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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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泓不能随意离开, 现在还没到他一家独大的地步, 就算他是什么就是什么了,也不能随意离开。

    军中必须有主将坐镇,主将不在,如同群龙无首。就算再如何装备精良, 也不过是一群看起来比较吓人的草包而已。

    元泓心中清楚, 他在军中,如鱼得水。若是回京城,哪怕军中有他心腹,还是要掣肘。若是有人要对付他,恐怕要花不少精神来提防。

    更何况这个时候, 朝廷因为李太后的宠爱宗室, 变得格外的风波诡谲。元泓不算去滩浑水,从洛阳出来, 也有看看形势的意思。

    若是有变, 他在军中, 也可以趁势而为。

    只是他错算了一点, 把玲珑还留在那里。

    办完公事, 元泓就只有和苏昙两人大眼瞪眼的份了。

    苏昙走不开, 元泓更走不开。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阿姐这个时候。”苏昙伸出手指,算了好会。“应该肚子都大了, 行动不便。而且恐怕有人盯着她。”

    带兵仗的人, 尤其是元泓这种。如果没有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家眷留在洛阳,何尝不是人质。会被朝廷盯着。

    元泓只觉得头痛,他靠在那里。不出声。

    他有意把人给带出来,可是要如何躲过朝廷和政敌的耳目,委实不容易。更何况玲珑还怀有身孕。怀有身孕的妇人,身体格外娇弱,若是出事,别肚子里的的。恐怕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保全。

    所以元泓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他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其实大王也不要担心了。”楼璨摸摸脑袋,其实他也不明白现在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伤脑筋。

    京城里有人把守,也有人看着。只要大王在这里一天,那么王妃就不会有什么怕的。

    “……”元泓坐在那里,他看了楼璨一眼,“你回洛阳一趟,带上人,乔转扮过去,不要让人发觉。”

    “姐夫,你这是……”苏昙也觉得奇怪。

    元泓摇摇头,“未雨绸缪,这几日我看着从洛阳送来的消息,心里很不安。”

    着,他的手指在放在桌上的纸上上摩挲了下。纸上是最新由人从洛阳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消息。上面写着如今朝廷上赵王和河间王越发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河间王原先在宗室里有个善谏的清名,奈何先帝的时候,对自己的兄弟严加防范,不准兄弟们牵涉太多的权力。故而河间王有清名,却无实权。

    到了现在,因为被太后逼迫,他挣扎一下,就从了这个嫂嫂。当然这里头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更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河间王拿自己解皇太后的寂寥,而皇太后就得替他实现自己的抱负。

    一来一往,算是谁也不亏欠谁。但是朝廷之上,分帮结派。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更何况,皇太后宠爱的宗室,还不止是河间王一个。

    赵王和河间王观念不和,而太后另外宠爱的广陵王,对河间王所受的恩宠已经不满。

    比外面唱的大戏,都还要热闹三分。

    元泓远在五原郡,知道京城的消息,都觉得什么时候,这三方迟早都要起来。

    所以他就越不能放心玲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适用。他必须在此坐镇,二十万的人命攥在手里,绝不允许有半分差错。他没法亲自回去,就只能让亲信过来,万一有变,也能护着她。

    楼璨是自跟着他的,元泓的命令哪怕他自己摸不着头脑,也是照做了。

    洛阳下了几场秋雨,外面就凉了下来,玲珑不爱挪动,外面下了雨,一脚踩上去,一个不慎就摔个大马趴。平常人都要摔的鼻青脸肿,更别是她。

    玲珑以前不怕的,但是现在也老老实实的窝在王府里。她亲自写去的信,已经到了元泓手里,这一去一回,恐怕得她生孩子才能来了。

    玲珑捧着已经圆滚起来的腹,叹了口气。

    兰陵听到她这一句不知道多少次叹气,顿时柳眉倒竖,“别叹气了,心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和你学,生个老头出来。到时候看你不后悔。”

    玲珑顿时一惊,“没听过啊?”

    兰陵嗤笑,“这个我都是在宫里听老宫女的,宫里最讲究这个,我还能骗你?宫里嫔妃怀孕开始,就被好几个老宫人看着,不许看不好的东西,也不准不好的话,生怕肚子里的皇子跟着生母。”

    “所以这段时日,你也好好的老实吧。”

    玲珑坐着,满脸无聊,兰陵见她这样,“我听琅琊公主要改嫁,给太妃给拦住了?”

    元彩月守寡没多久,就自己另外看上一个儿郎。这种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是徐妃却从中作梗,死活不肯。元洵那个性子,只管老娘,亲妹妹再心疼,也不敢忤逆半句。玲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唏嘘。

    “我听你其实对琅琊公主不错,”兰陵晃了晃手里的团扇,慢慢的回想之前外面关于玲珑的话。

    起来兰陵也真佩服她,琅琊公主算不上什么好性子,她见过的。性格彪悍难驯,简直就是一匹烈马。

    能被玲珑收服,兰陵真是高看玲珑几分。现在姑子落难,总该出手相助。

    玲珑当然知道,但是她不算出手相帮,“难了,这一次是太妃不准的。婚姻大事,我就算是长嫂,也不好轻易开口的。”

    兰陵有些奇怪,但到底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的也是,毕竟你是长嫂,她阿娘和阿兄都是那样,你也没办法。”

    玲珑笑笑不话。

    着,兰陵想起什么,“这段时日,你就在家好好安胎,外面不管谁来,就身体不适。别和外人往来。”

    兰陵不细,玲珑也知道是什么缘故,“赵王和河间王又闹起来了?”

    “哎哟,还不止呢。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一老一少的,再怎么,也出不了大事。”兰陵着自己知道的,“更要命的是,皇太后的另外一个心肝宝贝也掺和进来了。”

    广陵王是李太后的妹夫,也被李太后拉到床上去了。

    现在广陵王眼红河间王的受宠,三方人马混战,真的不是一个乱字能的明白的。

    “我听他们三个,不是还挺好的么,碰面了,也是有有笑的。”玲珑想了下,“真的到这个地步了?”

    “他们翻脸就是瞬间的事,哪里用着见面就喊喊杀?”兰陵拉住她的手,“我听这段时日,朝廷上,他们三派人闹得不可开交。河间王几次驳了赵王的提议,皇太后也在拉偏架,次次都向着他。”

    玲珑从兰陵的话语里听出风雨来,赵王的辈分高,被河间王这么一来,少不得要出事。

    外面朝堂闹得鸡飞狗跳,就连兰陵这种不怎么过问朝政的贵妇都知道,可见这三个人是真的闹得很热闹。

    “其实要是河间王占上风,那也有好处。河间王和你家男人关系还好,若是他得势,你家男人自然也少了很多事。要是赵王……”

    兰陵自然知道元湛的往事,压低了声音,“赵王孙子那事,知道的都知道是罪有应得。就怕他自己不那么想,如果他得势,恐怕头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们家了。”

    玲珑当然知道兰陵的担忧,她压低声音,“多谢你了。”

    “要不然,你送点东西过去,就以你家男人的名义?”兰陵给她出主意。

    玲珑摇摇头,“算了,要是他知道,那还不得恨死我?这种事做不得。”

    元泓自有他的骄傲,何况元湛当初也是冲着她去的,要不是元泓得了消息及时赶来,她老早一条命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一条人命在,送再多的东西,赵王也不见得会放他们一马。

    这些道理,玲珑没有那个耐性和兰陵细细分,只是坐在那里,过了好会,兰陵了些话,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离开之后。玲珑靠在那里,沉默了好会没有话。

    芍药把庖厨已经煮好的酪浆端了上来。

    在旁边等了好会,只见着牛乳已经凉了,结了一层厚厚的奶皮,也没见着玲珑动手。

    “九娘子?”

    玲珑被芍药这一声给唤回来,她持了瓷碗,的一口一口喝。

    “九娘子还在想外面的事?”芍药问。

    玲珑捏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外面乱糟糟的,除非是阿娘和阿嫂,不然谁来,就我身体不适,见不了客。”

    她这么发话了,芍药自当领命。

    玲珑靠在那里,伸手拍拍肚子,“我看外面要乱了。”

    玲珑想的没错,外面的确是要乱。

    赵王和广阳王两个,两个加在一块,全都不是省事的料,竟然联合了台军统领,直接把河间王关在了中书省,李太后则是被幽禁在后宫。

    不久之后,河间王直接在中书省被杀。

    李太后也以重病的由头幽禁起来,不许和皇帝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一夕之间,天地变色。

    玲珑知道消息,坐在那里好会没话。之前早就料到这些人会闹起来,没想到,突然之间赵王就出手了。

    外面风风雨雨,多少鸡飞狗跳。

    芍药从外面急急切切进来,“九娘子,外面来了很多官兵!”

    玲珑旋即起身就往外面走。

    此刻天已经完全冷下来了,寒风呼啸,卷着雪花,拍在人的脸上,不是一般的疼。

    芍药给玲珑披上了狐裘,雪白的狐裘被寒风一吹,密密的容貌吹拂在脸颊边。

    她一出去,就见着外面站着的士兵。

    “这是要干甚么。”玲珑双手拢在袖筒里,看着下面站着的广陵王。她婷婷而立,从那些站着的人身上一一看过,“叔这是做甚么呢?”

    话语尾音稍稍上扬,似乎是和在人开玩笑似的。

    广陵王站在那里,“嫂嫂。”

    广陵王两眼盯在她的身上,眼前的晋王妃,哪怕大着肚腹,也依然貌美惊人。他看着她,“这些人都是阿叔派人过来的。”

    玲珑听他华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禁有些好笑,“派我这儿干甚么?”

    广陵王道,“阿叔可能是想最近洛阳里不怎么太平,所以特意派人过来,给嫂嫂守门。”

    “守门用不了这么多人,再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还大着肚子。骑马骑不了,手臂也没有多少力气。哪个还会盯上我。”

    玲珑着,伸手出去,让芍药扶着。缓缓的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现在外面乱糟糟的,很多事还是要依靠阿叔和叔。”玲珑话语绵软,听得人心里是无尽的受用,她目光脉脉,落到人身上,如有实质。

    “用人之际,哪里还能在我这里浪费人手。劳烦叔回去和阿叔,就我这儿用不着。”

    正着,门外一阵声响,竟然是清河王来了。

    清河王听赵王派人围了晋王府,立刻赶过来。他和赵王平起平坐,他来之后,外面那些校尉也不敢拦他,直接放他进来。

    广陵王一见清河王,立刻俯首作揖。

    清河王的脸色并不好,他回首过来,上下量玲珑,见她没有任何不妥,这才脸色好点。

    “大张旗鼓的,这是要干甚么?”清河王没有玲珑那么好的脾气,开口就是训斥。

    广陵王只有全受了,“这是赵王的意思,侄儿也只是过来,和堂嫂上一声。”

    “大好的兵,不拿去放在该用的地方,倒是用到女人身上了。”

    他这话一出,场面就立刻冷了下来。

    玲珑看了一眼广陵王几乎已经挂不住的脸,“阿叔,这里面是不是有甚么误会?”

    清河王脸色几乎已经冷到了极致,“误会,有误会倒是好了。”

    他着,看了几眼玲珑,“九娘先回去,这里先交给我。”

    玲珑看了一眼清河王和广陵王,知道清河王出现的那刻起,再多也是无用了。

    回到屋内,芍药仔细给她解开了披风。玲珑慢慢坐回床上,芍药让其他侍女都退下,自己给玲珑塞了好几个暖炉,坐在玲珑跟前。

    “九娘子别担心,到时候奴婢再去听听。”

    玲珑抬手,“这时候恐怕也听不到甚么,没见着外面围着那么多的人么?”

    玲珑两手捂住自己的暖炉,“不对,清河王叔来了,那么此事应该可以暂告一段落。”

    “九娘子?”

    “我一个弱女子,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的,就算给我两匹马,我都不一定能跑回晋阳去。还别我娘家全都在这里,怕甚么?”

    玲珑坐在那里,“外面那些人应该能撤走。”

    果不其然,等了两个时辰,外面天色擦黑之后,就有人过来禀告,是原先围在府邸的那些士兵都已经退去。

    这事一出,沈氏吓得六神无主。她不好亲自去拜谢清河王,只能让苏远去道谢。另外自己马上跑到玲珑那里,见着玲珑上下都没有半点损伤,才放心下来。

    清河王处理完事,从外面回来,满脸疲惫。

    世子元清亲自去迎接,他心的觑着清河王的脸色。清河王自从尔朱氏偷人被发现之后,脾气就变的有些喜怒无常。就算是他,也不知道下一刻清河王的脾气是如何。

    今日苏远来过,是道谢。不过元清感觉到清河王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还更坏了些。

    或许是因为来的人不是沈氏。

    元清不敢在这个时候,让父亲不痛快。

    “阿爷,阿娘那里是天气寒冷,身体不适。”元清跟在清河王的后面轻声道。

    “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都不缺,竟然还病了?”清河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元清硬着头皮,“阿娘这些时日,心情郁结,和冷暖无关。”

    清河王坐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劝我把人放出来?”

    元清被质问的抬不起头,清河王冷笑,“她那一辈子也就那样了!闹出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在先帝那里还有几分薄面。如今你我父子,还有脸面在?”

    元清知道清河王的都是实情,但心下到底是不忍,毕竟那是十月怀胎生了自己的阿娘。

    “到时候叫医官给她去看,”清河王是定主意,和尔朱氏老死不相见。

    尔朱氏管束他,管束的极其严苛,贴身服侍的几乎是一水的仆从,没有侍女。他原本也不在意这个。谁知尔朱氏竟然胆大包天,他人还没死,就给了他一定绿帽。

    他能看在维持颜面的份上,让尔朱氏继续做王妃。但是夫妻情谊,只能到此为止。

    “现在外面乱。你的心思应该是在外面,而不是放在家里的女人身上。”

    “阿爷,可那是阿娘。”

    话语落下,元清就结结实实挨了清河王一巴掌。

    清河王青黑着脸色,起身离去。

    元清跪在那里好会,被闻讯赶来的世子妃搀起来,还没走几步,他就直接往幽禁尔朱氏的地方去了。

    尔朱氏被清河王幽禁起来,她的院子永远都是关着的,洛阳有奇人,可以制造出琉璃璧。这东西可以直接代替麻布,封在窗户上。尤其到了冬日,哪怕到了隆冬时候,室内也依然能光线充足。不必和以前一样,室内黑暗难言。

    那东西在王府内应用很广,到了这里,清河王下令直接把门窗给封起来。

    今日守门的仆妇偷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元清才能到院子里。

    屋子里头的尔朱氏听到外面的动静,扑过来,“是你吗?大郎?”

    元清到窗户边,“阿娘,是我。”

    “你阿爷呢?”

    元清过了好会终于艰难开口,“阿爷没有过来。”

    尔朱氏听了,过了好会,“你阿爷恨不得我死,现在正高兴吧。”

    元清道,“阿娘不要胡思乱想,阿爷……”

    里头尔朱氏嚎啕起来,元清听着,手慌脚乱,“阿娘别急,别急。”

    尔朱氏哭嚎依然不停。

    赵王杀掉河间王,软禁了太后。朝堂上没有了皇太后,哪怕还有其他人,赵王也算是春风得意。

    清河王对此很是不满,不管是李太后,还是赵王。这两个不管是哪个掌权了,都是肆意妄为。

    几乎不将规矩当回事,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将会有大乱。

    清河王去见皇帝,皇帝对于李太后被囚禁,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皇帝自幼不和生母在一块,李太后临朝称制之后,和皇帝相处的时日也不多。旁人和他太后身体不适,不能见人,自然就信了。也没有要吵着见母亲。

    “陛下这些都记住了?”清河王随手就从卷轴里挑出一卷来,一看便是孝经。

    “还没有读完。”皇帝奶声奶气道。

    清河王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陛下现在可不了,这些都要好好学。”

    着清河王迟疑了下,“陛下见过太后没有?”

    他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和皇帝两人能听到。

    宫人们都在一旁,没有诏令不敢上前。

    “太后身体不适,朕不能过去,扰了太后的清净。”

    清河王点头,他摸了下皇帝的头,让乳母过来照料皇帝。

    清河王从宫里出来,他一回府,就被幕僚迎上上座。

    “赵王杀了河间王,困了太后,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清河王脸色难看。赵王杀了人之后,干了不少党同伐异的事。

    清河王也是被排挤之列。

    在朝廷受排挤还是开始,清河王知道接下来,就是蚕食他的权力。现在不反击,到时候恐怕连全尸都没了

    “如今只有晋王了。”幕僚们商议许久,终于道。

    “晋王手握兵权,对赵王十分有震慑力,如果晋王愿意出手,那么就好办多了。”

    “晋王如今在五原郡,未免没有躲避锋芒的意思。”

    “赵王和晋王有杀孙之仇,晋王想要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

    清河王在上面听着,他双手交叉在一块,“晋王谨慎,他不会贸贸然就出手,尤其眼下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头。”

    “除非……是皇太后,又或者是陛下下令,让他带兵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