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哪里有圣人呢
沐落微最受不住的就是这副铁汉柔情的模样,白将军若是声色俱厉,她还可以招架,可他这般叹息,她就也鼻子发酸了。
“没事的,到时候我就将伯父您请过来,拜堂的时候得有高堂在呢,您不在,我没办法拜堂呀。”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这般,“何况今天是个好日子,挽歌可以不用入宫做太子侧妃了,伯父您终于求仁得仁,该开心才是。”
白将军却还是眼圈微红。
沐落微便心翼翼的给他揉捏着青肿的膝盖,虽这段时间的接触很短暂,但是的确白将军一直待她极好。
若最纯粹的亲情,也该是如此的才对。
不图回报,不求感恩。
过了很久,沐落微艰难问道:“伯父您要去哪里?”
“回边塞。”
“何时启程?”
“半个月后。”
“”
沐落微喉咙也哽了一瞬。
这么快啊。
“行。”她咬牙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她半分的情绪,“那时候也该快入春了。”
入了春,就该是万物复苏辞旧迎新的时节了。
严寒终归会过去。
太子的选妃宴上选出了三位,一是太子妃林清云,两位侧妃是楚蝶衣和白挽歌,但不过一周时间,这两位侧妃就都出了些原因而被剔除了名单。
只剩了一个太子妃。
至于为何被剔除,那就见仁见智了。
白挽歌得知了白将军为了她拱让出了兵权,自是愧疚难当,但白将军却坦然又淡定,“皇城繁华,却不适合我。”
沐落微赞同的点头。
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勾心斗角,的确不适合白将军这般坦率认真的人生活。
白挽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哥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回边塞吗?”
“不会,他留在皇城,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啊?”白挽歌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可是爹,我们都走了,就留我哥一个人在这会不会太孤独了些呀?”
白将军犹豫了须臾,不自然的偏过了视线,“他年纪大了,想要建功立业也只能在皇城里建功立业。”
白挽歌没注意到白将军的失态,一边的沐落微却轻轻低下了目光。
想来这也是皇帝的一个条件吧,因为担心出了这件事后会被白将军嫉恨从而控制不住边塞,所以就留白抚郓在皇城里,算是当做半个棋子和筹码,来警醒威胁震慑着白将军的势力。
而白挽歌就能让白家出这么多的血,想来楚蝶衣的父王肃侯王,也不知道会因为他的宝贝女儿舍弃了多少东西。
这是帝王之道。
震慑。威胁。
君是君,臣是臣,哪里能做到真的能毫无芥蒂的推心置腹呢?
从白家离开时,天色渐渐暗下来,距离白家举家搬走的时间更近了些,沐落微心中烦闷,就去了十里香提酒,提着果酒出门时恰巧和正来这里买酒的安碍槐撞了个正着。
“沐姐?”
“四皇子。”
“好巧啊。”
于是两人就结伴着去了酒楼里喝酒,沐落微酒量一杯倒,即便真的烦闷想一醉方休却也是只能在容亲王府才敢做的事,所以也没有碰酒,只是沉默着一杯又一杯的喝茶。
安碍槐犹豫着:“我听,太子妃已经只剩林丞相独女林清云了。”
“嗯。”
“白将军,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沐落微想了想,“白伯父对名位兵权本就不甚感兴趣,加之他太过刚正不阿了些,尽早离开皇城也是一件好事。”
安碍槐嗯了声,顿了顿,“肃侯王是让出了他一半的封地。”
沐落微没什么表情。
意料之中的事。
“这是帝王之道,帝王之道本就是无情的。”安碍槐苦笑着饮尽了杯中酒,无奈叹道,“我虽然早就见识过皇家无情,却也是一直都深深的怨恨埋怨着,现在想想,是我太过孩子气了。”
嗯?
沐落微懵了一下,“四皇子是怨恨着皇上的吗?”
“实话,有一点。”
“哈哈。”沐落微这下倒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她晃晃脑袋啧啧感慨,“先前你呈现在世人面前的都是一幅心思纯良的模样,好像永远都不会埋怨任何人,我就一直觉得你这人活的有些憋屈。怨恨就是怨恨,出来虽然没什么用,但起码会感觉舒服些,何况我们是朋友,你跟我了我又不是向皇上告状,但是你就是不会,我就觉得你活的太累了,一天到晚都被那么多人死死盯着,举止言行都会被人恶意放大很多倍,我都不知道你呈现在我面前的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她先前总是觉得自己和安碍槐虽然算是朋友,却也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
今日才发现这算是交了心。
正常人就是正常人,会怨恨,会唏嘘,会共情,会怜悯。
这才是正常人。
这世上哪里会有圣人呢?
沐落微喝了个水饱,再看天色已经黑了,便起身告辞,安碍槐送她进了容亲王府,才若有所思的轻笑着离去。
衣袖划过地面,栖息在枝头的风吹起了几枚雪花。
有一朵落在了他的指尖。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雪花顷刻间化成了水渍,淡淡一笑。
有朋友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吗?
须臾,他收回,回眸越过层层楼阁望向挂满了红色宫灯摆设极近奢繁的皇宫的方向。
他是看不见皇宫的。
可此时,他却感觉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皇现在该是怎样窃喜的模样一边把玩着虎符,一边欣赏着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回了的封地。
无论如何,太子的一场选妃便是就这样草率的落下了句号。
交易成功。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
晚间。
“果然。”都爬上了床钻进了被褥,两个人就开始悄悄话了,容浮逸唏嘘不已,“皇上的算盘打的的确精妙,只是这样一来,文武百官恐怕会对太子殿下有些许的怨言了。”
沐落微也皱了皱眉,“确实,太子殿下性情太温顺了些,像极了皇上下的一个傀儡。”
容浮逸觉得这比喻对皇上不太尊重,但细想,却发现如今的局势似乎的确如此。
“我有些不明白,皇上做这些事究竟是想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