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受长生
吴女和思柔离开地府后, 一时没有去处,就跟着思柔回了黑山, 她一个女鬼, 尸体已经下葬,头又被人拿走, 没有还阳的机会, 加之人鬼殊途,吴女不愿再回去连累父母, 索性在兰若寺住了下来,跟着聂倩她们忙前忙后。同是天涯沦落人, 聂倩她们非常欢迎吴女, 当得知吴女经历的故事时, 几人唏嘘不已,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互相把各自的身世交代了, 吴女听她们几个在一个名叫姥姥的树妖手下被迫做害人的勾当,思柔也是其中一员时, 吴女惊讶不已。
“大王,怎么可能?”
来黑山没几天,吴女就跟其他妖怪一样, 一口一个大王。
聂倩她们还是老习惯喊思柔妹妹,听吴女喊大王觉得好笑,却也不,“思柔妹妹只做了一次, 觉得斐公子可怜,就把人放了,惹得姥姥不高兴,把思柔妹妹嫁给黑山,结果嘛……”蝶笑嘻嘻道,“黑山成了思柔妹妹的妾。”
妾黑山,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不过她们也只敢在私底下,真遇上黑山了,就是她们伏低做的份。
几人又聊了几句,吴女想起和自己一同从地府逃出来的九郎,不禁感慨,“也不知九公子怎么样?”
此话一出口就遭到聂倩她们制止,蝶气道,“快别了,那只狐狸害得大家倒大霉,大王没收拾狐族已经是法外开恩。”
黑山发生的事吴女也略有耳闻,她试着替九郎辩解,“九公子是被那个朱尔旦骗了,他后来还来地府救我来着。”
蝶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地府商量好一起瓜分黑山的,妹子你听我一言,少和狐族交道,回头白白惹一身骚不,没了命才是最可怕的。你安心待在兰若寺,等寺庙建成了,你我再攒些阴德,下辈子投胎做个富贵人家,岂不快哉。”
吴女感慨摇头,“我生前衣食无忧,到到头来含冤而死,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依我看与其做人还没做鬼痛快,至少大王还会护着我们。再来我们同地府闹成这样,哪还有机会投个好胎。”
这话出口聂倩她们都沉默了,吴女也觉得自己的不是时候,找了个理由告辞了。她在兰若寺内徘徊几圈,心里头始终放不下九郎,趁着夜色去了狐族。还没到北坡就看见一位女子立于树下,在对一只红狐循循善诱。
这些日子吴女见过不少女妖,和人族不同,女妖大多性格随意,没那么多规矩约束,有好话的,也有对人族不客气的,吴女谨慎站远,不想惹事。就听远处传来几句。
“知道错了,你这脾气和爷爷一样,听不得别人劝,如今成了这个下场,也算活该。”
那红狐呜呜了几声,女声复又道,“我自然不会留在黑山,待替瑞云姑娘翻了案,我就回山中修炼,不再过问世事。”
半响女声低下去,“你真要和我走?我听爷爷和十四妹还没回来。”
她嗤笑一声,“什么有愧族人,我看你就是没脸在族里过下去,狐族也好,黑山也罢,我已经方外之人,自然不会插手……行了,你别嚎,好歹姐弟一场,带你就是,不过你沾染阴气太久,再想修炼成人,怕是难事,不如我替你寻个良人,待封正后再做算。”
红狐垂着尾巴嗷呜几声,又是咬衣角,看上去极不情愿。
封三娘没法,一把抱起九郎,捏起法诀直接往东去,临走前瞧见林荫下的吴女,趣问,“怎么也是患过难的,当真不辞而别。”
她脑海中传来九郎低落的声音,“一切祸端都在我,早已无颜相见。”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叫封三娘好笑,她也不点破,带着九郎远去,从今以后是福是祸,全看各人造化。
等封三娘走了大半天,吴女才挪动身子,她最后望了北坡一眼,决然离去,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与其单相思,倒不如断的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又过几月,黄老和十四娘从广东赶回来,听闻黑山发生的事两只狐狸心有余悸,十四娘拍胸口,“还好大王骑龙回来了。”
不然按他们这脚程,等他们回来黑山都塌了。得知九郎和封三娘走了,十四娘不知什么好,“都了不要和人族太亲近。”
她完斜睨边上的斐央,被两只狐狸盯了一路,斐央已经称不是肥羊,袍子套在身上都松了些,这会十四娘没事找事,斐央立刻跳起来,“我对大王忠心耿耿!”
十四娘倒是不再,往前头讲斐央是大王放走的,后头斐央又找苏耽救鬼,还肯舍得丢下秋闱,陪思柔去广东,不管怎么斐央是好的。
可十四娘知道好也没用,黑山的妖怪对人族很是不满,斐央没待几天就找借口下山去了,生怕被这群家伙换个种族,做鬼虽然好,可他还是喜欢当人。
临走那天斐央特意去寻思柔告别,彼时黑山草长莺飞,长春树栽满别院,黑山让树妖编了个秋千,那以后除了下雨思柔基本都是待那的,斐央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思柔,姑娘晃着秋千,一双眼睛望着花下吹笛的蓝关,含情脉脉倒是没有,就有点发绿,和树上的碧花一个色。
斐央默念屠龙两字,鼓起勇气和思柔招呼,“大王。”
思柔把目光从蓝关身上挪开,吹了两个时辰笛子的蓝关才松了口气,他正想趁这个机会溜之大吉,远处黑山和黄老低语几句,不怀好意盯着蓝关。
蓝关:……本太子早晚把你们一锅端了!
斐央不知道蓝关的悲愤,还和思柔拉了几句家常,末了出找思柔的目的,“大王我要回家了。”
思柔替斐央开心,“祝你一路顺风。”
斐央笑笑,委婉道,“其实我找大王还有一件事,我跟大王经历了这么多,很多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没见过的事,我想把它写出来,流传于世。”
他承认没遇到思柔之前人生目标就是吃喝玩乐,可现在不是了,一想到他可以用手中的笔勾勒出另一个奇异的世界,斐央忍不住激动起来。
思柔没那么多顾虑,还和斐央讲,“你写完送我一本,我也喜欢听故事。”
斐央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他乐颠颠收拾包袱走人,摩拳擦掌准备回家闭关酝酿一部惊世之作,刚到家门就被他老爹鞭子一顿抽,“孽子,老子养你这么久不是让你偷鸡摸狗过日子的。”
斐家顿时鸡飞狗跳,斐央叫着爹我错了,娘救我之类的,老半天才消停下来,等斐央趴在床上叫苦连天,斐爹才丢了鞭子,吹胡子瞪眼,“算你子运气好。”
斐央没听懂他爹的话,斐央的娘解释给斐央听,“听这届解元在京中犯了事,圣人要彻查杭州的秋闱,好些人都进去了,你因祸得福,没参加秋闱,免了牢狱之灾。”
斐央听完咋舌,再问解元名讳,忽然反应过来,“娘,朱尔旦我认识。”
他娘直接赏了斐央一巴掌,“认识也得装不认识,现在外头人人自危,你少惹事。”
斐央老实应了声,又听他娘絮絮叨叨,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提到城外道观时,斐央的娘亲多了几句,“就那个救了你的道长,这几天在白云观挂单,救活了好几个女子,现在大家都喊他是活神仙,争着要去白云观烧香。不过这事来也奇怪,那天这道长一来就他能救活名为思柔的女子,人们起先还不信,后来有户人家思女心切,就把人送到白云观,还真活了。又听道长的话,把名字改了,叫什么阿宝。逢人就思柔这名字取不得。”
斐央越听越心惊,爬起来想去找苏耽,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被亲娘拧耳朵,“兔崽子你这今年哪里都别想去。”
斐央急道,“娘,我真有事。”
他娘笑了,“你一个书生有什么事,给我老实点。”
斐央自然不肯,养了几天伤趁着下人不注意就往外面跑,白云观在城外的山顶上,难走不,斐央的屁股还疼,等他气喘吁吁爬到白云观已经月至中天,观内一片清辉,斐央正想扯嗓子喊苏耽,就听观内传来一个声音。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寻我什么事?”
这声音斐央认识,就那欠揍的苏耽,斐央顺着声音来到后院,远远瞧见苏耽和一个紫袍人喝酒,因隔得远,斐央也看不清脸,只觉得不是常人,他找了个地方听墙角,对方似乎习以为常,对苏耽的臭脸色无动于衷,捡了支筷子丢到地上,顷刻之间化为美女,翩翩起舞起来。
他有心思看歌舞,苏耽没那么多耐心,喝了三杯酒就要走,紫袍人这才出声,“别走啊。”
苏耽半个眼色都懒得施舍,“你想让我和宗主一样供着你,绝无可能,我整个宗门都在替你们这群神仙擦屁股,还要我眉开眼笑,恕我直言,您值几个钱。”
这话就差没指着紫袍人鼻子骂,紫袍人却不恼,让舞女换了个曲子接着跳,这才道,“你这脾气真是一成不变。”
的好像两人关系有多好一样,苏耽神色极冷,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
紫袍人喝尽杯中酒,刚放下杯底的酒水又满上,他习以为常放下,“地府出了点事。有个女鬼闯入地府,烧了阎王殿,犯下滔天罪行,天帝命我彻查此事。阎罗王犯浑,想着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就能拿下这女鬼,结果差点惹得人间大乱,你宗门替我擦屁股,我还得替地府擦屁股,这事上我俩没区别。”
苏耽神情稍缓,肯多看紫袍人一眼,“就算如此,也不值得你下界。”
紫袍人失笑,“苏耽,你太聪明。罢了,我也不瞒你,地府上报还有一件事,叫思柔的女鬼手里有养神芝,那可是让凡人长生不老的东西。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凡人求仙不就是为了长生,如果他们知道随随便便吃草就能长生,谁还求什么神,问什么道。”
苏耽听完眼皮不抬一下,“若是抓到了呢?”
紫袍人笑眯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