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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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空青微微抬眼:“我不查户口。”

    347的病人爽朗笑出了声:“叶医生这么严肃?”

    “三叉神经上的一个肿瘤?”叶空青低头翻开病历快速扫了一眼, 问站在旁边的导师, “神经梢瘤?”

    陈冰点了点头:“还不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

    叶空青握着病历的食指动了动:“需要做个活组织切片。”

    347的病人靠在病床上:“陈教授我需要做手术,你们不确定情况就要动刀吗?”

    “是。”叶空青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手表和平板上,瞥开眼道,“只有动手术后才能确认。”

    “大概要多久恢复,我只请了一周的假。”347病人并没有表现出对手术的惧怕,相反只担心术后恢复占用的时间。

    叶空青望向347的病人, 淡淡道:“何先生,如果是正常的神经梢瘤, 大概四到五周就能出院, 但我并不能确定开颅后真正的情况, 一切要等手术时才能确认。”

    “听叶医生的。”何莫禹笑着看向陈冰, “陈教授的学生比陈教授还要严肃。”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叶空青落在陈冰后面, 陈冰忽然回头:“不问为什么?”

    神经梢瘤手术不难, 神外哪个医生都能拉过来做。

    叶空青面色依旧如常:“他既然有能力请到老师帮忙, 就没有为什么。”

    陈冰对叶空青的态度感到满意,给他解释一番:“何先生在我们医院来检查脸部,脸一直疼痛, 后面医生建议他做个核磁共振,怀疑三叉神经出了问题。医生把他的病历送到我们神外后,何先生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手术不难, 你帮他做完手术, 以后也算认识。”

    叶空青不置可否,神外的确可以接触到很多人物,但作为外科医生除了上手术台以及术后查看病人情况,他向来不会和病人有过多的接触。

    “何先生在一家公司快升到中国区的总经理位置,那公司你随便在网上查都能查得出来很多消息,叫高思。”陈冰这次完全是想给自己学生拉关系,做医生的也不能太死板,能结识这么一个人物,对自己有好处。

    叶空青微扬眉尾,最近这个名字出现频率似乎有些过高。

    陈冰以为叶空青知道这家公司的规模,了解自己的苦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听老师话,老师不会亏待你。”

    ……

    手术室那边准备好后,叶空青便穿好无菌服,准备进手术室。

    何莫禹虽然对手术不在意,但他希望有最好医生来动手,所以才找上陈冰。叶空青的年龄摆在那,他表面看着听医生的话,实际上还是不太相信叶空青,因此这次手术的一助是陈冰,有他坐阵,何莫禹才总算放下心被推入手术室。

    叶空青按照惯例将病人头颅开,在显微镜下观察脑组织,眉宇逐渐紧锁:“大面积脑白质病变,不是神经梢瘤。”

    陈冰站在旁边一起观看:“看着也不像是胶质瘤或者脑膜瘤,会不会是肉芽肿瘤?”

    叶空青盯着病人脑中弥漫性的脑白质病变看了许久,将里面一个组织夹了出来,才点头:“有可能。”

    陈冰接过组织切片,递给旁边的护士:“送去病理科。”

    “也有可能因为年纪大了”陈冰看着脑组织道,“没有肺结核的迹象。”

    叶空青放下手上的镊子,看向自己的导师:“老师,病人有没有做RPR检测?”

    他话音刚落,整个手术室有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是怀疑?”陈冰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叶空青也没有太过惊讶,重新换了一把手术刀。

    ……

    何莫禹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病房,感觉还不错,没有太过于疼痛,他慢慢坐了起来,觉得陈冰的学生水平应该还行。

    正想着,那位叶医生便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个病历本。

    “恭喜,不是恶性肿瘤,我们已经将其切除干净了。”叶空青着上前观察病人的头部状态,没有渗出过多的血迹,便低头在病历报告上写了几段话。

    何莫禹在商界摸爬滚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站在金字塔尖,他偏了偏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叶医生:“我怎么觉得……叶医生还有其他话没讲出来。”

    叶空青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我们在做切片检查时又给何先生做了RPR检测,发现你患有无症状梅毒,已经末期。”

    何莫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什么?”

    叶空青合上病历本,淡淡道:“RPR检测也叫快速血清反应素试验,何先生脑子有大片脑白质病变,再根据检测结果可确诊为三期梅毒。”

    见叶空青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何莫禹使劲搓了一把脸,依然还是难以相信,喃喃道:“我结婚十几年,一直没背叛过我老婆。”

    叶空青诧异挑了挑眉,他在手术室率先反应过来要做RPR测试,不过是想起对方的职业。拜赵远志的普及,他知道金融界的人有多爱在外面彩旗飘飘,在某方面而言算是高危人群。

    “从你脑白质病变的程度来看,并不是在结婚期间感染上的。”叶空青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五十岁还能有这种状态,确实人生赢家。

    何莫禹脸色白了白,结婚前?那时候他正值壮年,三十多岁人一边顶着压力不择手段往上游争,一边四处留情,用此排解压力。

    “那我现在是不是有传染性?”何莫禹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表情瞬间崩塌,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叶空青摇头:“没有传染性。”

    何莫禹重重松了一口气,半晌才重新问道:“那我是不是要重新做手术。”

    对病人该的还是要,叶空青道:“不必要,我已经帮你把病变的肿块切除,以后不用再手术,但智力会受损。”

    何莫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智力受损?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会变傻?”

    叶空青依然摇头:“何先生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以后没有其他问题一般不会出事,但由于你已经是梅毒末期,这么多年对脑部的损伤不是我们所能估计的,或许最近何先生能察觉到自己记忆力有所下降。”

    该的都完了,叶空青也没有在病房内多停留,直接便出去。

    至于导师的那些话,被叶空青选择性忽略。他来医院学习的是医术,救治的是病人,其他一概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何莫禹的预料,他很快就能上升到高思中国区的总负责人,谁知道他在医院的事比对手捅到上面去了,自己智力会一直退化,到时候极有可能给高思带来巨大的损失。

    要知道高思内部的竞争激烈,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绝对不可能呆在里面。

    术后第三天,何莫禹接到了上面给他发的邮件,很简单的话语,却让一个五十岁的在高位多年的男人红了眼眶。

    他被辞退了。

    高思比所有人想象的更狠,没有任何退步的举措,不单不再考虑何莫禹为总负责人,还将他的所有职务给卸了,理由很简单——高思不养废物。

    “我为高思工作了几十年!”何莫禹猛地将平板摔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道。

    妻子刚从外地赶回来,拉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何莫禹喘了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这会气得头一直跳动的疼,只能被妻子扶着躺下休息。

    就这么颓废了三天,何莫禹终于只能接受现实,躺在病床上发呆。到了他这个年纪财富早就积累够了,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所取得的成就和名声。谁能料到十几年前做的荒唐事,导致现在他被炒鱿鱼。

    “我手机呢?”何莫禹哑着声音,问自己妻子。

    手机昨天晚上也被何莫禹摔坏了,妻子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只好问他:“你要手机干什么?先用我手机?”

    这几天何莫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先身上还带着年轻人的拼劲早就消散,他借着自己妻子的手坐了起来,下意识道:“我让助理买了新的。”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何莫禹也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忘记了,我已经没有了助理。”

    妻子对丈夫的遭遇感到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后面默默支持:“我现在帮你去买个新的。”

    何莫禹摇头:“不急。先借你手机我用一用。”

    妻子不是金融这个行业的,两人工作领域从来没有重合过,除去父母亲戚,两人手机里都有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接过妻子的手机,何莫禹翻到了要找的人,直接拨了过去。

    “喂。”清清脆脆的女声中带着简单的疑问。

    何莫禹握着妻子的手,笑了一声:“半年不见,连师父都不喊了?”

    “……”崔脆脆愣了愣,停下继续敲键盘的手,拿起桌子上还连着耳机的手机,一看屏幕,果然是师父,“我……刚刚没看来电提示。”

    “你师父也被高思辞退了。”何莫禹原本心中还觉得不平,出来的这一刻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崔脆脆握着手机半天没发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师父,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师父在这行的地位可以这么,只要提起高思,外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何莫禹,他就是高思的活招牌。高思把他辞退,不就等于自断其臂?

    何莫禹听见崔脆脆还愿意叫他师父,心里稍微得了一丝安慰,叹息道:“当初我没能留下你来,就该想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