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姜府与长宁侯府乱成一团。
姜澄回家后就昏迷了,谢珩回到侯府,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也昏迷了。
府医束手无策,老太太急得当场就晕了过去。姜纬看着姜澄脸上淡淡的一层青气,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事情经过他已经听姜婳仔细地讲过了,那个瘦削男子根本就是特意来杀姐弟两个的。
姜澄回到京都后,读书是请了西席在家中授课,与外人并无往来,他没有仇家。而看姜婳不顺眼,为难过她几次的,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偏巧还是心肠恶毒下手就要置人于死地的,能派出身手好的杀手又会下毒的,恐怕不用也知道是谁。
他已经一退再退,就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可到头来还是让儿子受了伤。
她的女儿乖巧温顺,轻易不会与人冲突,根本就没有惹到她们,她们却这样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皇家的人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性命吗?
“长公主、郡主来了。”丫鬟轻声禀报。
姜纬没动。
门帘一响,平阳长公主慢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夏思瑶。
夏思瑶一早就来姜府等着消息了,姜澄这边一请府医,她立刻就知道了,撺掇着长公主来看热闹。她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悲切严肃的样子,可那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还有眼中的得意之色,俱都看在了姜纬和姜婳眼中。
果然是她。父女两个心中都明白了。
姜婳坐在姜澄的床边,拉着他的手,脸色惨白,看见长公主进来也没有起身。
夏思瑶的眼睛在姜婳身上一扫,“姜婳,你看见长公主竟然不行礼?”不仅姜婳,姜纬也该行礼的,可他就站在那里,连眼风都没飘过来。这父女两个也太嚣张了。
“阿瑶,都什么时候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平阳长公主嗔了一句,走到姜澄床前,皱眉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纬郎,府医既然没办法,让人拿我的名帖,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姜纬冷冷地看了平阳长公主一眼,毒是她们下的,她们请来的太医,纵然有真本事,他又怎么敢用呢?难道就不怕旧毒未去又添新毒?
“为什么不用太医?”长公主诧异地问道:“难道就这么看着澄哥儿……”
姜纬冷笑,“不劳长公主费心,京都各大医院的大夫,也是有些本事的,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长公主劝道:“医馆的大夫都是民间的,毕竟没有宫中的太医医术高明。”
夏思瑶冷哼一声,“母亲,人家既然不领情,你还苦口婆心地什么?!”她凑到平阳长公主的耳边,“再了,姜澄不过是庶子,就算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您在,姜府总会有嫡子的。”
她虽然做了耳语的样子,可这些话却是故意给姜纬和姜婳听的,为的就是刺痛他们的心,所以并未低声,屋里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公主脸色一变,夏思瑶出了她的心里话。姜澄出事,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心中是窃喜的,要是没了姜澄,姜纬总得再生个儿子吧?到时候肯定会与她亲热的。可这些也不过在心底想一想,绝对不能到明面上来的。此时被夏思瑶大声出,她顿时有些心虚,厉声斥道:“住口!你怎么话的?!”
夏思瑶撇了撇嘴,看看姜婳愈加难看的脸,心中一阵快意。她本就是顺风顺水地长大,直到姜婳回京都才频频受挫,这下终于报仇了。
长公主歉意地看看姜纬,“纬郎,你别介意,阿瑶她就是心直口快。”
姜纬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
屋里的没有一个人看她,平阳长公主脸上挂不住,想起前两天家宴人家都没邀请自己,想想终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想帮忙请太医过来,人家都不肯用。
心中一酸,长公主再也站不住,转身离开了。
夏思瑶仰着下巴,跟在她身后也走了。
三天过去了。
京都大医馆的大夫被姜府和谢府轮流请了一遍,谢府还请了宫中的太医。因为谢珩和姜澄是中了同一种毒,两府不停地派人到对方府中听情况,期待有所进展。
可惜,这种毒没有人识得。府医解不了,医馆的大夫和太医也解不了。
姜婳坐在姜澄的床前,三天没有离开。
姜澄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想必谢珩也是一样,据府医和谢府请到的太医所言,再耽误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姜婳苍白的指尖在姜澄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她站起身,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疏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姑娘,您慢些。”姜婳三天没有动,疏桐既盼着她起身,又担心她起身。她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要是自家姑娘站起来,可能就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要发生。
姜婳推开疏桐的手,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静静地站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兰芽和疏桐,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两个丫鬟一起服侍着姜婳沐浴,她三天没吃没睡,身子软得连大浴桶都迈不进去,两个丫鬟合力抱着她,才总算是洗了澡。
乌黑柔软的长发只擦了半干,姜婳就让疏桐绾起来了。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容颜憔悴,眼底乌青。
她亲自动手,施粉涂朱,描眉画黛,唇上细细地涂上口脂。
憔悴的脸越来越娇艳,两个丫鬟越看越心惊。
妆扮完毕,姜婳换了件樱粉色襦裙,吩咐把那个装了地契房契银票的檀木匣子抱上,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急怒攻心,三天来倒有一大半时间没能起身。眼看着宝贝孙女如同神仙妃子一般,光艳照人地款款走来,老太太意识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婳婳,不可!”
姜婳跪在老太太床前,拉着她的手,“祖母,您也知道,我心中倾慕太子久矣,如今能去东宫服侍殿下,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殿下疼我,自然也会让我常见家人的。”
她将檀木匣子放到老太太床前,“按理我不能有嫁妆,我自己悄悄带了一千两的银票在身上,这些就请祖母代为保管,等将来澄哥儿及冠之后,再交给他就是。”
她看看一旁的兰芽疏桐,“我不能带丫鬟进东宫,她们两个服侍我多年,不能亏待了,祖母您帮她们寻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吧。”
两个丫鬟已经明白过来,哭成一团。老太太拉着姜婳的手不松,老泪纵横,“婳婳,我的婳婳,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姜婳摇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祖母,耽误不得了。”
不知何时,姜纬已经进来了,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他乖巧可爱的女儿要去给人做妾了。
妾室没有花轿,没有婚礼,夫君也不会来迎亲。
妾室不能穿红衣,只能穿粉红。
妾室没有嫁妆。
东宫的侍妾连丫鬟都不能带进去。
他不想让她去,可又不能眼看着儿子去死。若是能以身代之,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姜婳推开老太太的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祖母,您要保重身体。”
她站起身,才发现父亲站在门口,只三天,他的鬓角就白了。
“爹爹。”姜婳含泪一笑,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好容易才将您养得丰润些,您可不能再瘦回去了。得了空,我就回来看您,要是瘦了,我可不依的!”
姜纬喉头酸涩,好半天才哑声道:“好,婳婳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