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收拾恶奴
……
次日, 沈云一早去了铺子里上工。
叶笙在陆铭远的要求下,乖乖吃完了早饭,然后算去见见那个欺负了沈云的铜铃。
收拾好一切后,他看着还在悠闲逗狗的自家相公, 站在旁边片刻, 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些犹疑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陆铭远回头悠悠道:“不是你的,要先证实了那个铜什么的不是好东西, 再好好教训他一下的么?他认识我,若是我去了,那就什么都不用麻烦了。”
“哦……”叶笙踌躇一瞬,接着眸光微闪地道:“那我自己去!”
“害怕了?”陆铭远轻松了然的样子,似笑非笑。
要是真的想让他一起去的话, 就过来求求他,然后主动亲亲抱抱, 晚上……也更听话主动点什么的,还是很有意思的, 不定他就答应了。
陆铭远面上表情不变, 内心却有些恶趣味的想……他家夫郎那红着脸想拒绝他,又在自己的强制态度下迟疑着不敢反抗的可怜样,真的很想让人好好欺负欺负啊!
不过,这次他的想象落空了。
“没有。”叶笙直视着他,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强调。
陆铭远收敛笑意, 淡定地与他对视,很快,意料之中地看到叶笙微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半晌,叶笙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似的,转身往出走,朗声道:“我先走了。”
“先等等。”他在叶笙身后淡淡了句,待那道即将离去的纤瘦身影乖乖停住,转过身巴巴望向他后,又接着道:“就算没有抓到那个铜铃的把柄,你想让他走就直接跟方兰,至于你的方兰会不会不高兴之类的,完全不用管,明白吗?”
所以,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可紧张害怕的。
他的夫郎也该多接触些事情,好歹练练胆量了。在他这个正经夫君面前都敢偶尔伸爪子挠他一下,在别人面前凭什么要顾虑隐忍?
叶笙没做过这种类似主动找别人茬的事,所以心中忍不住稍微紧张了一点,但本来也只是一点而已。
现在听了他相公的这番话,一瞬间连那一点的情绪都没有了。他不禁扬起了嘴角,轻快又肯定道:“我知道。”
实际上,他心里是知道的,有陆铭远在,他就可以安心。但听他亲口又了出来,他还是会感到特别的喜悦,心口好像被抹上了最甜的蜜。
等叶笙出门后,陆铭远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起身向里屋走去。
他家贤惠的夫郎又给他做了件衣服,应该马上就完成了,不知道这次做的如何,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还藏着掖着死活不给他看,估计是做坏了。而他还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
**
叶笙一路向着缎庄走去,他倒是挺好奇那个铜铃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以前在村里,沈云遇到这种人大概早就拿石头扔他了。
他脑海里闪过一瞬以前他们在村子里时一起捡石头扔那些欺负他们的大孩子,然后在对方的追赶下又一起喘着粗气逃跑,最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时的场景。
现在,也亏得现在的沈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气性了。
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叶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觉得正好。他可不想在客人面前闹得太难看,影响了自家名声。
等他进屋后,又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几天没来,铺子里有了些变化。
沈云正在摆弄新置的布匹,偶然一抬眼,就见到了正怔然量着屋内的叶笙,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大笑脸,“叶笙你来了!”
他的声音爽朗而清脆,一下子彻底破了屋里的一片沉静。站在前台低头看书的铜铃登时看了过去。
叶笙微笑着朝沈云应了声,还来不及再多什么,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往铜铃的方向轻轻的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有一瞬间他在那张黝黑的脸上感到了一种让人心惊的凶狠。
而铜铃在看清他后,竟倏然对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微笑,却又让他感到一种不清的不舒服。
叶笙不禁微皱起眉,他不喜欢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沈云的话,还因为他在看到铜铃的时候,竟然想起了他那个总是人骂人的二叔。
虽然铜铃不像二叔发怒时那样整张脸都变了形一样的可怕,但他细的三角眼里好像藏着什么,让他忽然就想起了二叔。
“叶笙?”沈云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等叶笙回过头,又嘀咕道:“你想什么呢?脸色突然就变得不好了。”
从的阴影,让叶笙每次回忆起来,就忍不住心底发凉。回过神,他眼底微凉,向铜铃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等他什么,铜铃瞧着走近他了些的叶笙,本就细的眼睛更加眯成一条缝,紧接着他扯扯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先看看。”叶笙冷冷盯着铜铃,平静道。
铜铃瞥了眼他身后的沈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叶笙的脸笑眯眯道:“想看什么样的?跟我啊……”
他这话的时候,竟十分轻佻地伸手在叶笙的脸上摸了一下。
出去本能地猛然后退半步,一把开了铜铃的那只手后,叶笙才反正过来什么,浓烈的恶心感迅速升腾,愤怒地瞪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得他极近的铜铃。
铺子里居然会有这种人在!
而铜铃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极其不屑地哼笑道:“摸摸又怎么了,真是大惊怪!沈云还不是给我摸……”
沈云立刻扑了过来,气呼呼地抡起拳头向着铜铃砸去,怎奈他这在气头上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拳居然在半路就被铜铃给一下子挡开了。
叶笙和沈云同时惊讶了,沈云已经算是力气大的人,他气急下的拳头居然被这个铜铃没怎么费力的就挡开了。
“你还敢跟我动手?”铜铃瞪着沈云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他的两道眉毛顿时拧在一起,表情看起来阴狠又夸张。
“动手又怎么了?”沈云气冲冲地吼道,手指篡得死紧,看起来很想再动一次手,他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是你先害人的!”
铜铃嘴角扯向一边,阴恻恻地盯着沈云讥笑道:“就是我先的你能怎么样?嗯?之前受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我告诉你,想在这里干活就得乖乖听我的!”
他向叶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继续用狂妄而不屑的语气道:“就是来这看你的人,也得把我哄好了,不然我还把账算在你头上!”
叶笙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言论,又惊又怒。这个铜铃真是比沈云的还要下作无耻,方兰怎么会把这种人招进铺子里!
不过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住了气的又想冲上去的沈云,抬眼异常平淡地问铜铃道:“所以你承认,你先前就是故意陷害沈云?”
面对这种诘问,铜铃嗤之以鼻,他朝叶笙靠近,眯起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恶意和讽刺:“对,我就是故意的!”。
就算是他承认了又怎么样?反正掌柜的又不会知道,不管怎样,掌柜的肯定站在他这边。就这个沈云,他以后还得狠狠整治整治。
还敢跟他动手?
他非得让这个沈云跪着跟他求饶不可!
“之前只是给你个警醒,要么乖乖听话,要么跟我继续作对,你自己选,不过我可告诉你的,下一次,就不止简简单单被掌柜的两句那么简单了,你信不信我还可以让你欠债,让你这辈子都还不清,反正你也见识过了,掌柜她是多么信任我!”
铜铃脸上浮现出阴森的表情,让那种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看起来极其可怕,他死死盯着叶笙,好像走火入魔般呢喃:“这么好看的脸儿,一定很多人喜欢吧?”
叶笙虽然极力保持冷静,这下瞧着他这副神情还是被恶心到了。
他拉着眼中冒火的沈云往里面走,不算再纠缠,想直接去后院找方兰,把事情清楚,让这个人离开。
这个铜铃分明就是个疯子!
“你们想往哪去?”似是看出了他们想干什么,铜铃立刻叫了一声。
叶笙冷然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去找方兰。”
“你还想去告我的状?”铜铃阴阴问道:“你以为会有用?嗯?”
他着,突然走上前一个用力推了一把叶笙。
毫无防备的叶笙被他推的一个踉跄,铜铃的力气极大,以至于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还撞到了身后一个木柜上,背后猛得一疼。
沈云也没料到铜铃会这么突然动手,见叶笙撞到柜子上,立刻睁大眼睛上前查看,“叶笙!”
沈云急得不行,叶笙倒是挺平静。
他感受着背上的痛感,还挺认真地分心思考了一瞬,就撞了一下,也不是特别重,怎么还挺疼的?
难道是跟陆铭远在一起太久,被养得娇气了,连这种磕碰都不能忍受了?
叶笙睫毛颤了下,抬眸对沈云微笑道:“我没事。”
铜铃不屑的笑了一下:“现在还敢不敢去告我?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去了也没用,我就你不仅故意把货架上的衣服弄的又脏又乱,还手脚不干净!是沈云勾结外人想在铺子里偷东西!”
听他这么,叶笙竟然有点想笑,“嗯,你到你们掌柜的面前,就这么,我想在店里故意弄坏东西,还想偷东西。”
铜铃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不以为然,脸色很不好,“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吗?”
叶笙还没答话,沈云因为叶笙被推得撞到了柜子上,怒气爆发,一个大步冲过去,狠狠踹了铜铃一脚。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他这一回极其迅速,也极其用力。
“啊……”铜铃痛叫一声,立刻弯腰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的同时还抬起头,极力瞪大眼睛怒视着叶笙和沈云,面目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将两人撕碎。
沈云一点儿不惧铜铃,对叶笙道:“走,现在去找掌柜。”
却不想,这话刚落,铜铃居然再次闪身拦在了他们跟前,脸色阴森得可怕。这次他没再什么,只一步步地朝他们靠近。
叶笙唇角微抿,预感眼前这个疯子八成是想跟他们动手了。他篡紧手指,想着来就来吧,以前他和沈云也不是没和村里的孩子过架。
沈云想把叶笙拉到自己身后,却被叶笙反手又给扯到了后面。
紧接着就见铜铃一个凌厉的巴掌抬起,正要朝叶笙扇过去,然后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掌柜的!”
铜铃的手猛然一抖,停在了半空中,又立刻放下,才慢慢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方兰紧紧皱着眉,正要从和后院连接的后门处跨进来。这一路,没什么遮蔽物,从方兰的角度,就算没听清楚他们什么,应该也看到他朝叶笙抬手的动作了。
意识到这一点,铜铃慌里慌张的整了整衣服,然后瑟缩着肩膀,低下头,脸上再没有了任何表情,眼角垂下,竟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感觉。
脸变得可真快。
叶笙细细量了一下这时候的铜铃,有点惊奇的想,要不是他刚才清楚知道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平日里偶然见到他,怕是也要以为这是个很老实厚道的人。
方兰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步伐迈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他们三人跟前。
她也确实是着急,刚才她看到了什么,铜铃是在对叶笙伸手吧?
那动作看上去是想人?
铜铃低着头,率先很恭敬的叫了声:“掌柜的。”
“你在干什么?”方兰压下心头的疑惑和怒意,极具威严地问他道。
“我……我就是在招待客人,想给他们拿高架上的衣服。”铜铃结巴得回答道,一副被方兰吓到,受了委屈的模样,好像真的是没干什么错事,却突然被人质问得惊慌失措一下。
方兰语气一顿,目露怀疑,刚才那一会子难道真是她看错了不成?
铜铃在她身边这么久,一直都是个憨厚孩子,从来都是别人欺负他,倒真没对别人怎么样过。
叶笙默默看着一切,心里再次惊奇了。
沈云听了铜铃的话,忍不住插话道:“他想叶笙,刚才还推了叶笙一下。”
什么?
方兰眉头一跳,简直不敢相信。
铜铃想叶笙?之前还已经推过一次了?
叶笙可是她东家的正室夫人,平时被陆铭远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这要是被她的人给得罪了……
什么时候铜铃胆子这么大了?
方兰的脸色立刻冷沉下来,如果是真的,可就糟糕了,依陆铭远对叶笙的看重,恐怕连她也在这庄子里待不下去了。
“沈云的是真的?”她再次问向铜铃。
“不……不是。”铜铃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是沈云的朋友来这看他却不守规矩,偷偷摸摸的,往口袋里塞东西,幸好被我阻止了。沈云也只顾着和人聊天,客人来了也不理。我就是了他们两句,他们就记恨我,冤枉我。”
方兰只听了前面一句,就咬紧后槽牙气的想人了。叶笙想偷东西?这么胡八道的话也敢出来,还是她最信任的仆人的?
“所以,你刚才伸手,确实是想人?”方兰厉声诘问。
铜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再次低头,很害怕又不得不辩解的神情声道:“没,我就是觉得他们做错了,稍微吓唬……教训他们一下。”
“教训?”方兰反问,眼神和语气同时冰冷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陡然抬高了声音怒喝:“你知道叶笙是什么人?你竟然敢教训他?”
铜铃闻言,浑身不受控制得抖了一下,像是被方兰的语气给吓住了。他一直以为,跟沈云交好的人,能有什么了不起。
半晌,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哆嗦道:“他……我不知道他是谁。”
此刻,方兰已经绝望了。事实是怎样的,一想便知。是她犯蠢,竟然错信于人,被人欺骗。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猛得甩了铜铃两个耳光,“啪啪”两声得铜铃一阵发懵。
“跪下!”
铜铃在不可置信中依言跪下。
然后,方兰便不再理他,对着叶笙满是歉疚的低声道:“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家仆,让他冒犯了您。也是我识人不清,一直以来被他欺骗,还以为他是个忠厚的人,没曾想竟是这样的恶人。”
随着她的话一字字落,铜铃的眼圈忽然扩大,细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了片的白眼珠。
他嘴巴微张,随即他颤抖着嘴唇,方才因为被,脸上还红肿出两个指印,以至于此刻他整张脸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惊恐。
叶笙站直身子,想着这件事总算可以收尾了,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对方兰平平陈述道:“他刚才亲口承认过,沈云之前犯错都是他故意陷害。”
“我知道了。”方兰瞥了眼铜铃,目色冷然,然后颔首低眉道:“铜铃本是我的家仆,卖身契一直在我手里,现在他犯下大错,要怎么收拾全听夫人的意思。”
“他……他……”闻言,铜铃再度抬起头,瞠目结舌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是夫人啊……掌柜的,你原谅我吧……”
这下他是真的害怕了,跪在地上仰起头苦苦哀求,原本粗砺的声音在极度的惊慌下沙哑而尖锐,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闭嘴!”方兰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让他霎时失了声。又朝着叶笙的方向叫了声:“夫人?”
“让他离开这里。”叶笙道。
“这是自然,还有吗?”
还有?叶笙一时没了主意,反正是不能在让他待在铺子里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至于还要怎样,他想了想道:“还有什么,你自己看吧,他是你的家仆,应该由你处置。”
“好,那便由我来处置,保证给夫人出了这口气,严惩这恶奴。”方兰微笑着温言道,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厉色。
枉她还自以为御下有方,对铜铃多加信任,真没想到,现在要因为这样一个恶奴得罪了陆铭远。
应该是给沈云出气啊,叶笙默默地想,他其实没什么的,沈云这几天一定被欺负的很惨。
回到家,叶笙大致给陆铭远讲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
“他推你了?”陆铭远蹙眉,声音有些冷。
叶笙见他这样,不在意的笑笑,“没什么,那么一点磕碰,早就不疼了。”
陆铭远脸色依旧不好看,本以为是件事,叶笙过去跟方兰也就解决了,没想到……方兰怎么会把那种东西招进来。
如果她晚到一步,叶笙是不是真的要和铜铃起来了?
“你……你别生气了。”叶笙瞧着他的脸色,心道。
陆铭远回神,无奈失笑道:“我又不是对你生气,你紧张什么?”
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早知道就跟他一起去了,哪用得着这么波折。
他轻而易举的将叶笙从凳子上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搂抱着,抚慰着,“碰到哪了,给我看看。”
叶笙乖乖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在掀自己的衣服,觉得有些痒,忍笑挥手阻挡他,“……真的没事,你……你……别看了。”
……
解决了铜铃的事,沈云在锦绣缎庄里做活做的轻松了许多,方兰给陆铭远赔过罪后,又找了个机灵的伙计跟沈云一起看店,这次她不敢再大意,好在这次那伙计跟沈云相处的很融洽。
同时,她也发现,沈云是个不错的人,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干活,聪明勤快,一点就通。之前确实是她识人不清。
罗鸣玉一如既往的时不时过来找沈云,纵使被狠心无视,也坚决痴心不改。手里拿着把合起来的折扇,摇摇晃晃,笑意盈盈。
沈云一见他就头大,瞪大眼睛,惊讶又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昨天不是好了,以后没事不会再来烦他的吗?
书生话都不算数的吗?
罗鸣玉保持微笑,面不改色:“这次来,有事。”
“有什么事?”沈云看向他,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难道这次真是有正事?而后,他想到什么,又撇过脸幽幽道:“来看衣服吗?”
你每次来看,都不买好吗?还非缠着他话!
“铜铃的那个麻烦解决了,为了庆祝,我想带你去吃饭。”
“……”沈云面无表情,“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吧?”
罗鸣玉一笑,“那时候没钱,现在攒够了。”
沈云沉默半晌,然后叹息道:“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家伙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
“我不觉得浪费。”
“钱攒够了就赶紧拿去还债。”沈云不再看他,继续忙活手头的事。
罗鸣玉跟在他身后,“我知道。五两嘛,我会尽快的。”
“什么五两?你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沈云一点一点地记账,头也不抬的随口一问。
“我是你欠的那笔。”罗鸣玉正色道,紧接着就见沈云笔下一顿,淡黄的纸上晕开一点墨汁,他拿扇炳抵着下巴,轻笑:“我希望能早一点让你恢复自由身。”
沈云保持着低头握笔的姿势,一动不动。
“墨开了。”罗鸣玉出声提醒,他盯着沈云,顿觉好笑。
沈云抬了下笔,动作有些僵直,然后继续慢慢写个不停,始终没有再抬头。
罗鸣玉就那么静静盯着他,看他写字,若有所思。
静默良久后,他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忽然道:“你,字写的挺好的。”
其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沈云学习写字没多久,真的跟大多数会写字的人比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看。不过,多看一会儿,他就觉得挺好的了。
“哦。”沈云的笔再次顿了顿,而后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只不过,为什么同一个字你要连续写好几遍?”
“……”
“下午的时候,我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
“不去。”
罗鸣玉的话头被断,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沈云一眨不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眼前的沈云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不出喜怒。
很快,他便又微笑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吃饭的话,那就换成送东西给你吧,你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沈云想都不带想的脱口而出。
“也行,可以等成亲的时候再送。”
这次,沈云不再低着头了,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就抄起了手边的算盘,哗啦啦一阵响向着罗鸣玉劈了过去去,只是他瞪了面前的男人半天,举在半空的算盘也始终没有落下去。
罗鸣玉和他对视,一点儿都没躲。
沈云凶巴巴的表情,咬牙问道:“你怎么不躲?”
“我觉得,那算盘砸坏了还得赔,所以……你应该不会用它砸我。”罗鸣玉对他笑了笑,十分诚恳的回答。
“……”还真让他对了,沈云只好将举起的算盘放好,又怒视罗鸣玉,手指紧篡在一起,愤愤道:“下次我就在手边放块石头!”
罗鸣玉似是被沈云的言行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眉眼一弯,温和道:“你别这么凶。我的都是认真的,也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我们俩的……嗯……婚事。”
完,他也不等沈云的反应,就转了个身往外走。
沈云干瞪着眼,不出话,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一片。
却不想,罗鸣玉刚走了两步,就又折了回来,细细量着他一般。
看什么看?沈云正想再发怒。
罗鸣玉却轻飘飘开口道了句:“你脸红了。”
“……”
然后,他才真的离开,步伐轻快,和之前病怏怏的时候判若两人。
沈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从后院忙完的伙计看到罗鸣玉的背影,三两步蹦到沈云身边,笑嘻嘻的:“沈云哥儿,他又来找你了?”
“嗯,好烦人。”沈云着,垂眼扫了下刚才自己写的东西,一连好几个错误,一阵心累,“嚓”的一声将那页纸果断撕掉。
然后转头对那伙计问了句:“你看我脸红吗?”
伙计仔细看了看,奇怪道:“没有啊……好端端的又不冷,也不热的,怎么会脸红?”
“……”这家伙!
沈云将撕下的废纸捏成一团,狠狠丢进桶里。
“沈云哥?”伙计瞧他变了脸色,不明所以。
“没事。”
……
下午回去的时候,叶笙正在菜园子里浇水,沈云过去帮忙,期间忍不住抱怨了一下罗鸣玉的纠缠。
“在酒楼里了这么长时间的工,还没把债还清吗?”
叶笙莞尔,“听酒楼的掌柜,罗鸣玉早就把债还清了,一顿饭钱而已。病好之后干活很勤快,虽然每天累的不行,但从不偷懒,到现在,应该连路费都挣够了。”
“那他还不走?”沈云嘀咕着。
叶笙放下盛满水的木桶,抬头直直望着沈云:“酒楼里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没走。”
沈云别过头,他自己也知道的。
好麻烦……
“叶笙啊……”沈云拖长声音,有气无力。
“嗯?”
“你能让酒楼的掌柜赶他走吗?”
“……”
叶笙略为难,想了想道:“酒楼里确实缺人,掌柜的现在好像很喜欢罗鸣玉,不过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他,让他走也可以。”
“你是真的很讨厌他?一点点也不喜欢?”
沈云默然,他也不知道呐。罗鸣玉除了爱跑去烦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他倒也没那么讨厌他。可要喜欢,怎样才算喜欢呢?
他曾经定过主意,先给陆铭远好好干活,攒钱还债,至于其它的就都不要想。
他对成亲什么的,好像没抱过多大希望,或许以前也有过,但自从那次差点被他爹娘卖给了邻村的那个凶恶的老头子,他就绝了那个心思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家。他从到大,听过见过多少人,在嫁人后处处受气,被欺负的死死的。尤其是双儿,嫁人后有几个会被当人看,活活死的都有过!
他觉得,要是他嫁给谁,肯定受不了被人欺负。让他干活可以,谁要是敢他,不定他会忍不住还手。一还手的话,指定会被对方一家人合伙教训一顿。
啧!那场景,想想都惨。
想来想去,他还不如自己在镇里做做工,努力养活自己。
沈云想了很久,叶笙一直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沈云如实道,“叶笙,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酒楼里的人都那个罗鸣玉挺好的。”
“那我应该答应?”
“不。”
叶笙收起笑容,正色道:“虽然别人都他好,但我想,如果你可以自由选择的话,不要轻易的相信谁,或者嫁给谁。你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可以在这里找点活干,赚钱养活自己,虽然辛苦点,但起码是安宁自由的。”
“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互相帮助。但你要是嫁给别人,如果对方是个好人,那当然很好。可如果对方只是个假意骗你的坏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那时,即便是我想帮你,都不会容易。”
“毕竟嫁了人就属于别人的了,再也没有自由,只能任人欺负。”叶笙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挺激动,手紧握木桶,看着沈云,很是认真的下了结论:“我觉得还是别嫁人的好!”
沈云听完一愣,他没想到,叶笙会这么。
这话的,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他们不愧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
看叶笙的神情,是不是有点激动了?
要是别人这种话,他觉得没什么。可叶笙出这种话,他就很不理解了。毕竟陆铭远对他那么好,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吧?
叶笙这是……难道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陆铭远欺负了?
沈云胆战心惊地稍微抬头看了眼叶笙身后不远处的人,这个距离,叶笙的话他大概是能听见的。
刚才叶笙一下子了一大堆话,可能是的太起兴了,连后面来人了都没察觉到。
陆铭远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表面冷酷,内心有些发懵。
他刚走过来没多久,一走近,就隐约听到叶笙什么自由不自由。最后还清晰的听到他家夫郎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了一句“还是别嫁人的好!”
这语气……
真像是婚后不幸的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在警戒其他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叶笙怎么欺负了呢。
陆铭远看着叶笙的方向,心情略复杂。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家夫郎前面应该还了什么话是他没听到的,的应该不是他,但有那么一瞬,他还是不禁在心里默默想了下,叶笙在他身边不够自由吗?
沈云只偷看了一眼陆铭远的脸色,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云忍不住问叶笙:“呃……你成亲后,觉得不自由,不高兴吗?”
“我怎么能一样?”叶笙想都没想就反驳,表情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沈云会这么问他。
沈云强忍着没再去看陆铭远,稍微松了口气,“那你的那么肯定?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叶笙回想自己刚才的话,好像确实……的太激动了点儿。
他扔下手里的木桶,半蹲着凑到沈云面前,看样子是要彻底放下手里的活,跟他好好道道。
“我不一样的。”叶笙轻轻的叹了口气,满是认真的:“沈云,你不要只看我,还要多看看其他人。”
“怎么?”沈云大概是知道叶笙的意思的,但还是接了一句。
“我是……他……”叶笙声音低了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停顿一瞬后还是接着:“相公他待我很好,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跟他一样的人,很少。”
他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的划过一抹柔和的光芒,连嘴角都微不可查的扬了扬。
沈云点头表示赞同,心想,叶笙现在倒是把声音放的这么,陆铭远大概是听不到了。
“所以,你要心谨慎。”叶笙郑重其事的劝告他。
“我知道。”沈云笑了笑,“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
他往后瞟了眼,继续笑道:“不过,叶笙……”
“嗯?”
“你真的都没感觉到,后面有人一直在看你吗?”
“什么?”叶笙一怔,立刻往后边看去,就见他家相公正站在他不远处,一脸严肃的朝他这边看来。
“什么时候来的?”叶笙惊讶问了句,立刻起身。
“就刚刚,没多久。”
叶笙抬脚想要离开,又忽然回过头对着沈云补充道:“我刚才的意思,可不是要你就别成亲了,我的意思是要你认清人……还是有好人的,就像酒楼里的那个老掌柜,他对他家的人就一直很好。”
完,他眉眼含笑的向他家相公走去。
陆铭远将拿在手里的一件宽外套三两下的给他套上,语气平平道:“天快黑了,进屋吧。”
初春时节,中午大太阳的时候忽然暖洋洋的,到了下午,温度就会骤然降下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微偏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跟沈云都聊什么呢?”
“就是沈云这几天罗鸣玉总是去找他,我就了我的意见。”叶笙抬眸轻笑:“你应该能听到一些吧?”
这段路不长,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听到的不多。”他轻描淡写道,然后开门,走进屋里点了油灯。
叶笙没把这个话题当回事,进屋后,径自边往里走,边道:“我先去烧洗澡水。”
即便屋子里点了两盏油灯,也还是没多亮堂。在这个世界,真是天一黑,就没事可干,只能睡觉了。
等陆铭远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叶笙已经卷着被子睡下了。透过暖黄色的烛光,他看到,床上的人,已经在闭着眼睛了。
今天睡得倒挺早,既不看话本,也不缠着他学认字了。想起那会儿他和沈云的话,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于是他凑近叶笙,在他耳边低声问:“睡着了没有?”
叶笙抬了抬眼皮,轻轻道:“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有。陆铭远掀开被子,靠着床头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下,把旁边的叶笙往自个身上一捞。
叶笙一下子睁开眼,趴在他相公身上,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大抵是还有些犯困,疑惑又茫然的神情,看起来乖巧又无辜。
陆铭远喉咙微干,有些后悔用这种姿势跟夫郎话了。
不过,他一点也没将心思显露出来,面色依旧保持冷淡。只将叶笙垂下来的一侧长发拨到他身后,然后用整个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拇指不自觉的在他眼角处轻轻摩挲了两下,道:“有问题要问你。”
“嗯?”叶笙抬眸,不明所以,轻轻发出一声疑问。
“今天下午你跟沈云话的时候,我过去的晚,隐约听到你什么‘嫁了人就不自由了,所以还是不成亲的好。‘是不是?”
陆铭远的眼睛微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那句话的时候,你好像挺言辞激烈的?是觉得自由很重要?觉得在我身边不够自由吗?嗯?”
起来,他确实是个占有欲控制欲都挺强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对方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从心理上依赖他,乖巧听话,可以撒娇,可以跟他耍脾气,但大体上要以他为中心。
也可以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有理想,有爱好,有朋友,但必须在他的允许之内,他的目光之下。
就如叶笙今天下午对沈云的那样,嫁给了他,就是属于他的。
自由么?他可以给,也一定会给,但必须是他给的。
叶笙正好就是,他的性格,是他所喜欢的。
原以为,他心底的那种占有欲,虽然在现代社会的恋人间,能接受的人可能会少。但到了这里,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应该就很普通了。
例如叶笙,不管是一开始对他的害怕,还是后来对他的依恋,都自然而然的生活在了他的主导之下。
这样的人,让他心生怜爱,就想要搂在怀里,宠着,疼着,让他离不开自己。
他对他好,处处依着他,希望他能走出过去的阴霾,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朝气蓬勃,少年鲜活。
但实际上,在两人的相处中,生活的细节处,他对叶笙是有过不容置喙的态度的,次数还不少。
叶笙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很少跟他争论什么。
他性格中的强势,被叶笙性格中的柔软所包容着。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很适合。
只是,今天竟突然听到叶笙也发表了类似于要追求自由的言论,在嫁给他之后,对别人用那种语气,最好不要嫁人。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怔愣。
嫁人,嫁给他,不好吗?
理智上,他知道,有九成九的可能性都不是他往歪了想的那样,肯定是他多想了。
但心里就是想好好弄清楚,确定一番。
叶笙啊,你最好乖乖的。
已经彻底清醒的叶笙,听着他相公的问话,一时呆愣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铭远听到他的话后,会这么想。
陆铭远捏了捏他的下巴,对他吐出两个字:“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叶笙用很奇怪的语气询问。
陆铭远没回答,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叶笙从他身上往上蹭了蹭,调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两个胳膊在他胸口交叠,支着下巴,脑袋往一边歪了歪,仰起头目光真诚的看向他又问道:
“我前面的话,你都没听到吧?”
“没有。”
“我那时候是在劝沈云,在婚事上要心谨慎,如果对方不是特别好的人,就别嫁了。我的那么……嗯,肯定,是因为我想到了别人,又没你。我后面的话,你也没听到吧?”
“后面还什么了?”陆铭远配合的问了一句。后面的话,他确实没听清。
叶笙嘴角弯了弯,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往他相公的方向看,这样简单的动作在眼下做来却是有些费劲,他索性从陆铭远的身上下来,跪坐在他身边。
他感到有些不解又有些好笑。
遇到这么好的人,他喜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抱怨?
除非他傻了。
也亏得他相公能问得出来。
默然半晌,叶笙轻笑道:“我后面还,我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我嫁的人特别好,没有谁能比得上。”
“这样啊。”陆铭远微微勾唇,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内,不过到底是完全消了他那细微的一点疑虑。而且亲耳听到叶笙这样,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那么你的自由呢?起来,我也经常管着你。”
“有吗?”叶笙想了想,发现确实是有的,但那些……
“那些,不都是因为你关心我吗?”他一口反问道。
在一些方面,他相公对他确实是有要求的,不容他置喙的要求,可在他看来,那些都很正常呀。
而且还有不少分明就是为了关心他,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闻言,陆铭远却是笑了笑,带着些不以为然的意味,目色幽深,道:“事实上,也有我的私欲在,现在显露的不多,你也感觉不到,以后就不一定了。”
“以后会怎么样?”叶笙立即顺着他的话问,脸上除了单纯的好奇,再没有什么其它异样的神情,看起来倒是挺淡定。
“以后……”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似乎是在思考,但实际上这个问题他之前是想过的,待夫郎在他的停顿下微露急色,紧盯着他时,他才接着道:“以后跟现在没什么区别,我还是会疼你,护你,以我的方式对你好。”
这话,他得极为平静,又理所当然。
朦胧昏暗的光线下,陆铭远侧目,见叶笙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大眼睛,似是愕然。
须臾,对上叶笙浮光隐现的双眸,他忽然似笑非笑道:“就我自己来,自然跟现在没什么区别。倒是你,以后在一起的日子长了,越来越了解我,不定就会嫌我蛮横不讲理,处处管着你。
“我才不会!”叶笙脱口而出的反驳。
他眉头微皱,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抬高了些,像是受到了什么冤枉般,莫名委屈又不服气。连同方才,他心底那被猛然一触的震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铭远失笑,“你现在年纪,以前的生活也太过简单,没上过学,也没见过几个人,突然遇上我,对你好点,自然就觉得我是最好的,想要紧紧抓住。还记得你过,你以前想的是以后如果嫁给谁,只要他不经常骂你,日子就能过。”
“你,你以前的要求是有多低?”他枕着手臂,眉梢微挑。
叶笙听出了陆铭远口中的揶揄,心下一窘。
他要求低吗?
然后他目光闪了闪,为自己辩解道:“……那是以前……以前哪敢想得太好……而且,其他所有人,应该也都一样。”
所以,他那时候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他相公居然为此嘲笑他……叶笙在心底嘀咕,还的不忿了一瞬。
“我知道那是以前。”陆铭远漫不经心的缓缓道:”现在,你劝沈云的时候,可是没想着,让他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等以后,等你长大后,见得世面多了,也就越来越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同时也会越来越了解我,可能就不会这么眷恋我了。”
他得平静坦然,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在理智的分析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不会的。”叶笙怔了会儿,还是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话,脸上是淡定又自信的表情。
陆铭远稍微偏过头,斜斜睨着他,不语。
在他的注视下,夫郎不自觉的垂眸,一点一点道:“你的话,我其实不太明白,但是我能肯定,不会像你的那样,时间一长,对你我就变得……变得跟现在不一样!”
闻言,陆铭远沉默一瞬,然后没什么表示的闭上了眼睛,“嗯,那就好。”
他低沉的声音格外的轻,像是一句随口的呢喃,“先睡吧。”
叶笙觉得,他相公这话的一点都不上心,好像就是为了应和他一句,好像对他先前的话也并不在意。
这让他有点心闷,他以为他挺在意的,他直觉,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开。
可现在,某人明显是不想再继续了。
“你困了吗?”他心试探着问道。
“嗯。”
“……”叶笙跪坐在床上,睡意全无,纠结犹豫了半天,而后心底突然窜起了火苗。
有话就该清楚。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现在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心烦!
“困了也不许睡!”叶笙气鼓鼓。
见陆铭远没有反应,他抬手试着在他身上摇了摇。
摇不动,真是又硬又重。
于是,叶笙身体前倾,量了会儿自家相公英俊好看的睡颜,恶向胆边生,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这次的效果特别好,陆铭远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目露凶光,吓得他一哆嗦,又很有骨气的理直气壮道:“话还没完呢!”
“……”
“你也把我弄醒过一次。”叶笙气势渐弱。
陆铭远翻身侧卧,随手将身边的人一把揽进被窝,盖好被子,再次闭上眼睛,沉沉道:“睡觉。”
“不睡!”叶笙叛逆道。
他挣扎着起身,不过一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压制着,很快也便放弃了,吐了口气,仍然不甘心的嗫嚅道:“你是怎么想的,再多一些啊。”
陆铭远无奈,睁开眼睛,与他相视,“没什么好的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他从容不迫道:“也更相信我自己,就算你出了差错,也能给你纠正回来。”
“为什么是我出差错?”叶笙很不服气,“或许是你先……先不要我了呢?”
“那我问你,每次上街,什么都想去看看,什么都想去翻翻的人,是你还是我?”
“那又怎么样?”叶笙不解。
“孩子才会对世界充满好奇,大人不会。”他淡淡道。
孩子才会心智不稳,而他,阅尽千帆的老男人一个,自然没那么多心思,如今只想抱着叶笙平淡一生。
“又我年龄……”叶笙嘀咕道,看着他相公的脸,明明也是很年轻的样子,干什么总他是孩子?
陆铭远捏捏夫郎的脸颊,“所以,我不会出差错,不会不要你,多久都不会。”
“等我老了呢?”叶笙在他怀里瓮声道,这种老了就被相公嫌弃故事他可是听酒楼里的宝豆讲过不少。
“老了也是我的。”陆铭远果断道,“不管你是长大,还是变老,都要在我的眼皮下,由我看着。今天你跟沈云的一句话还是很对的,嫁给我就是属于我的了。”
叶笙眼眶微热,灼灼望着他,边想边用一种真诚恳切的语气对他:“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很高兴,每天都盼着这样的日子可以长一些,盼着你能多喜欢我一些……我想为你做很多事情,想对你更好……”
清润又带着些稚气的嗓音自叶笙喉咙里一句一句的流出,轻缓得像是不敢破夜晚的静谧一样,却很清晰的缭绕在陆铭远耳边,亲昵又动听。
他的手掌贴在夫郎的脊背上,轻缓的抚慰着,道:“我知道。”
“而且……”叶笙复又抬头,“我跟以前是有点不一样。以前不敢想的东西,现在会去细细思考,可这些变化不都是你带给我的吗?就连那些道理,也是你讲给我的。”
这话倒是提醒他了,叶笙他以前安安分分,不敢多想,终归是有被环境所压抑的成分在。如今,性子活跃了些,也越来越会想东想西。
这是一种成长,是在他纵容下的成长。
也是他原本的算,让叶笙在他的呵护宠爱下,活的肆意洒脱,无忧无虑。
他可从来没想着,让叶笙跟村里的一些老妇女一样,思想封建,活的卑微狭隘,听话的像块死木头,只知道埋头苦干。
所以,在一起之后,他还偶尔给叶笙充当一下心灵导师,时不时的灌灌现代鸡汤。
好在,叶笙虽然经历过苦难,跟叶老二那一家人生活了好几年,但到底是没被世事污染,坚强的挺了过来,仍旧是纯稚善良。
三观也没有被完全的塑形,变成一个顽固。很多道理,一就懂。这一点,是不是得感谢他的岳父岳母呢?
这么来,夫郎的身心都是由他来养着的。
只是这个度,他得把握好。放任跟牵引,自由和依赖……
想到这儿,陆铭远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个劳心劳力的父亲,在担心自己的儿子没教好,哪天青春期中二期一到,走错了路。
“叶笙……”他回过神环抱住他,对刚才自己的想法暗自无语了一阵,然后用一只手轻揉他头顶柔软的头发,呢喃道:“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心血,寄予了期望……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
陪伴你一起成长,教你更多的东西,感受你的喜怒哀乐。这世上,除了孤身一人的他自己,你便是他的第二个生命了……
夫妻本为一体,你我为夫妻。
叶笙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的慢声低语,断断续续,即便安静心得连呼吸都放缓了,可还是大部分都没听清。
不过……
叶笙放松下来,找了个惬意的姿势,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次,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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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庄轮休,沈云跟陆铭远告了一天假。
“你要去哪?”叶笙问。
“我想……”沈云犹豫道:“我想回家一趟。”
叶笙知道沈云仍是放不下家人,“那我跟你一起去。”
沈云笑了起来:“路途有点远,你去的话你家那位可不放心,不定还要一起去,还是不麻烦了。”
叶笙想想也是,“我找人送你……”
“不用。”沈云断他,笑道:“叶笙,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始终还是不想太麻烦别人,纵然是从玩到大的好朋友,叶笙为他做的也够多了。
再,回趟村而已,以前这条路他也走过好几次,还能怕什么?
叶笙了解沈云的倔强,决定了的事再劝也没用,便道:“那你心点,早些回来。”
告别了叶笙,沈云一路向着集市走去,他算好过日子,往常这时候,刘家老汉会赶驴车带村里人来集市,若果能碰上,就能带他一程,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多掏两个铜板,搭别人的车,还得自己再走一段路。
只是,还没走多久,就见前面一人笑吟吟地朝他走来。若不是有事,他真想掉头回去。
“你要去哪?”罗鸣玉自然而然地走在他身边。
沈云神色厌厌,目不斜视的直直往前走。
罗鸣玉被明显的无视了,也不恼不气馁,面含微笑,自顾道:“我去铺子里找你了,里面的人你今天不用上工,原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想不到还真能见到。”
沈云默默懊恼,那他可真够背的。
“上次我,要你送你东西,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
罗鸣玉似乎也没指望沈云能回答他,一个人自顾的欢快,“不过,送礼物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我自己来想,才有诚意。”
“要是按我原来的喜好,送朋友一般就送书籍札记,可我想你跟我以前的朋友们不太一样,可能不会喜欢这类礼物。而且你在我心里要比普通朋友特别多了,自然不能直接照搬以前的那套来……”
“我问过酒楼里的伙计们,让他们猜你会喜欢什么,七宝你爱吃甘蔗……”
罗鸣玉絮絮叨叨个不停,沈云忍无可忍,扭头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以前只知道这个人烦到赶不走,现在怎么还这么话唠了。
沈云郁闷的不行,罗鸣玉却是笑得更灿烂了,“你终于跟我话了呀。”
“……”沈云忍着糊他一巴掌的冲动,叹口气正色道:“罗鸣玉,你何必呢。”
罗鸣玉便也敛笑,带着几分认真轻松道:“没什么何必不何必,随着心意走而已。”
“我劝你还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罗鸣玉不予置否,倒是也不话唠了,只紧紧跟着他。
到了集市,沈云边四处找人,边道:“我要出趟远门,你别跟了。”
“不跟的话,你有其它方式让我……”罗鸣玉璨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柔声道:“嗯……博得你的欢心吗?”
沈云略感无力,但对他的这种话终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好声劝道:“我今天告假休息,不用干活,你也很闲吗?”
“我也休息,可以陪你闲一天。”
沈云不话了,要跟就跟吧,路也不是他们家的,他还能拦着不成。
在集市里转悠一会儿,他正算找个其它肯拉人的驴车上去,又见刘老汉甩着鞭杆在不远处停了车,从车上立时下来了几个同村的妇人婆子。
还是来了。沈云便三两步地朝着刘老汉那边走,一走近就听那老汉眯眼瞅着他笑,干哑的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声音混浊:“吆,这不是沈家那儿子吗?听你跟着陆家的那个一起来城里了?”
沈云不想跟他这些,只道:“你现在走不走村里?”
“走,走,原来的价,两个铜板。不过,我这一趟回去,再过来捎人的时候就得等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了。”
“行,你带我一程吧。”沈云掏了钱,一直在他身后的
罗鸣玉也跟着掏钱上了车。
刘老汉把铜板收进一个黑乎乎的钱袋里,量着罗鸣玉,冲沈云干笑:“这子,跟你是一起的?”
“不是。”沈云想也没想,果断道。
“哦。”刘老汉一挥鞭子,摇摇晃晃的驴车就慢吞吞的动了起来,然后他坐在车前,一边赶车一边道:“你在城里过的怎么样啊……”
一路上,刘老汉对他问东问西个不停,沈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实在烦了,就直接不搭理。路途遥远,罗鸣玉倒是出奇的安静,一句话也没再。
这让沈云不禁侧目,察觉到他的目光,罗鸣玉淡淡道:“有事吗?”
“啊,没事。”沈云转过头不再看他,声嘀咕道:“就是觉得你突然变得好安静,一句话都不了。”
这一路上没什么人,沈云是个活跃性子,刘老汉问他的话又都是他不想聊的,什么叶笙怎么样啦陆铭远怎么样啦的,两个人不到一块去,沉默下来又难免觉得有些无聊。
“为什么要?我们又不认识。”罗鸣玉奇怪道。
沈云一噎,立刻想起他那会儿对刘老汉他们不是一起的。
难道他还生气了?应该是,之前罗鸣玉这人好像天生长了张笑脸,啥时候都微笑着,现在居然也冷下脸,估摸气的不轻。
这么一想,沈云居然感到有点内疚,老实,他这人还不错,除了老爱跟着他,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他是不是太过了点?
沈云烦恼一阵后,抓抓头决定不想了。算了吧,生气就生气,也省得以后再来烦他。
那句话怎么来着,当断……则断。
罗鸣玉一言不发的看着同坐一辆车的沈云那明显的表情变化,然后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扭过头,表现得十分淡定高冷。
此间无话,快到村子的时候,沈云暗暗紧张起来,原本也没离开多久,却让他觉得就是很久没回来了。
趁着刘老汉又跟他搭话的机会,沈云问:“你知道……我爹娘他们还好吧?”
“他们啊……挺好的,你家那个瘸腿的老二都娶媳妇了。你爹心里那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了……”
沈云心里不上是什么滋味,家里的日子好了,他自然是欣喜,然而出了欣喜,还有种不出的酸涩疏离感。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的东西不一样了。
被他爹娘放弃的时候,一点都不怨是不可能的,可事后,事后他被叶笙救了,生活的好了,闲暇之余,还是有些想念,毕竟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毕竟他爹娘在以前并没有亏待过他。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总还是在的。除了爹娘,他大哥妹都是很好的人,对他很好。
下了车,看着熟悉的泥路,露出新绿的田野,沈云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才一步一步地向前面走去。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要是碰见了,又该些什么呢?
身后,罗鸣玉还是在跟着他的步伐走,只不过这次没有跟得那么近,这让他有些拿不准了,莫非这家伙只是想在他们村转悠转悠?
沈云虽是疑惑了一阵,但并没有好奇到要去一探究竟,他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要怎么回家一趟。
熟悉的方向,越走近越是心里没底。快到的时候,沈云踌躇在那,半天也没再走一步。身后的罗鸣玉和他同时停下了脚步,在距离他一大截的地方。
正当他想要不要先离开时,一个穿着粉白色布衣的娇俏女子从家里走了出来,见到他时立刻眼睛一亮,甜甜叫道:“哥!”
沈云正欲抬起的腿就僵在原地了,他眼看着那道的身影叫着哥哥向他跑来,眼睛一热,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在被他生生忍住了。
“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沈云看着又长高了些的妹妹,笑道:“在家怎么样?有没有再被娘骂?”
“哎呀,现在娘骂我骂的少了。哥你知道吗?咱们二哥娶新娘子了……”沈心对他轻快道:“哥,我们进去吧。”
她着,就要来拉沈云。
沈云立刻摆开手拒绝。沈妹面露疑惑:“哥?”
“见到你就好了,我就不进去了。”沈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到他手上,“你把这些钱拿回去,我这就要走了。”
“哥,你是不是还在怨爹娘?”
沈云摇摇头。
“哥……”沈妹珠子似的眼泪啪嗒啪嗒流了出来,哽咽道:“我知道的。”
沈云抿唇,替她擦了擦眼泪,又从她手里的钱袋里拿出一半的铜板,塞进了她的裤子口袋里,“这些你自己拿着,留着以后攒嫁妆。”
沈妹红着眼睛望他,直抽泣。
两个人在外面站了许久,沈云摸摸她的头,道:“回去吧。”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应该会久一些。”沈云低声道,“回去吧,我走了。”
等沈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院子,沈云立刻转身向就近的胡同道走去。他步伐迈得极快,好像稍微慢一点就会被什么东西追赶上一样。
罗鸣玉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往相同的方向,同时保持着之前的距离。
沈云往他身后看了眼,不禁疑惑,这到底是跟着他呢还是没有?
跟刘老汉约定的时间还早,沈云就在田边的路上随处走,偶一抬眼,就看到田埂上坐着一个女子。
仔细看去,是叶柔。
自上次她和叶笙坦白了她对陆铭远的心思后,沈云就没再见过她,也从心里和这个曾经一起玩过的伙伴绝交了。
在他看来,叶柔当日的行为实在是卑劣无耻,当时的他气的不行。现在时日长了,倒是没什么感觉了。虽然不再是朋友,但也没那么讨厌。
只是,再见面的话,好像也挺别扭的。沈云算换个方向走,叶柔感觉到有人,恰好也看了过来。
见到沈云,明显一愣。
已经被看到了,再走的话好像也不太对。鬼使神差的,沈云就向着叶柔走了过去。
叶柔却是回过头,不再看他。
她黑黑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好像刚刚哭过,脸上凝结着一层浅淡而明显的哀愁。
沈云在她身边站定,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纵然绝交了,他还是希望叶柔可以过的好一点。
“你哭了吗?” 他问。
叶柔没有回答,沈云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难堪。静默中,沈云也不知道该什么,果然和以前不同了,怎么着都觉得别扭。
目光瞥到叶柔的手腕处,青紫之中还有一道鲜红,是血刚刚凝固的样子,像是被什么狠狠划过。
沈云惊道:“你手怎么了?”
随着他的惊呼,叶柔也淡淡的扫了自己的手腕一眼。
就在沈云以为她仍然不会理自己时,叶柔不甚在意的开口道:“摔了一跤,就被划了一下。”
她衣服上还有些泥污,看起来确实是摔到哪了。沈云皱眉,“这么深,不去看郎中的话,会留疤的,也有可能会发烧,到时候就严重了。”
叶柔似是没想到沈云还会对她这种关心的话,惊讶一瞬后,眼神松动下来。
她幽幽道:“有什么好去看郎中的,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大姐。”
“你别这么,我以前也这么被划伤过,去曹郎中那里涂两次草药就好了,也不贵,三文钱,我带你去。”沈云劝道。
他觉得现在的叶柔有些不太对劲,以前的她就算在王桂花那里受了气,也不会这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的冷漠。
“呵呵”叶柔笑了起来,道:“沈云,我没想到你如今还能跟我这些话。以前我跟叶笙之间……我和他为什么没有来往了,你知道原因的吧?”
“知道。”
叶柔坐在田埂一块圆木头上,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遥望着天边,目光悠远茫然。
她放缓声音道:“沈云,等你再见了叶笙,替我跟他道个歉吧!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你和他都是曾经真心待我好过的人。可是你们不知道,就算是那时候,我也有私心,很自私,很胆。”
闻言,沈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他想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犹豫片刻,才道:“他应该会原谅你。”
“不需要!”叶柔决绝道。
“为什么?”沈云不解的大声问道。
叶柔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凄然笑意,“不需要你们原谅,以后我和你们也就这样了。你们过你们的,我过我的,不用再有多余的纠缠。”
“沈云……”她看向他,仔细量的目光道:“看样子,你现在过的不错,这很好,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好下去。但我想,这种好话,也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了。以后再见面,大抵我就会跟我娘一样,凶悍自私,蛮不讲理。”
“叶柔……”沈云艰涩的呢喃,“你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我已经嫁人了,自然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傻兮兮的。”叶柔还是笑,笑得没有一点温度。
沈云惊住,猜到什么似的失声问道:“你……嫁给谁了?他对你不好吗?”
见他这副表情,叶柔倒真的有了点笑模样,然后淡淡道“你也不用乱想。赵家退了我的婚事,然后我就嫁给了同村的周放。他是个老实厚道人,对我也还行,就是她娘不待见我。”
周放?沈云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周放,在他们村是挺有名的人,长的可以胖,也可以是高大魁梧,那胳膊足足比他大腿还粗。虽然他本来就瘦,所以腿也偏瘦型的,但仍旧能明,那个周放真是个大块头。
块头大,皮肤晒的黑红,脸也长得不太好看,后来又受了伤,从脸上到脖子直接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村子里的孩子见了能直接吓哭。其他人见了,也几乎是躲着走。
谁都知道周放的大块头,大力气,下田干活能比得上五普通人。谁也都知道这个周放是个很孝顺老娘的人,以前村长还特意表扬过他。
可是,村里村外几乎是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因为他长的吓人,家里条件也不算多好。
记得以前叶柔见到他时,脸上嫌弃厌恶的表情是那么明显,现在居然嫁给了那个人?
沈云不可思议,叶柔当初应该是很难接受的吧?
“别那么看我。”叶柔的声音又轻又冷,“后面那个男人是跟你一起来的吗?”
沈云回过神,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罗鸣玉,点点头。
叶柔别有意味的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沈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见她向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走去,不由得又上前跟了两步。
周放这个人,他见了都感到心底发怵。
叶柔在周放的面前,连他的胸口都不到,看起来瘦弱娇极了。
周放低下头对叶柔:“跟我回去,给娘认错道歉。”
叶柔完全一副跟之前的冷淡不一样的神情,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仰望着周放,声音又软又委屈,“娘不喜欢我,我道歉她也不会原谅我的。”
周放不由得心下一软,他用粗沉的嗓音哄劝道:“不会的,娘她人很好,你好好孝顺她,她就不会太苛责你。”
“可是……”叶柔的声音娇得快要滴出水,“我明明很努力得讨好她,她还是了我一巴掌,好疼。”
那周放这次却没有为她动容,反而沉下了脸,寒声道:“你这是在向我告状,娘不好吗?”
叶柔哆嗦了一下,咬着嘴唇,受到惊吓般眼睛湿润,满目凄惶道:“周哥,我错了。”
她抬手去替周放整了整衣领,“我跟你回去,我听你的话。”
周放神色缓和,看到她手腕处的伤痕时,眉头蹙起,“你手怎么了?”
叶柔低下头温顺道:“不心摔了一跤,就划烂了。”
周放用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揉捏了两下后不由分的拉着她走,“回家去,我给你治治。”
沈云站在那儿,目送着他们两人走远,心里五味杂陈。
罗鸣玉这时向他走过来,他踩在又窄又坎坷的田埂上,有些摇摇晃晃的,一看就很不习惯。
等好不容易走近他站定了片刻后,他将折起来的扇子在手上拍了怕,闲闲笑道:“不是谁都这样的,有的人成婚后过的很甜蜜美满。也不是所有的婆婆都那么不好相处,你应该多看一些……”
“你怎么又靠过来了?”沈云问这话真的只是纯粹的疑惑,下了刘老汉的l驴车后,他不是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距离吗?装的两个人不认识一样。
怎么突然就又走过来了?
“因为,我忍不住想过来跟你话,怕你被他们影响。”罗鸣玉如实道。
他方才正好也站得离这不远,隐约听了几句那一男一女的对话,见沈云脸色不太好,猜测可能是被影响了。
本来他就觉得沈云这个人似乎对婚嫁之事有些抗拒,这要是再被影响了,彻底不想成婚,那他岂不是更没希望抱得美人归了?
沈云在心里叹气,就算没有他们,他也已经被影响了,见过听过那么多故事,还差这一个?
罗鸣玉观察着他的表情,笑嘻嘻试探着开口道:“那个,我娘人就很好,将来肯定不会为难她媳妇。”
“哦。”沈云平静应和道:“那挺好。”
离刘老汉再次进城还有段时间,沈云只能继续瞎晃悠,罗鸣玉渐渐的又跟他拉开了些距离。
没多久,沈云就又遇上一人,略感郁闷。
冤家路窄啊,他这次回村来,真是能遇上的都遇了。
田志业一发现沈云,霎时喜上眉梢,加快脚步向了走了过去。他上次跟沈云的婚事告吹后,回去好好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好像让自己损失了什么。
也许当时就不该那么草率的放弃,即便是就那么吊着,不定也不会这么一无所获。
“沈云!”田志业这一声叫得十分惊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关系多好。
“你回来啦?在城里过的好不好?早知道你回来我就早些来找你了。”
沈云面无表情的越过他,真是懒得搭理。
田志业语气顿了顿,伸手拉他,笑道:“沈云,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其实我后悔了,早就后悔了,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沈云厌恶的甩开他,冷冷道:“离我远点儿。”
田志业脸色一变,“你来真的?你再好好想想,以后我会对你好的,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要你……”
他紧跟在沈云身边纠缠不停,如何也不离开。
气的沈云直想揍他。
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沈云急吼吼的向前踏了几个大步,捡起一块石头就狠狠向后面砸了过去。
他这一砸,潜意识里也没特别指望真能砸准,就是忍无可忍地想让田志业离他远点。
谁知,回头细看的时候,竟然真砸到了人。
砸到的居然还是……罗!鸣!玉!
沈云卡巴在那,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怎么跑过来了。
罗鸣玉揉揉发晕的脑袋,额角上好像有什么流下来了。
他定定神站稳后,做了个令沈云更惊讶的动作,只见他突然呼呼一拳砸向了田志业。
然后……然后两个人就一来一往撕了起来。
沈云呆了呆。
迅速回神后,又去捡了几个石块,看着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大吼一声:“罗鸣玉,你躲远点。”
他将手里的石块对准了田志业,两个人随着他的吼声都朝他看了过来,隐约间罗鸣玉似乎笑了笑,田志业则是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道:“沈云,你居然要我?”
“你呢?”沈云朝他比了比手上的石块,冷声道:“放开他,不然我还你。”
田志业就真的一把放开了罗鸣玉,阴着脸向沈云走来,他瞪着沈云,整了整衣服,擦了擦泛青的嘴角,狠歹歹道:“你跟那男人是一伙的?”
沈云一点儿不惧他,“关你什么事!”
田志业脸上一干,瞪了眼罗鸣玉,还是呲牙咧嘴的走了。
沈云面无表情的走近罗鸣玉,“怎么突然就冲过来了,还人。”
真是没看出来。
“他调戏你。”罗鸣玉整整衣服,淡淡道。脸上也没了一贯的微笑。
“就他?”沈云不屑。然后在罗鸣玉头上巴拉的看了会儿,“疼不疼了?”
“……还好。”罗鸣玉轻飘飘道,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沈云那张离他极近的脸有些出神。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对不住。”沈云略感内疚,低声道。
“没事,是我自己正好撞上的。”罗鸣玉不在意的笑笑。
他这人,一张脸本就长得温和无害,每次微笑起来都给人一种特别的亲和力。现在面对眼前低头道歉的男子,不管是神情还是声音,又更是柔和了些,看起来当真是温柔无比。
沈云不禁一怔。
“笑什么笑?你是被砸得很舒服吗?”回过神,他没好气道。
罗鸣玉瞅着他,无奈轻叹道:“你怎么这么凶?”
“什么?”
“我,我原以为自己以后一定会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夫人,绝不会像我爹那样,没想到……”他像是在回忆什么,轻轻道:“没想到啊,我最后居然还是喜欢上了一个……”
他话没完,就抬头意有所指的朝着沈云看去,迎上对方的怒视后,他眸中笑意更深。
沈云才意识到,他无意间竟把自己给对到了罗鸣玉的话里去。
真是……傻了他!
懊恼之下,沈云别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带你去村子里找郎中。”
罗鸣玉嘴角微扬,默默跟在他身后。其实,也挺可爱的。
这样的男子,哪天若是羞赫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总会等到那一天的吧。
人生喜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咳!
扯远了!
罗鸣玉摇摇头,强迫断了自己的思绪。
沈云在前面走了会儿,莫名烦躁,不觉扭头冲后面叫道:“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罗鸣玉便加快了脚步追上他,“我一个外乡人,跟你走的太近的话,被你村里人看见,不定会多想。”
他语气一顿,轻笑道:“虽然我觉得我们两个最后肯定会在一起,但万事只怕万一。你要是实在看不上我,还是别让其他人会错了意的好,免得再妨碍到你以后的……姻缘。”
他知道,这世上最不缺造谣生事,搬弄是非的人。在这种偏僻的村子里,更是多闲人啊。
他是无所谓,沈云在有些人眼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名声的话,我大概本来就不好,也没什么好特别遮掩的。”沈云嘀咕一句。
他是挺烦这种名声啊规矩啊什么的东西,一直都烦。以前也不怎么注意。从他可以是野惯了。就算是身为被人轻视的双儿,他自己一直把自己当普通男孩来看待的。
所以,他的名声,在村里人口中,一直都不怎么好。更别提,之后还住进陆铭远家去做工了。
罗鸣玉倒是也没好奇为什么他名声不好,只问道:“那你的意思,我不用刻意离你远些?”
“不用。”沈云答道,继而又忍不住好奇问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名声不好吗?”
“闲人闲话,我一般不会信。”罗鸣玉淡淡道。
沈云啧啧称奇,“以前我们村那个老秀才可是最看不惯我的,总是满口的名节啊规矩的。”
罗鸣玉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是哪种人,无奈道:“不要拿我和那些人比,不是所有读书人都那么迂腐。真正有才学的人是懂得通时达变的。”
沈云此时倒觉得罗鸣玉这个人挺有意思,他笑道:“好多人都责骂我野蛮来着。”
罗鸣玉瞥他一眼,“看得出来。”
“看出来什么?看出了我野蛮还是看出来我名声不好?”
“不上野蛮,凶也只是偶尔表面上凶点而已。内里嘛……”罗鸣玉话没完,不过意思很明确。
他道:“所以,一开始我见你的时候,还有些新奇。虽然我娘有时候也挺凶的,但你跟她的性格又不完全一样。怎么呢……就是你这个人内外有所反差,又恰到好处,就是很有意思。”
那时候,沈云帮他找大夫,甚至可以是救了他一命,他自然是心存感激。可沈云那样一个人,看起来爽朗豁达,对谁都挺好,就对他太平淡了点。
有时还挺暴躁凶悍,他跟沈云连几句话都多不上,但却忍不住想,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人能让他这样的人甘愿温柔,他这样的人若是特别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你娘?”沈云没太听明白他对自己的评价,但是抓住了这个字眼,之前罗鸣玉好像就过,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呀。
“我娘嘛……”难得沈云这么有兴趣跟他话,罗鸣玉便也兴致勃勃起来,“我娘那人,形容起来,更偏向于娇蛮任性。不过偶尔认真闹起来也会凶巴巴的,让我爹没办法,只好处处让着她。”
“我爹那性子,不爱与人争辩,所以几乎什么事都是依我娘,被管得死死的。”罗鸣玉笑起来道:“时候一直觉得我爹过得挺憋屈,总要忍受我娘的吵闹不讲理,后来也就明白了,什么叫甘之如饴。”
沈云听得入神,从罗鸣玉的口气里,他听出了一种温暖和谐。也许这世上,还是有幸福美满的好姻缘的,就像叶笙和陆铭远,就像罗鸣玉的父母。
罗鸣玉望着沈云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往期许,趁机更靠近他一些,歪头在他耳边轻而认真道:“如果我喜欢谁的话,定然也会对他很好,就像我爹娘那样。”
沈云耳根处忽然就热了起来,他立刻向前走了两步,拉开了和罗鸣玉的距离,心跳得有些不正常。
一直以来都坚定的信念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
如果能有个人和他一起相互帮扶一辈子,也很好啊。
可是,能有这样的人吗?
罗鸣玉……
“不行!”沈云狠狠一敲脑袋,叶笙,在这种大事上,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上次田志业就是个教训,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田志业,但仍然明,有的人是很会骗人的。
这次的罗鸣玉,虽然的话比田志业好听多了,长的也比田志业看起来像好人,但还是不能轻易相信。
罗鸣玉紧盯着沈云的动作表情,一眼就了然了他的心绪变化。
沈云这是终于对他有所改观,也有了短暂的心动了。终于走到这一步,还怕时间赶不及呢。
还好还好!
罗鸣玉面上保持着一贯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里简直激动得肝颤,特别想把袖子里的折扇撑开扇两下。
看来,他抱得美人归的心愿,该是有希望了!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让沈云完全相信他。这个,还需要花时间,他可以慢慢来。
曹郎中给罗鸣玉仔细检查了伤口,又连着问了不少问题,最后敷了贴膏药,还安慰沈云伤的不算重。
看病买药的钱是沈云抢先付的,然后他身上就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再去乘搭刘老汉的驴车时,刘老汉无论如何不肯赊账送他们一程,除非沈云拿身上的衣服来抵,一件衣服的价格够他再租两辆马车了,沈云觉得还不如他自己走回去呢。
罗鸣玉身上倒是还有两文钱,本来想让沈云先走,但是沈云不愿,索性两个人一起走。
这样也好,他想,多好的一个能多接触的机会啊!
回去时,已是暮色时分。叶笙等沈云等得颇为焦急,见他回来,才放下心,疑惑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云将他遇到的事都一一给了叶笙。
“你和罗鸣玉一起走回来的?”叶笙惊道。
“嗯。”沈云脸上露出些许倦意,那么长的路走下来,连他都有些累,想起和他一起走回来的罗鸣玉,居然还一直挺精神挺高兴的模样。
“叶笙,我突然觉得罗鸣玉他这个人也还不错。”他犹豫道。
沈云能出这种话,就明他对罗鸣玉是有点喜欢了。叶笙沉吟片刻,莞尔道:“如果真的是个好人的话,确实不能轻易错过。但是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你能确定可以相信他的话吗?好听的话谁都会,到底怎么样还需要多花时间去考验。”
沈云眨眨眼,盯着叶笙惊奇道:“我怎么觉得叶笙你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什么不一样?”叶笙不解。
“就是感觉你……”沈云抓抓头,努力思考着要怎么去表达,半晌后茅塞顿开般朗声道:“感觉你长大了!”
“……”长大了?
叶笙深感无奈,他想起了陆铭远几次他,还养他就跟养孩子一样。怎么现在沈云也出了类似的话?
什么叫他长大了?
沈云望着叶笙纠结无奈的表情,笑哈哈的补充道:“就是觉得你现在心眼子也挺多的,的一些话也特别有道理。或者,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其实以前的叶笙也一点都不笨,干活做事比他细心,学做木雕的时候比他学的快,能想出的花样也比他多。但是在一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上,可没有他想的多,想的明白。
他那时,还总担心叶笙会吃亏。
叶笙容易相信别人,村子里的孩子哭两声就能从他手里骗走他辛苦做好的木雕。被人冤枉或者被其他孩子告了黑状,也不怎么反抗。
其实不敢反抗,还是因为没人能让他依仗,给他撑腰吧。
现在的叶笙,变得比以前勇敢,有主意多了。
沈云想,像叶笙这样有一个可以依靠,完全信任的人,确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心眼多了吗?”叶笙低声重复了一句,很快回想起陆铭远的身影,嘴角不禁轻扬起一抹满足又甜蜜的笑意。
他相公带给他的东西,真的很多呀!
面对突然笑得那么喜滋滋的叶笙,沈云突然有种不出的感觉,有点……堵得慌?
有点想爆发又不知道什么的郁闷。
叶笙啊叶笙,这是第几次了?
第几次,好端端的跟他着话,突然就傻笑起来了?
知道你相公对你好,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但是在跟他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是在存心提醒他,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吗?
一开始的时候,他知道叶笙过的开心,自然是十分替他高兴。但是次数多了,他为什么就有种不出的气闷,不想再看他傻笑的感觉呢?
这一刻,沈云竟突然想起了罗鸣玉。跟他话,都没有跟叶笙话这么气人。
“叶笙……”沈云语气颇为哀怨。
“怎么了?”叶笙惊疑道。
“你嫁了人,就把我给忘了。”
“……”
“亲兄弟,也还是比不上亲相公啊……”
“……”
*
罗鸣玉一如既往,按时按点的一有空就去找沈云。
沈云面上仍是淡淡的,只是不像以前一样对他爱搭不理,偶尔也会和罗鸣玉笑。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天,罗鸣玉忽然道。
沈云心下一空,忙道:“去哪?”
罗鸣玉翻看着街边摊上摆的穿红线鱼型吊坠,从中找出一个满意的后,付钱买下,转过身,对上沈云紧盯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去赶考。”
“赶……考?”沈云咀嚼着这个字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我本来就是要进京赶考,路上出了点事弄丢了盘缠,才不得不停在这里工。”罗鸣玉到这,隐隐透出些无可奈何的低落,道:“现在时间已经太紧,我不得不继续赶路了。”
因为遇见沈云,他已经把能空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个地方,现在,不能再耽误了。
如果可以,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呀,毕竟沈云对他的态度才稍稍有了些改变。
他这一走,至少得两三个月才能再回来,不知道沈云会不会将他淡忘。
这么一想,还真挺令人担心的。
“时间紧吗?”沈云终于想起赶考是个东西,听到罗鸣玉的话,立刻急道:“那你快点去吧,千万别错过了!”
纵使他没念过书,也听过赶考什么的对书生来有多重要。
罗鸣玉凝视着他,眼角一弯,轻轻道:“你很为我担心吗?”
他问得认真,眼睛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他。
沈云本来想挥挥手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否认,然后笑笑‘没有为你担心,就是觉得要是错过了,对于你们这种人来太可惜。’,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不出这种话。
看来,他沈云也变了。
“我……确实担心。”沈云低下头,总觉得就这么承认,怪不好意思的。
罗鸣玉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沈云能露出这样类似于害羞的表情,实在是太难得。
而且,他肯承认他会为自己担心,依照他的性子,能出这种话,是不是明他心里已经有些接受自己了呢?
他就这么不话,紧紧盯着沈云,好像在确认,又好像害怕错过什么。
半晌,沈云忍不住抬头,有些气闷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罗鸣玉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把人给晾了一会儿,暗自懊恼一瞬,立刻答道:“明天早上。”
“我已经跟掌柜的好了。明天早上,一过卯时就走。”
沈云沉默,感受着心底那种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这是,真的对罗鸣玉上心了吗?
“你还回来吗?”他问道。
“当然回来。”罗鸣玉想也没想,急道:“我当然会回来找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沈云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这一认知,给了他莫大刺激,让他霎时急不可耐道:“沈云,你……”
“你明天可以来送我吗?”他语气一顿,继续道,脸上再次浮现出一贯的云淡风轻的微笑,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出了一层热汗。
有些话,仍旧不是他想,就能轻易出口。
“好,我去送你。”沈云想都没想,脱出而出道。
罗鸣玉喜上眉梢,不可抑制的露出一口灿灿白牙,将手里刚买好的吊坠不由分地塞到沈云手里,“这个,送给你。”
在他的记忆里,他爹沉默寡言,不太会哄他娘。平日里看到街边有意思的玩意儿就会买上一两个,等下次他娘闹脾气或者不理他的时候,就拿出来。他娘也便不再生气。时间久了,这好像就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一种默契。
而他,并没有惹沈云生气。买这个吊坠的时候,虽然是想起了他爹娘的事,但他更多的,只是想送东西给沈云。
原来,这就是买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感觉。
真的很好。
难怪,他爹一个大男人,会愿意那么仔细的,按照他娘的喜好去添女人用的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