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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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宅子里最近总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没, 沈巧今日端着果盘往前院走,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裙摆, 吓得“啊”的一声叫出来,回头看到是苏婉,这才舒了口气。

    “你怎么穿成这样?最近也总不见你的人影。”她看着缩成一团的苏婉,“你先从花坛里出来, 踩坏人家的花了。”

    苏婉咬咬下唇,从花丛里钻出来,躲到她身后,四处张望,好似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将她抓走一样。

    沈巧被她扯得不好走路,往旁边走了走,可是苏婉就像狗皮膏药, 一直粘着她。

    “你到底在躲什么?李家现在到处都是铁鹰卫的人,很安全。”

    “就是这样, 才不安全。”苏婉哭丧着张脸,向她抱怨, “那个林沧决整天都缠着我,不管我藏在哪儿,他都能找到我。他是不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我?”

    “林统帅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沈巧拧眉想了想,“正好, 我这东西就是要送去给他的,他和沉哥正在聊事情,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我不敢。”

    沈巧赏了她一个白眼, “我去,你就藏在外面,我去帮你试探试探。”

    苏婉顿时感恩戴德,“沈巧,你真好。”

    “奉承的话就少了。”她端着果盘,往前院走,让苏婉藏在走廊里。

    果盘送进去,傅沉的心神立马就不在林沧决得事情上了,挥手就让他走,“下次再议。”

    沈巧抓住他的手腕,笑着将他的手又按下去,“什么事情现在谈完的好,怎么能拖着?”

    “巧儿得对。”傅沉立马改口,看向林沧决,“你刚才到哪里了?”

    林沧决瞟了他一眼,冷着脸继续道:“侯爷传来消息,皇帝那边的确有让你回去的意思,目前还能拖延,等到天下平定,你就难以推脱了。”

    沈巧皱起眉,靠在傅沉椅子靠背上,“那这官还必须得当?太霸道了吧。”

    “皇帝九五之尊,他的话不能违背。”

    傅沉也皱起眉,“皇帝届时必然也是三道诏书来请,我找找看有什么缘由能推辞掉。”

    “我觉得怕是没有,你父母康健,自己又年轻,并无理由。”林沧决看多了朝廷请辞的套路,直接戳破了这幻想。

    沈巧也皱起眉,看着傅沉的为难的样子,没有话。

    屋中气氛有些凝滞,她笑着拍拍手,“罢了,不聊这种事了,总没到时间,不定还有转机。”

    她揶揄地看向林沧决,“林统帅,这几日苏婉可同我抱怨了,你总是去找她玩。她和你起话就停不下来,这不,本来要和我学刺绣的,现在都搁置下了。今日,我可是来问罪的。”

    林沧决闻言,眉峰微微耸起,道:“我在追求她。”

    沈巧一惊,这人如此直白?怎地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就了?

    傅沉仰头看到她犹疑的神色,笑道:“林家都是如此的,带兵仗他们厉害,在感情上倒是不行。他们账下的副官与其是帮忙处理军中事物,不如就是帮着他们察言观色。”

    这倒有些稀奇,沈巧像是第一次见到林沧决一眼,上下量他。林沧决也毫无不适,直直看着她。他煞气重,反而是沈巧吓到了。

    傅沉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林将军莫要吓到我夫人。”

    沈巧脸一红,捶了他肩膀一拳,娇嗔斥责,“谁是你夫人!”

    林沧决不解,“我并没有吓她。”

    沈巧这才彻底信了他是真的不善感知人的情感。她眼睛转了圈,这可不妙,苏婉有时脾气坏,林沧决又不懂察言观色,两人在一起不是更要互相折磨?

    她没心思做这媒婆了,随口找了个理由就要走。傅沉立马起身跟上去,被瞪了一眼。

    “你事情商议完了吗?老实待着!”

    傅沉长叹一声,满怀怨气地望向林沧决,“你可真是勤奋。”

    林沧决感知不到他背后的意思,点点头,“多谢夸赞。”

    傅沉又叹了口气,他早晚会被气死。

    沈巧走出门,冲走廊上的苏婉使了个眼色,让她悄悄跟着自己走。

    等出了院子,苏婉里面扑到沈巧身上,“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一共才和他见了几面啊。”

    “我看沉哥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应该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沈巧点点下巴,“他只是在此驻扎一段时日,你不答应,他以后自然是要走的。只是这些日子被缠着。”

    苏婉泄了气,“看来只能如此了。起来,他人的确不错,可是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

    傅沉整日住在李家,完全不顾礼俗上的婚前不见面。傅母知道外面估计又要起风言风语了,虽傅沉和沈巧都不太在意这些。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允许。

    她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了算命的人,让他算个最近的良辰吉日。

    算命的摸着胡子,眯眼瞧着两人的八字,拖着嗓子“嗯”了声。傅母都要急死了,“这日子怎么样?”

    他又“嗯——”了声,道:“最近的日子就在这月十五,没有几天。”

    傅母一听就高兴了,傅父在旁边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太赶了?就几天,东西怕是都不好准备。”

    傅母瞪了他一眼,“东西我早就筹备好了,哪用你操心。”她满面欢喜地用红纸包着银子递给算命的,“谢谢大师啊。”

    她带着生辰八字的纸,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又将这事告诉了沈巧和傅沉。

    傅沉自然一样高兴,这样拖着他才不安心,生怕有变数,早点成亲正和他意。

    沈巧却是有些为难,“我那衣服什么的还没做好,要是那么早,恐怕要点灯熬夜赶了。”

    傅沉一听,忙道:“那不行,熬得太晚对你身体不好。来不及我们就等等。”

    “别担心,我帮你一起做。”傅母抓着沈巧的手,“要不了两天就做出来了。”

    “那……那好吧。”沈巧瞄了傅沉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苏婉也知道了这件事,跑过来帮忙,衣服只花了一天多就做好了。其余的东西就全是去街上买的,全都系上红线或者裹着红纸。

    傅沉到底还是被傅母拎回家了,婚前绝对不能见面。

    喜帖一个个都发出去,周围邻里都被邀请到了。尤其是那几个长舌妇,傅母特意让人送去请帖,还嘱咐她们一定到场,看看他家的婚礼进行的多好。

    成亲那天,沈巧早早被从床上拉起来,喜娘围着她给她梳头,还着喜庆话。傅淮不知从哪里钻过来,趴在一旁捂着嘴笑。

    沈巧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笑巧姐好看啊。”他又笑起来,然后被喜娘赶出去了。

    按照习俗,新娘子出门要有兄弟背着的。沈巧在凤凰镇没有家人,这活也就由李子哥代劳了。

    艳红的盖头挡住沈巧的视线,她被人掺着走到门口。李子哥半蹲着身,等她上来才笑道:“这么多年,可算是嫁出去了。”

    沈巧脸一红,好在有盖头挡着。

    到了家门口,李子哥将她放下,交给早就等候多时的傅沉。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好事者鼓起了掌,拦在他们身前不给上花轿。

    傅沉笑着将沈巧挡在身后,回头对带来的亲朋道:“快些给喜糖啊。”

    漫天的喜糖撒下去,人群总算露出条道来。傅沉弯腰揽住沈巧的腰,猛地将人抱起来,从人群里往外冲。

    沈巧吓了一跳,轻呼一声,抓住自己的红盖头。

    周围又想起一声欢呼,人群再次围上前,傅沉一路挤,一路笑着喊道:“让让吧,这里没酒吃,去我家喝酒,上好的美酒。”

    “那我们可要最正宗的女儿红!”

    “烟酒都不能少!”

    “好好。”傅沉格外好话,“家里酒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了。”

    前面花轿前不知谁喊了声,“不走要误时辰了!”

    人群哗啦啦散开,傅沉急忙将沈巧送到花轿上,趁着衣袖遮掩,塞给她一个鸡蛋,“饿不饿?我悄悄带来的。”

    沈巧还没回过神,他依旧抽身出去,翻身上了马。

    沈巧看着落下的帘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新郎官在袖子里藏鸡蛋的,也就他干得出来。

    笑完了,沈巧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看来他还知道新娘子不能吃饭,特地带给自己的。不过之前李子嫂已经赛过鸡蛋给她了,她现在嘴上还有妆,也不敢吃。

    她想了想,也学着傅沉,将鸡蛋塞进袖子里。

    李家和傅家就是对门,这花轿总不能直接抬进去,所以大家商量了下,花轿要绕着镇上走一圈。一路送喜糖和碎银,都由请来的厮捧在木盘上,随街旁的人抓取。

    这阵仗可着呢,再加上傅沉生得俊朗,不少离傅家远的,也都问起来,“这是谁家成亲啊。”

    于是整个镇子都知道傅沉娶了沈巧,两人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等花轿回到傅家那条街上,远远望着的人连忙冲后面摆手,“鞭炮能放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傅母就指望这场婚礼闹得人人皆知,鞭炮选得是最大的,足有六千响,三十六大响。花轿才进街上就点燃,等花轿落下还没放完。

    喜娘不得不扯着嗓子喊,“新娘下轿!”

    就这沈巧也听不清,是看到帘子被掀开,便知道自己该下去了

    她一出来,傅沉便将手伸上去,让她扶着。

    “跨火盆!”

    沈巧有点怕,拎着裙摆飞快跨过去。脚尖还够了铁盆一下,吓了她一跳。

    周围笑起来,傅沉也笑了,弯腰凑过来,“别着急。”

    沈巧红着脸,手上用力掐了他手背一下。

    到了正厅,傅父傅母坐在一侧,另一侧摆着两个牌位,是沈巧的父母。

    沈巧有些动容,抓着傅沉的手微微用力。傅沉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

    喜娘递上一根红绸,两人一人一端,行三拜的大礼。

    傅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和傅父一起给了红包。夫妻对拜之后,自然是送入洞房,可人还没走到院子呢,傅沉就被半路截胡了。

    不管熟不熟,这时候都凑上来,扯着傅沉去喝酒,放言要把他喝趴下。

    沈巧忍俊不禁,推了推他,“你去吧。”

    “哎呦!嫂子都放话了,快些吧。”

    “媳妇的话总该听的!”

    傅沉无奈地嘱咐旁边的人将沈巧送去房间里,被人拉着往酒桌上去。

    又有人道:“难怪刚才不肯来,原来是媳妇不放话,不敢走啊。”

    傅沉笑着摇头,“正反话都让你们尽了,我还能怎么办?”

    “怎么?莫非你敢不听夫人的话?”

    傅沉摸摸鼻子,“这……自然是要听的。”

    周围响起爆笑声,将人推上酒桌。

    沈巧进到房里,耳边总算是清净了。她坐到床铺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僵得像块木头。

    喜娘笑着将红烛点着,回头见她这幅样子,笑道:“你这样不一会儿,可就累得受不了了。这酒一时半会儿喝不完,你怎么舒服怎么坐吧。”

    “啊?这不合规矩吧。”沈巧听成亲时候的规矩很多,生怕自己捧着哪条,以后她和傅沉感情不顺。

    “哪那么多规矩,给人看得,这儿没人,你自在些就行。”

    沈巧这才松口气,一直挺着的背还真有些疼。

    “这发冠可真重,压得我脖子都酸了。”沈巧捏着脖子抱怨。当初傅母做发冠时,她就该的。

    喜娘忙着摆弄屋里的东西,没听到她什么,只道:“你要是饿了,床上的花生桂圆都能吃。”

    沈巧“哦”了一声,咔吧咔吧吃起桂圆。

    天色逐渐晚了,沈巧无聊地几乎要睡过去。一阵凉风吹进来,抚动了她的盖头。

    她支吾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到傅沉的衣服下摆和鞋子。

    喜娘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傅沉坐到她身旁,从旁边拿起玉如意,挑起她的盖头。沈巧的瞌睡虫都跑没了,睁大着眼睛看他。

    等他的脸完全露出来,傅沉又笑了。或者笑得更开了,他今天笑就没下去过。

    沈巧也笑起来,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她抬手摸摸傅沉的脸,“你喝醉了吗?脸好红啊。”

    傅沉点点头,“有些醉,但还好。”

    “他们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了?”

    “我把他们都灌醉了。”

    沈巧噗嗤一声笑起来,傅沉起身从桌上拿来酒壶。

    沈巧挑眉,“还喝?”

    “合卺酒。”傅沉端了两个酒杯,递给她一个。

    两人的手臂绕在一起,喝下酒杯里的酒。

    沈巧扶了下头上的发冠,怕它掉下来。

    一看那笨拙的动作,就知道这东西的分量,傅沉暗暗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帮她扶着,“这么重,拿下来吧。”

    发怪摘下来,一头黑发披在肩上。

    傅沉喉结滚动两下,看着她抬手将头发揽到后面,露出洁白的脖颈。

    沈巧觉得脖子上贴上个凉凉的手指,惊了下望过去。脸才侧过去,傅沉已经欺身而上。

    她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缓缓闭上眼。

    “咔吧”一声轻响,沈巧猛地睁开眼,慌乱地“哎呀”一声,推推傅沉。

    “怎么了?”傅沉嗓子微哑。

    “蛋碎了!”

    “什么?”傅沉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沈巧没看他,伸手推开她,抖搂自己的袖子。一颗鸡蛋滚出来,蛋壳上都是裂纹。

    “你刚才压到了。”沈巧将鸡蛋放到旁边,扯着袖子,“蛋壳碎在里面了,扎着难受。”

    傅沉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臂,“不用管它!”

    红罗帐暖,一夜无眠。

    ——完结——

    作者有话:  正文完结!

    卡在甜甜的地方~其余乱七八糟的扔在番外好了╭(╯^╰)╮

    番外等我理理思路,正好也在准备新文,争取早日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