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果然是神机

A+A-

    老兵眼睛转身关外, 紧握着手中□□:“你是南凉人, 它自也是南凉的, 它吃的可都是南凉给的,若非要分敌友,自然便应当为南凉出份力。”

    “大哥守在这里似乎很久了。”

    “十一年了。”

    “那正好两场战事都给你遇上了。”

    “可不, 我守在这怕的就是他们不来。”

    “这又是为何?”

    老兵沉默了好一会,咬了咬牙:“出来不怕你笑, 反正挺多人也知道了。”

    十年前的老兵还不是哨兵, 趁夜登上墙头看了眼二十万的军队, 再想想关内六万人的战兵,心里害怕。

    怎么算怎么害怕。

    他原本还不算个战兵, 他只是个伙房里杂的,战事吃紧,个个都得上。

    他以前没杀过人,杀个鸡都要半眯着眼睛。

    上边兵力悬殊大了, 城关破了你上哪里煮饭去,总之塞给他一把大刀就硬拉着上了。

    眼看着二十万兵就扎在了城下,气势冲天,他抖着腿下了城楼, 躲回了平时的杂务处。

    景玄关, 重守之处,□□以来军事修驻极是坚固, 有许多用以囤粮的暗室。

    有几处甚为隐秘,他没忍住, 躲了进去。

    大战当前,少一个伙头兵而已,谁都不在意。

    他躲在里边却一直害怕,害怕到时候玩得好的几个人或而会问他去了哪里,想到军中兄弟们都处得还不错。

    躲到第二日见没有敌军来搜的声音,四下都静得很,夜里他才偷偷出来的。

    再出来时,关内人数零零落落,没一个人认识他,没有人问他去了哪里。

    只见得关外尸山成海,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挖着尸坑,他也去帮忙,心中纳闷为何会将军士尸骨埋于关外。

    那场大战军中鲜少有人再提,直到后边民野传开来他才知其中详细。

    “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原本已然回了家的他日夜不能心安,惜日那些与自己同伙行军厽灶的人全都请死一站,他却临阵而逃。.

    不敢娶妻,不敢见人,所以只能回来,天天站在墙头,看着昔时战友。

    东池来战对南凉是坏事,对他却是再赎良心的机会。

    今日故事可真多,只可惜应了白允沫不喝酒,不然也应该敬周将军和这位大哥的。

    子桑拍了拍大雪,踩着脚下薄雪再回了帐,倚甲而眠。

    北风吹起后雪便越积越厚了,下得也更加的大,刚来那几天还不过半寸厚,此番已然能埋进去半截膝盖。

    即是大雪,操练也是如常进行,幸而南凉地势肥沃,在补给上还算富足喝了热粥米面军士们倒也还知足都配合着战事需求。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只以为有常胜将军周载在错不了的。

    靶场上,弦响和绷弓声相互交错,喝彩声更盛。

    况旬闻声过来,看见大家正围着叫昭和的那子。

    子手里的弓看着就很不错。

    一箭正中红心,二射及是红心甚至把第一箭给顶了下来,

    周载也默默站了前来:“她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想起上次猎场平时懒懒散散的人一箭正中环心,他也确想过或而只是巧合。

    现下对比,看来确实没想的那般孬,与寻常女子不同之处何止一二。

    .

    “王上此番让她跟在你身边怕是多有私心啊。”

    况旬向来有什么什么,尤其在周载面前,少有遮掩:“或而就是让你磨磨她那种只顾着自个高兴的性子。”

    “你又知道她是何性子?”

    “嘿,我况旬身边出生入死的少年人多了去了,孩子差不多都像她这样,何况她还与常人又有些不一样。”

    “她哪里不一样?”

    “就有权不争,有利不贪,想要做个清心寡欲,出尘忘世的人这等。”

    周载又是呵一声笑了,十年不见,向来豪爽粗旷的老将军居然也能观人入微了,实在稀奇:“这不像你的话。”

    “嘿嘿,我老粗人被你看穿了,有那么个老头子的,你应该认识,青阳先生。”

    帝王先师,曾居太国寺,正是子桑的认字先生。

    喜好四处游走,行踪不定。

    “他竟也来过此地?”周载有些诧异,六年王上书下杀子令,青阳先生便布衣进了宫。

    后又到了景玄关,似乎都已知了先事般。

    况旬点头:“嗯,那老头倒有点本事,他池羽即然敢书罪己诏,必然会有卷土再来之日。”

    “那青阳可是有留下甚话?”即然算得一手好卦,应当有万全之策才对。

    况旬嗨然一声:“留甚话,就喝了几夜的酒,然后就又是唱着曲儿走了,什么事在人为,造化自在大道。”

    或而青阳先生有给先王留话的罢。

    想到王上把□□传剑和国印都交到了子桑手中,周载犹是越发觉得这青阳先生果然神机。

    青阳的话也没错,这公子桑总也是各种不屑于权钱利欲才表现轻浮,不想与人有所争斗冲突,所以总也睁眼闭眼。

    谁还不想这样呢,在寺院里落发出家或许理应如此。

    可即人身在世中,便应该做俗人该做的事情。

    十箭连发,靶心仍是只余一箭,其余被尽射于地上。

    石竹在旁边见子桑这般利落,很是羡慕:“昭和大哥,你快教教我这里头的诀窍。“

    “哪有什么诀窍,每日拉上几百发便会了。”

    她当初可没人教,只能天天拉着个破弓儿天天琢磨,好在大雪乖巧会自个跑去把箭叼回来。

    “只会射箭可没用。”周载面色沉沉地走过不,在老将面前他可以殿露笑颜部下面前却仍是保持着一贯地严肃。

    子桑将自家从王宫里带出来的好弓背了起来,转身看着周载,面眼有些疑惑。

    “你还是多练练马术为上。”

    周载指了指远处坐在战马上手里未开刃的试剑较量的几个人,伸手在子桑盔甲上拍了拍:“去吧。”

    石竹正拉着从别个那里借来的弓,使劲拉着才拉到半圆状态就憋得面红耳赤,见子桑走开,便也讪讪地放下来追上来:“怎么办,我都拉不开那个弓。”

    “每日多吃点多帮伙房提几桶水。”

    子桑看着战马上几个人劈来砍去,心里着急亦有些别扭。

    她虽然擅射,可却从未与人正面斗过,周载当众指挥她过来接受训练,她也不好违抗。

    周载果然还跟了前来,拿马鞭敲敲旁边的兵器架:“选个趁手的。”

    满架子都是各种没有开刃的兵器,她只能选个看起来轻便些的。

    拎在手里有些沉,拿在手里挥了挥仍是沉:“我可以用弓。”

    “我现在离你三步之地,你是我的剑快,还是你弓快?”

    远战,弓利,近战,剑快。

    子桑抿了抿唇便不再话,或而周载见不得她每日拉弓炫技所以找些不擅长的事给她做罢。

    周载把她推到马跟前,随后又与旁边教头吩咐:“本将的随侍,让她练好了来见我,练不好,军令处罚,再练不好,唯你是问。”

    教头如是领了令,满脸横肉转过来看着马前长得秀净的随侍,怒吼一声:“还不快上马。”

    石竹自来景玄关后锅倒是不用背了,就是体弱人被分回伙房做事,每日偷懒都跟在子桑后边。

    见子桑上了马,满脸失意,赶紧鼓励她:“昭和大哥,加油。”

    子桑没来得及应他,对面就是一匹马冲了过来,她一直不知如何应付,对方便不客气地横来一剑。

    周载还没走远听得耳边一声尖叫,便转过头来看着。

    没想到才第一下就落了马,确实该多磨练磨练,太娇气了。

    在石竹眼里,昭和大哥是那个随手一拉就是个漂亮满弓的秀气男儿,看到他这就被轻轻拍下了马也有些怔。

    好在雪厚这一摔还能站起来,子桑皱了皱眉回身看去,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自己。

    “若方才那是敌人的剑,你此刻就站不起来了。就你这样还敢是将军随侍,马都骑不稳。”

    教头抖着横肉骂起人来不留一丝情面,吼声震天,把原本想前来安慰子桑的石竹吓退到了一边。.

    落马有罚。

    马桩上浇上水,结上层冰,徒手劈净为止。

    劈完再上马。

    路上虽然多是骑马跟着周载,可通常都只是步快行,这番都是在场面上跑来跑去,别人都是在马前马后地跳。

    如此几圈下来,一双劈桩子的手从掌根红到肘臂。

    场内练习骑术的多是属于精骑编队,可级别比起将军随侍仍是有着大的差别。

    在这个看起来明明处处不如他等的随侍面前话时难免有些刻薄:“以为将军身边的人都很厉害呢,原本只是长得好看。”

    “也不是,这子不就是在靶场上准头很好的那个吗。”

    “那有什么用,喂,你有本事骑着马射中靶心吗?”

    她向来话都是不以为然,闲闲散散的,云淡风轻,这次她做不到。

    人轻贱些都是没什么的,以前她是猎户时去庄镇上经常受人轻视,她觉得那没什么,狗眼爱看人低。

    可这次她做不到不以为然,做不到云淡风轻。

    做猎户时,被人嘲笑地位低,她觉得没什么,因为她自己供自己吃穿,没什么丢人的。

    现在军中,被人嘲笑的不是地位,是笑她实实在在的无能。

    连马都骑不好的将士,何以敢为人先,大敌当前有何资格一副至身事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