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傅沉听到苏九名号心中不快。这个人他自然识得, 昔日他前往京城书院求学, 此子可是趁虚而入, 在沈巧面前好一阵示好。
也正因为他,让傅沉得权后对沈巧周边的男性严加防范。
“下次他再来,不要通报。”
“啊?”手下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他阴沉的脸色, 马上又垂下去,当做无事发生,“属下牢记。”
傅沉冷哼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沈巧已经到了门前,看到苏九,面上一喜,“今日好巧, 我才回来,你便来了。”
“不算巧, 我日日来此询问。今早才来,周围邻里便都告知我你昨日归来之事。”苏九环视四周, 果然这些邻居都对他很是和气,看来已经混熟了。
沈巧笑起来,请他进去,“有这些工夫不如想想如何赚钱, 我可听你在城中开得铺子,很是红火。”
“一般般。”他谦逊一笑,边跟着她走, 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
“梅花烙,我记得你爱吃的。”
沈巧眼神一亮,双手接过来,“多谢你还记得。”
她领着苏九往里走,正与傅沉迎面对上。
苏九看到他有些讶然,随即目光瞟向沈巧,见她并无欢喜的神色,心下稍安,上前一步对傅沉拱拱手。
“傅公子,许久未见了。”
傅沉点点头,算是还礼,并未多言。
沈巧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心含怒意,不由纳闷。这人又气什么?莫名其妙。
她懒得揣摩傅沉的心思,转而对苏九道:“你在正厅等等,我去将傅姨叫来。”
“不,我……”苏九伸手想挽留,可惜沈巧走得快,并未听清他的话。
他无奈地叹口气,本来还想和沈巧单独共处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你在想什么?”
苏九一惊,被傅沉语气中的冷意吓到。他抬头看向傅沉,却见他脸色阴沉。
与沈巧相识时,他并未见过傅沉,只是听过傅家有位少年郎,年方十七便考中状元,进京为官。他暗暗量傅沉,心中稍乱。
他是商人,察言观色最是擅长。这傅沉的神情分明是对他有敌意。
苏九讪讪地摸摸鼻子。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喜欢沈巧,作为娘家人,大哥对他警惕也是应该的。
思及此,他马上恭敬上前,开始拍马屁,“听闻大哥少年英才,为官数载,所见繁多。日后弟还要多多仰仗您。”
傅沉抬手断他,“一,我不是你大哥,在下字潜之;二,我已辞官,一介白衣怕是无处可仰。”
苏九被堵得一梗,坐回位置上,暗自思忱。不亏是读书多的人,话就是厉害。
“大哥此言差矣。您本就比我年长一岁,加之昔日傅姨一直照料我如同亲母,我唤你一声大哥实属应当。”
他又拱手摇头,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再者,您见识广博,单单这脑中经书万卷,就够我仰仗的了。”
苏九悄悄抬眼觑他神色,这样总可以了吧?既夸了他,又套了近乎,傅姨的脸面他总会给。
傅沉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果然是个甜言蜜语的人,就是靠这个哄骗人的吧。
他攥着杯盖发出咯吱的响声,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家母心善,路上遇见流落的猫狗都会施以援手,不必放在心上。”
苏九的脸色黑了黑,这话他要是听不明白就白活了,将人比为猫狗。傅沉对他的敌意分明不一般。
他正暗自咬牙,想不清哪里得罪了他,就听傅沉重重撂下被子,冷眼看向他,质问道:“平白献殷勤,你的目的为何?”
“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这是?”
沈巧自回廊走进来,看着两人剑张弩拔,不由担心。
傅沉瞬间收敛气势,将手中茶杯端起来,笑着上前,“并无,闲谈而已。你早上没来得及喝水,口渴了吗?这茶水温度正好,可以喝了。”
沈巧不疑有他,接过茶水抿了口,对着苏九道:“傅姨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我估摸着是换季染了风寒,让红在里面照顾她,就不出来见客了。”
“这没什么,傅姨身体重要。”苏九点点头。
沈巧调笑道:“谅你也不敢什么,你和我们的关系,还需要如此客套吗?”
“自然不需,自然不需。”他笑着摇头,抬手指指里面,“我能去看看傅姨吗?最近新学了把戏,想玩给她看来着。”
“刚才了不用客套,直接走就是,你又不是不认识路。”
两人笑笑往里走,倒是冷落了傅沉。傅沉双手握拳,盯着两人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进了里屋,傅父傅母都在,看到苏九来了,都很高兴。
傅沉坐在一旁看着他逗笑父母,沈巧看起来也很高兴,至少比和他在一起时高兴。
“哎哟,这都午时了,留下吃顿饭吧,之前每次来你都没有吃。”傅母拍拍他的手背,挽留道。
苏九瞄了眼沈巧,点头称是。
沈巧站起身,“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做饭。”
苏九急忙跟着站起来,“我帮你。”
“不用了。”傅沉按住他的肩膀,接着身高的优势,硬是将他按回去坐着,“客人,自然不敢劳烦。”
沈巧觉得他语气怪怪的,但是这话却也没错,迷茫地摇摇头,出了门。
傅沉瞄了她的背影一眼,跟着出去了。
苏九见状急了,这傅沉看他不顺眼,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他坏话。他想跟上去,却被傅母拉住了手臂,只能无奈留下。
傅沉官拜尚书,统领千军,会背后苏九的坏话吗?
会!不仅会,他还要将他得极坏,批得一文不值。
沈巧挽起袖子,舀水洗菜。傅沉见状,直觉去点燃灶台。
沈巧听到他的动静声,却不回头,“君子不入庖厨,你进来作甚?”
“你觉得我是君子吗?”
“哼,流氓倒是配你。”
傅沉噗嗤笑了出来,“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可要出去玩玩,放松一二。”
“那倒不必,有这时间,你不如去照看傅淮的功课。”
“他不喜读书,静不下心来。我看,与其逼他,不如顺其自然。”
沈巧端着盆走过来,瞪了他一眼,“都如你这般,孩子都会被带坏。”
“哈哈,好嘛好嘛,你让我去看,我看就是。”傅沉将火燃得旺些,“可是他要是抱怨起来,我可就要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你去看,他不敢抱怨的。”
傅沉“嗯”了一声,状似无意道:“那个苏九家境殷实,和母亲关系甚好,可惜为商,恐怕对家中很难照料到。”
“的确,现在还好些,才开始时,都是我和傅姨帮他照看老母。”
傅沉眼睛微眯,似有笑意,“商人太生意,难免出入风月之所,家中妻子怕是有埋怨。”
“他还未成亲,至于那些地方倒是没有听过。”
“总是有一些的,总要沾染些,这也是难免的。”
他趁机去看沈巧脸色,就差直接指着苏九的脸告诉她这非良人了。至于他的诋毁是真是假,他并不在意,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好人。诋毁他人只是一种手段。
沈巧倒上油,将菜下锅。马上一股油烟升腾而起。傅沉猝不及防被扑了满面,忙转头掩住嘴咳嗽起来。
沈巧微微蹙眉,催促他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傅沉被油烟呛得不行,跑到沈巧身后才好些,“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沈巧眼珠一转,嘴角微勾起,冲门边的一个木盆扬扬下巴,“那边的东西,帮我处理一下。”
傅沉走过去,却见是一只死鸡,还未拔毛。
他微微蹙眉,这东西味道可很是难闻。
沈巧知道他可讨厌这味道了,故意为难他,“开水在壶里,你去将鸡烫了,拔干净毛拿进来。”
傅沉叹口气,认命端着木盆前去。
正午的阳光洒下,屋檐之下一片阴凉之处,只见傅沉面色严肃,眉头微拧,像是在思考什么救世难题。
可靠近一看,原是拔毛呢。
他弄到一半实在受不了这气味,用帕子将鼻子堵上,想赶快弄完。
等到终于弄好了,他扭头深吸一口气,拿掉帕子,将手洗干净,将盆送到厨房里。
沈巧听到他的声音,抬眼就见他一手背在身后,端得是脱尘之风。
可她却能从他那轻微颤动的睫毛里,看出他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夺门而出。
沈巧慢慢走过去,接过盆。让他装深沉,这下自讨苦吃了吧。
“将碗洗干净,然后准备添饭。”
傅沉舒了口气,将碗收拾出来去洗。他故意数着数量,就五个碗,不给苏九。
沈巧看着他数碗,待他自信满满要走时,才慢条斯理道:“还差了一个,怎么?你不吃?”
傅沉薄唇微微抿起。怎么就是他不吃了?
愤愤地再加上一只碗,他去井边水泄愤。
沈巧现在看他生气就满怀高兴,让他以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让他吃瘪,对不起自己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
至于与他决裂,等到她先出出气也不迟。
沈巧将鸡处理好,下锅炒了。
等到饭菜都准备好了,才让傅沉去喊人来吃饭。
本来傅母是去厅中吃饭,可是沈巧担心她见风,不肯她出去。一群人便在房中支了桌,坐在一起吃饭。
傅淮练武练了一早上,这会儿一身汗跑过来,被傅沉阴着脸斥责两句,只能回去又换了身衣服。
等他一落座,苏九便笑着对他道:“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壮实不少啊。”
傅淮啃着鸡爪,点点头,一副大人模样,“一段时间不见,你又有钱不少。”
“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