,老板相互都认识,本来就是争了比了大半辈子的街坊邻居,可是就是谁也不让谁,谁也让不得谁。

    霍珩出去的时候,都争着招呼他,他选了最偏僻的一家进去了,开口要了两份饭和几碟炒菜。

    他递了一张一百的纸票,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被老板喊住了。“厉少爷?”

    他微微的蹙眉,难道要找钱给他?

    只见那人点头哈腰的对他笑:“厉少爷,听我们这里要拆迁了,是不是?如果拆的话,您看看,我们一家能拿几套房子?还是多少钱?厉少,我们邻居一场……”

    “等具体通知。”霍珩提着袋子,一步迈了出去。

    夏天的傍晚和清都明亮的像是冰河世纪漫天遍野的冰川,处处是晶亮的透明色。

    老屋若有似无的暗黄色灯光却在夏日里的傍晚给了霍珩最温暖的悸动,尤其是屋子内那个像是慢镜头移动的身影。

    看到霍珩拎着饭菜进来,此时此景的向晚自然而然的了一句,“珩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她抬眸的一瞬间,清澈的眼眸像是星辰的光洒在深夜的潭水上,处处晶莹又烂漫,让他忽然想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

    若不是轻柔的晚风从他身侧吹过,他们看不到天幕逐渐由紫色向深紫过渡,到了深紫却一瞬间就被染上了沉重的墨黑色。

    饭菜的香味被风带到鼻子下面,嗅了满鼻子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开始骚动。

    向晚脸上有了羞赧的轻红色,和着灯光却又是紫红的色彩,甚是耀眼甚是迷人。

    吃过后,向晚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垃圾装在了塑料袋里准备拿出去丢到村子旁边的垃圾场里去。

    她提着袋子向里屋走去,她在书房门前停住,她按下门把开门。

    “出去走走吧。”她对里面收拾着爷爷书桌的霍珩。

    霍珩微微的点了点头,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字画,走向了她。

    他们从垃圾场旁边的稻草堆里面穿过,走到了路上,沿着一条梨花村最长的河流走着。

    清浅的月光下,向晚看到在她前面走着的霍珩身上搞笑的挂了几棵稻草。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眯的像新月一般,她抬步想跟上他给他把稻草拿下来。

    不料前面的人却在她追上的时候停了下来并且还潇洒的转了一个身,于是她就毫无防备的撞进了他温热的胸膛里去了。

    他们都没动,片刻,他慢慢抬起手,环住她的腰。

    她听到了蝉鸣的声音,她听到了蛙叫的声音,她听到了风吹麦浪的声音,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晚?”像是在拿着糖果诱惑对糖果充满渴望的孩子一般,语气是极致的温柔,柔到了一个人的骨子里了。

    “嗯。”她的声音却是像偷偷吃了蜜糖一般。

    “对不起。”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用尽力气揽住她。

    向晚感觉有凉凉的液滴顺着自己的背向下缓缓流动。

    她一怔,回抱住他。

    “我好想记得从前夏天的时候,你好像会给我捉萤火虫。”向晚的声音在夜风里带着沙沙的质感。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有点怕黑?好像你知道了之后一开始是老看不起人似的,我都因此下定决心不再害怕黑夜了,你却捉了很多萤火虫放到我家里,最高兴的是夏雨涵,她那一夜开心的都睡不着觉,非要拉着我让我给她故事,我不肯,我一天要做那么多事,一天下来,累的要死,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要休息一下吧,她却还要烦我,晚上是我脾气最烂的时候,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我就没理她,翻了一个身接着睡了,任她在那里哭的撕心裂肺,直到她把……爸妈吵醒,爸妈过来看到满屋子的萤火虫,质问我是不是我弄来这么多飞虫子的……”向晚还要接着下去的时候,霍珩抬起身,吻了她。他的唇压在她的唇上,使劲的辗转碾压,舌齿流连之间,全是五月的洋槐花的香味。

    蝉鸣的声音,蛙叫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向晚睁开眼,跃入眼帘的全是格外闪烁的繁星和霍珩温柔的脸庞,他的影子逐渐和当年晚风习习下俊朗飘逸的少年的影子重合。

    她又闭上了眼睛,只愿这一切不是一场花火,不是一场梦,不是一场泡沫。

    她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