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羁狂徒与柳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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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蓁不了解项玉孪这个人,也没法做什么评价,其实如果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过去确实已经不重要。

    关键点就在于晞阳。“那你呢,你想恢复记忆吗?”

    晞阳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他心口发堵,实在是想知道当年他忘了些什么。即便结果会让他无颜再面对项玉孪,他还是想知道,否则就算现在能和项玉孪长长久久,他也一辈子无法安宁。

    也许项玉孪不会介意过去,但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继续下去,迟早也会出问题,就像他们谁也没法交出真心。

    “我……”晞阳,“想和子谦,不,是想和玉孪,我想和他长长久久。”

    这只是一个愿想,但实际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件事能成为现实。“长长久久,就必须相互交心,如果他不愿意,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颜蓁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柔软的坚韧,这一点从他能等项玉孪等那么多年就能看出来。他的性格虽然柔软,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你和项老师好好谈谈吧,”颜蓁,“你们的情况……实话,我也不知道还能再帮到些什么。”

    晞阳轻声笑:“有时我会想,缘分究竟是什么,如果我和子谦有缘分,又为什么会分开,如果我和玉孪没有缘分,又为什么会再相见?”

    颜蓁当了结缘师之后,也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他以为红线是缔结缘分必不可少的工具,但其实有红线的人也可能会有情感破碎的一天,没有红线的人也可能会彼此动,其实所谓的缘分,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正的爱情产生于互相的尊重与磨合。

    就像项玉孪的,事在人为。

    “也许是造化弄人,”晞阳,“和玉孪重逢之前,我以为自己只想再见他一面,知道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这就够了,但见面之后才明白欲望难以控制。”

    “也不需要控制吧,项老师遇见了你,其实会开心很多?”至少不会再去过整天买醉的日子,家里时常有人等着他回去。

    晞阳:“如果我也失去全部的记忆,只当和他重新开始,我可能也会更快乐些,毫无芥蒂地和他亲近。”

    现在看来,与其半遮半掩,提心吊胆,不如把整个伤口都露出来,好看看曾经伤得有多严重。

    “我会和他谈谈,”晞阳,“也谢谢你听我这些,蓁蓁。”

    颜蓁听过的牢骚多了,这还不是最烦人的时候,他摆:“没有没有。”

    如果他能帮上忙是最好的,不能结成红线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现在全靠从朋友的角度出发。

    元骅考完试就直接开着他有后座的那辆自行车来找他。

    虽然大夏天的,这个代步工具显得有些鸡肋,甚至在元骅顶着傻笑让他过去的时候,他有种穿越回了上个世纪的错觉。

    “今天要回家吗?”元骅载着他,不用看他的脸,听语气就很清楚,他想和颜蓁多待会儿。

    “回去吧,”颜蓁偷偷笑,“你要是希望我留下,就求求我呀。”

    他都这么了,元骅的车开始往另一边走,颜蓁:“去哪儿?”

    “开房。”元骅理直气壮。

    颜蓁嘴上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和元骅成一团,最后气喘吁吁地趴在床上装死。

    元骅洗了回来,把他往怀里一带,紧紧搂着。

    “最近都没自己弄?”

    “哪来的时间自己弄?”颜蓁,“给华明宇他们直播撸管哦?”

    他这话得元骅又好气又好笑,指往不该摸的地方去摸,“要是能……就好了。”

    省略号里的东西不言而喻。

    颜蓁阅片不少,但都是为了新鲜刺激养眼才看,而现在这样躺在元骅怀里看新教学,才是最羞耻的。

    “能不能别开声音……”颜蓁胸前锁着两只胳膊,也不好动,他蹬了蹬腿表示不满,又被元骅曲起膝盖扣住了,整个人都被牢牢实实盖住。

    “有什么关系?你害羞?”元骅蹭着他的耳垂,眼睛一眨不眨地往屏幕里看,里面的受仰面躺着,想开腿对着镜头。

    颜蓁不敢去看,他快原地自燃了,元骅还是不肯放过他,“我不看。”

    但受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鞭笞着他的耳膜和灵魂。

    “要试试么?”元骅试图勾引他,“我温柔一点……”

    颜蓁虎躯一震:“不……”

    他实在招架不住,怀疑自己和元骅到底谁才是直男,怎么就能对这件事毫无抵触。男人真的没什么好东西,哄着拱着,最后还是又脱了裤子。

    准备不全,他们还是没敢到最后一步,过了把干瘾,颜蓁的整张脸都埋进床单,他觉得他可能现在就要疯掉,死在那一阵阵白光似的快感里。

    “还回家吗?”元骅想背着他出宾馆,因为觉得他腿软会发抖,但是颜蓁硬抗着不需要,扶着腰出了门。

    经过前台的时候,妹子看他们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问过了竹子,就是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干那档子事,他不肯告诉我觉得我烦,倒是焦大海给我上的生理课……”

    “焦大海还告诉你这些?!”颜蓁产生了一种自己家的乖儿子学坏了的混乱,虽然一开始就是他教坏的,“我的天……”

    元骅:“不过竹子他总喜欢在床上羞耻台词,搞得他总想在床上死焦大海。”

    “能想象出来了。”颜蓁心为许白术默哀,如果是他被问“宝贝感受到哥哥的大**了吗”或者“妖精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他八成会萎。

    “我希望你不要学他。”

    他们对此的意见很统一:“土味情话就算了……”

    家是不想回家了,颜蓁给老妈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在学校浪,老妈表示完全理解,她正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李师叔呢?”颜蓁问。

    “谁知道?去外面过夜生活了吧?”颜韵蓝,“年轻人啊,就是没有节制。”

    颜蓁感觉自己也顺带被了:“……”

    挂完电话,元骅听他了今天晞阳跟他的话,若有所思:“嗯,我觉得可能是一个问题。”

    “啥问题?”

    “单纯谈恋爱的话,肯定只能让距离无限接近,可能让距离变成负的,能让他俩解决隔阂问题吧。”

    “负的?怎么变成负的?”颜蓁一下没听懂,看见元骅老司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别突然开车好吗!”

    “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元骅,“我包票他们俩肯定还没到咱们俩的地步呢。”

    颜蓁:“……行了快闭嘴吧求求你,干嘛什么都扯上那件事!”

    “我年轻,精虫上脑,”元骅理直气壮,“我都有男朋友了,还不能精虫上脑一会儿了?”

    受他提醒,颜蓁还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晞阳看起来就很矜持,不定根本放不开,而项老师看着就更不像会主动求欢的人了,人家不定根本就没性欲呢。

    “……”颜蓁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那项老师岂不是天然的阳痿?”

    元骅一口水喷了出来。

    晞阳趴在阳台上看那个装了种子的花盆,因他注了妖力进去,长得格外快,现在已经抽出了嫩芽。

    项玉孪一进门,就看见他和一株苗一起趴着晒太阳。午后的阳光不算太热烈,人还是不怎么受得了,但喜阳的树木都很喜欢。

    项玉孪安静了好一阵子,没敢去破这一幕的宁静。

    “玉孪,”晞阳被阳光晒得暖呼呼的声音传来,“你吵醒我了。”

    “我都没有动,怎么吵醒你?”

    项玉孪这才走进去,站在晞阳的身后看他。

    “我能感觉到呀,你靠近的时候,”晞阳,“我对你的脚步声总是很熟悉。”

    项玉孪站到他身边来,跟他一块儿看天边的晚霞。赤紫色的云彩蔓延过半边天空,而金色的阳光为它们裱上光边,一束束光影从缝隙洒落,像上帝撒下来的金色纸屑。

    “西门秋告晚,万里邀斜阳。”晞阳看着即将坠下云端的日头,似乎有所感触。

    “嗯?”项玉孪,“你作的诗?”

    “是你作的诗,”晞阳,“那时我们还没有相认,我看见你背着字画,从坊间回来……站在我身旁时间你看着夕阳,念了这句诗。”

    项玉孪:“……嗯。”

    “但当时我听不懂,只觉得你伤心难过,我便也觉得难过,所以想去帮帮你。”

    项玉孪伸去摸那株嫩芽,晞阳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不浓,还有点沉,像是刻意用什么东西遮过。

    晞阳抬起头来,握住他的,“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头,只是静静看着你娶妻生子,考取功名,你会比现在快活得多。”

    项玉孪:“没有如果,生而为人,就不可能永远快活。因造就果,没有遗憾。”

    晞阳眼里蓄了泪:“是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你。玉孪,我们去找回记忆吧?”

    和元骅暂时告别,颜蓁先回了家,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只好自己掏钥匙开门。

    “妈?”

    电视还放着,颜韵蓝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这怕是在客厅里看了一晚上的电视。颜蓁把电视关了,坐在她身边,扯过毯子盖在她肚皮上,防止着凉。

    他很少有这样做的会,以至于现在很珍惜这样的举动。

    颜韵蓝睡着之后的侧脸,终于能让他感觉到这是一个饱经了岁月和沧桑的女人,她的眉目间都是积年累月下来沉淀的倦色。

    她要退出联盟,也确实是因为累了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李玄静着哈欠从墙壁外钻进来,摸着发酸的肩膀:“哎哟……混凝土的墙真是不好钻。”

    颜蓁:“……”

    李玄静:“哟,蓁蓁啊。”

    “嘘——声点道长,我妈睡着了。”

    “没事,她睡着了就是下刀子雨也吵不醒的。”李玄静,“我去补觉,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李玄静失望道:“我还想你帮我带个饭呢,饿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了。”

    颜蓁:“……我帮你做吧。”

    “好嘞。”李玄静就等这句话了,晃晃悠悠就往另一边沙发上躺,迅速摆成了尸体状。

    联盟有这群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倒?颜蓁觉得自己就没见过正常人。

    他没晞阳做饭那么好吃,但是自己也会做,毕竟以前经常自己在家,不会做饭就真的只有饿死的份了。

    才分开两个时不到,元骅就给他电话来,他爸原来给他找了个后妈,之前还给他是惊喜,原来还是个英国女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也给他找了个惊喜儿媳,一个国男人。”

    颜蓁:“……”

    “然后呢?”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冲动了,肯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却被元骅这么轻描淡写出来。

    “然后我爸被气得差点风,要来我,被我准后妈拦住了。”

    “她劝你爸了?”

    “没有,她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应该祝福我,因为在英国,十对情侣里就有四对是gay,而且大家都过得很幸福。”

    颜蓁:“……”

    他觉得这话对元骅他爸来肯定不算什么听的话,也许再刺激一下,这对异国情侣马上就要分了。

    “现在我出来了,未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他那儿,我来找你?”

    颜蓁把家里的地址又告诉了他一遍,元骅:“我已经记住了。”

    他本来做好了元骅过来,脸上上都有伤的准备,但是当事人清清爽爽,看着还特别开心。

    “你还笑,”颜蓁,“现在就告诉他,这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吗?”

    “没关系,反正他不关心我找什么人,只是觉得元家香火要断了,所以生气。”

    颜蓁:“……好吧。”

    “你爸思想那么固执古板,为什么你后妈……现在算后妈吗,她为什么看上你爸哦。”

    元骅闻着厨房传来的香味,随口:“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了我爸一个四十岁的数学教授居然还没秃头?”

    颜蓁:“你这一句话同时黑了学数学的和英国人……”

    元骅:“没有嘲笑的意思,我也是学数学的。”

    他们俩把给李玄静煮的银耳莲子羹给喝了,又蒸了几个奶黄包,元骅:“难怪逼着我去学雅思,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颜蓁托着腮看他吃,忽然觉得奇怪:“那你爸妈现在到底是离婚了还是没离?”

    “分居着呢,他要是和这位英格兰姐是真爱,可能会去跟我妈离婚吧,我妈可能又一哭二闹上吊,跟我我爸没良心,当年是她家收留他一个穷学生怎么怎么的……”

    这一瞬间,颜韵蓝的形象在颜蓁心目一下高大起来。

    “那你妈还喜欢你爸?”

    “谁知道呢,可能只是不甘心吧,我妈娘家是暴发户,她自己上了高就不愿意读书了,一直当个败家大姐,现在开着家花店,在这之前她已经开倒了五家店了,这个是最久的,已经大半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倒。”

    颜蓁一下接受了好多信息量,一时不知道该先震惊还是先无语,能确定的就是元骅肯定有些伤心,不定他心里其实还抱着一个微的希望,父母可能有一天还会再走到一起,而不是各自组建家庭,连一个虚无的家都没有了。

    他握住元骅的,捏了捏。

    “没关系,还有我在。”

    元骅笑了笑:“嗯。”

    然后他站起来把颜蓁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

    本来他们想接吻,但是颜蓁怕颜韵蓝醒了看见,不让他亲:“你嘴里肯定全是奶黄包的味道!”

    “不好吗?”元骅舔舔嘴唇,“挺甜的啊。”

    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太色气,和颜蓁某个梦里的形象完全重合,他极力抵抗住这种诱惑,严肃地:“那只准亲一亲。”

    元骅捏着颜蓁的下巴,正要亲下去,却听见一阵窃笑声。两个人马上分开了,颜蓁日常给自己脸上刷红油漆,局促地给元骅肩膀上捶了一拳。

    李玄静:“颜姐,我都让你别笑出声了,你看?”

    颜韵蓝清清嗓子:“其实你们两个可以当做看不见我们……”

    颜蓁:“怎么可能啊!”

    颜韵蓝听了元骅的情况,欣然道:“就是可以住我这儿,住到你们开学都没问题,不过你爸那边总拖着也不是事儿,找个合适的会解决了吧。”

    “我爸要是跟您一样这么讲道理,我也不至于现在跟他半点感情都没有了。”元骅笑着。

    “哎哟,这嘴太会话了。”颜韵蓝笑得眯缝了眼睛,没人不喜欢被拍马屁,只是要被拍在点上。

    融洽的气氛里,一直看热闹的李玄静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我还有早餐可以吃吗?”

    家里又重新热闹起来,李玄静继续在客房补觉,而颜韵蓝在客厅做瑜伽。

    元骅接了他亲妈的语音电话,躲去阳台接,颜蓁不放心地看着他,只能看到他全程皱着的眉毛,还有时不时的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颜蓁现在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至少不用现在还面临这么多的家庭麻烦。他也很感谢颜韵蓝当年会那么果断,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家里的座叮铃铃响起,颜韵蓝跟着视频里的教练在做高难度动作,扯着嗓子喊:“蓁蓁,接电话!”

    颜蓁跑过去:“您好?晞阳?”

    “蓁蓁?我你电话没人接,我想和你聊聊,你有空吗?”

    “有的有的。”颜蓁知道这可能是项玉孪想通了,马上,“你要过来?”

    “是的,我要过来,就在电话里谈吧,”晞阳,“昨天我和玉孪聊了,我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阳光一点点沉下去,天际添上了蓝紫相间的颜色。项玉孪替他拭去泪水,:“我有时候也在想。”

    “什么?”晞阳依旧是那个仰着头的姿势,像是全心全意的臣服。

    “你喜欢的,究竟是‘子谦’,还是我,‘项玉孪’。”

    晞阳不解地问:“可你们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但又有哪儿不同。”项玉孪,“他能会道,能讨你欢心,有情有义,是个完整的人。”

    晞阳着急了,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襟:“可是……”

    “我本来不该有这种情绪,自卑,慌乱,欢喜,不甘,嫉妒……这些都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有的,我从前不在乎这些。这些日子,因为你在,我越变越像个正常人,你却越来越沉默寡言。”

    晞阳反驳道:“我没有。”

    “你害怕我。”项玉孪,“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而你害怕我,是因为我不是‘子谦’。”

    晞阳急得又想哭了,他用掌按住项玉孪的胸脯,去感受他的心跳:“你是‘子谦’,‘子谦’就是你。”

    项玉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果我不是‘子谦’的转世,就凭我的性格,你还会愿意守在我身边?”

    晞阳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答不上来。

    项玉孪接着:“我事在人为,其实是在大话,我和你之间,连所谓的‘缘分’都没有,唯一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就是你身上有我的一魄。”

    晞阳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项玉孪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他爱的不是‘子谦’,也不是‘项玉孪’,而是单纯的他这个人。

    不见时魂牵梦萦,朝夕相处后又患得患失。

    他害怕现在的项玉孪还不能接受他,所以心翼翼,只求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他害怕五百年前的真相是他害他变成如今的样子,所以日夜愧疚,满心负担。

    可这种想法转换成语言,却显得那样苍白,他无力解释,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项玉孪:“我本来不想得这么清楚。”

    晞阳摇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因为他深爱着的人,正在把他往外推:“你觉得你想得很清楚吗?你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