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奴的脸上透着骄傲，瞧她眼神，将自己与那个红衣女人相提并论似乎已经是高看了她一等。

    碧奴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人。

    崔扬心里一动，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很难拒绝碧奴。

    碧奴功夫比他高，又自幼与他相识，又是一同与他从青鸟堂里闯出来的人，俩人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拒绝碧奴。

    更重要的是，崔扬渐渐发现，有碧奴在身边的时候，他会觉得格外安心。

    这种奇怪的安全感令他心安，仿佛久飞的候鸟终于望到了温暖的大陆一般，他随时可以停下来。崔扬并不是一个愿意躲在别人身后庇护的人，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是日夜都处在担惊受怕中，这样的日子也让他有些厌烦。

    想到这里，崔扬暗自松了口气，朝碧奴点了点头。

    “回去吧，你没事多去酒馆坐坐，看着点飞白。”崔扬最后还不忘朝百里不停叮嘱道。

    百里不停灿烂地笑了笑。

    崔扬和碧奴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青鸟堂的位置并不是很好打听，自从沈南星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总堂后，青鸟堂就只余下两个分部了。

    据碧奴所，沈南星通过从前来长街买过人头的主顾，逐个打听，最终才打听到青鸟堂竟然藏身于黔州的一处山村里，黔州多山，隐藏在这儿的山村里，也着实是够掩人耳目。

    川渝一带怕是不会再有青鸟堂的踪影了，二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前往黔州，一路打听，一路追寻。

    可真正到了黔州，俩人才明白‘多山’的真正含义，当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更何况山地多云雾，碰上个晴朗的天气还好，一遇到下雨，云雾缭绕的，简直让人望不清前方的路况，更别提山地何时才能看到尽头。

    从前崔扬在川西的时候，只觉天地之宽广，似乎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如今来了黔州，同样觉得天地宽广，可处处都是尽头，翻了这座山，还有另一座在前方等着你，绵延无尽，叫人心累。

    俩人寻寻觅觅了大半个月，别青鸟堂，连个配刀的剑客都没见着，偶有进山采茶和打猎的农夫外，就只有俩人自己的脚步声一个叠着一个了。

    崔扬皮糙肉厚，自然是扛得住，只是碧奴，她向来都是速战速决，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外奔波，何况又是这山野荒林的，饶是她不，崔扬也能从她的脸上猜到七八分。

    这日又下过一场大雨，山路滑且泥泞，碧奴心翼翼地跟在崔扬身后，顺着他的脚步前行。

    俩人行至一处陡坡，崔扬在前开路，忽然听到碧奴一声惊呼，回头一看，碧奴脚下一滑，身子顺着坡往下划去。

    崔扬大惊，忙扑了过去，想牵住她的，无奈碧奴的速度太快，俩人竟就这样双双跌落下去，崔扬担心碧奴被草木划伤，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护着她。

    碧奴瞧着高挑，可身子却是瘦得惊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跟着自己奔波劳累所致，崔扬甚至能摸到碧奴身上凸出来的骨头。

    他微微有些心疼。

    俩人滚了一阵，终于在山底停了下来，碧奴满脸通红，慌乱地从崔扬怀里挣脱，爬了起来。

    她一身雪青色衫子此时已是凌乱不堪，上面还沾满了黄泥，看着好不狼狈。

    “对对不住了，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崔扬结结巴巴解释道。

    碧奴拍着裙摆，摇摇头。

    “没事，这不怪你。”

    俩人一时间沉默无言，各自拍打着身上沾上的细碎枯枝和落叶。

    碧奴头上沾了几根细的树枝和落叶，崔扬瞧了又瞧，最后还是忍不住用眼神示意她。

    “怎么了？”碧奴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

    崔扬指了指头。

    碧奴依旧不解，惊讶地盯着他。

    “你头上有东西。”

    碧奴看着崔扬涨红的脸，‘噗嗤’一下笑了。

    她伸出去，摸了摸头发，果然扯下几片叶子和枯枝。

    崔扬继续望着她，碧奴头发上还有一片的落叶，顽固地停在她发梢处。

    碧奴又摸了摸，始终没能触及到那片落叶。

    崔扬忍不住伸，替她取了下来。

    “喏，没事了。”

    他忽然笑了，笑容如雨后初升的阳光一样，干净又清爽。

    碧奴没有话，依旧埋着头，整理她的衣裙。

    “你们是谁？”

    一个粗哑的男声传来，俩人皆是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提着砍柴刀的农夫正站在俩人一侧，狐疑地盯着他们。

    “我们是过路的行人，不心从上面跌了下来。”崔扬答道。

    这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俩人一番，最后‘哦’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对着一棵较为低矮的大树，吭哧吭哧地砍着。

    崔扬和碧奴对望了一眼，走上前去，客气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附近有人家吗？”

    这人停下里的砍柴刀，眼里闪过戒备。

    “我们迷路了，走了半天都没能走出这片山，实在是没法子了，希望你能指个道。”

    崔扬耐心地着，等着他的回答。

    这农夫还是不肯回他，只顾着自己砍柴。

    碧奴走上前来，拉了拉崔扬的衣袖，低低道：“别问了，待会儿咱们跟着他不就是了？”

    一听这话，这人停下了中的动作，顿了半晌，最终不情不愿地朝山下指去。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山。”

    崔扬强忍着笑意，假模假样地朝他道了声谢，往山下走去。

    俩人走了一阵子，前方果然出现了炊烟，崔扬心中一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往前奔去，只看到一个的村庄骤然出现在了眼前，房屋虽，却整齐有序地排在一块儿，他甚至能看到鸡犬在其中穿行，不时还有人穿梭其间，一派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碧奴，这儿有人！”

    崔扬兴奋地回过头，大力朝碧奴挥。

    碧奴心下一宽，嘴角泛起了笑容，踏步朝崔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