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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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预感, 这一定会是一部很棒很棒的作品。它或许……还会是你写作至今最好的一部作品。】

    闻言, 弗兰茨·卡夫卡在怔怔了一会儿后终于又带着一份经受了长久以来的击之后又重新被人肯定的,并不足够外显却足够感性的愉悦对林雪涅点了点头, 并道:“如果您是这样认为的话。”

    于是林雪涅向卡夫卡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就又重新牵起了身旁的艾伯赫特的手, 并对作家道:“再见。”

    “再见。”在出这句话的时候, 卡夫卡甚至还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帽子上,并作出了一个很却已经足够明显的脱帽的动作,而后又把帽子放回它原来在着的地方。

    当两人走过彼此,并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还依旧停留在彼此的身上。而后, 林雪涅走过这位她曾很喜欢很喜欢,而现在也依旧崇拜的作家,她会觉得自己恍然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他。

    当时, 他看起来还有些沉默,也没有现在这样起码是在表面上圆滑的处事。在阿尔科咖啡馆的那些德语作家中,他看起来甚至有些过分的羞涩。可在那个时候, 他的眼睛里还有着漂亮的光彩,也不像现在, 需要笑起来才能掩饰住他的那份不快乐。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还存有希望。

    或许还带着一点迷茫, 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究竟会拥有怎样的生活。

    可有时不知道便意味着最好。不知道便意味着他还有着很多很多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经一眼就能望见尽头。

    当两人终于走过彼此,并朝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前行的时候, 弗兰茨·卡夫卡发出了一声十分克制的咳嗽声。这并不是一次让人感觉要命的,深入肺叶的咳嗽,却让作家捂着嘴的手上出现了一些血迹。

    可他却仿佛引以为常,甚至能在那之中找到一丝安宁。于是他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接着就面色如常地向前走去。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很想要赶快回到自己的家里,然后坐到写字桌前,却不知道应该先给这个曾在他的所有创伤到来之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个如此美好、纯洁、又纯粹的女孩写一封信,还是该先写下几页他的《城堡》。

    三天后,林雪涅在德累斯顿的城堡庄园里收到了由布拉格寄来这里的那封长信。

    那是由艾伯赫特的管家交到她的手中的厚厚一沓,即使把那本短篇《饥饿的艺术家》和才写了一个开头的《城堡》都放到一边,那也是需要她阅读很久很久的一封长信。

    【尊敬的雪涅姐:

    感谢您允许我在信的抬头写上您的名字。也感谢您的未婚夫愿意让我寄信给您。尊敬的姐,您或许不会知道,当我写下您的名字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才认识您的那一年。尽管那时我曾向您抱怨很多,可现在回想起来,它其实是很美好的。

    当您告诉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信的抬头写您的名字时,我会怀疑您是否根本未曾从我的生命中离开过。毫无疑问地,现在正是我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上次见面时和您提起过的未婚妻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而后我又和另一位姑娘订立了婚约,可我却没能够带给她们幸福。相反,我还给她们带去了诸多伤害,就好像曾经我带给您的一样。

    我不清究竟是哪一种伤害更不可饶恕,但当我在多年以后想起我曾写给您的那“最后一封信”,我会想要回到过去,在您还没有看到它的时候就把它从您的手中抢回来。

    我无法原谅自己,于是我拆掉了曾经的那个邮筒。可我始终欠您一句抱歉。】

    当林雪涅把这一页信纸翻过去的时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甚至想要现在就发一封电报给这个男人,告诉他——不,你并不欠我这句抱歉。

    可她还是需要把这封信再继续看下去。

    【我想,这一定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只敢在信中向人倾诉。我爱上了一位让我不能在信的抬头写下她真正名字的夫人。她的名字是密伦娜。她是一位才华惊人的作家以及翻译家,她为我把我的翻译成捷克语。

    我总是兴冲冲地钻出属于我的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带着近乎愚蠢的喜悦挖一条通往她的通道,却总是会碰到一块坚硬无比的,写着“请勿来”的岩石。

    我不想向您提起在这段无法见光的交往中究竟是谁先开始主动出击的,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向您诉她的丈夫有多么的不爱她。只是我真的不理解。但是尊敬的姐,请别让我写出我究竟在不理解些什么,因为我知道您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的结局您想必已经猜到。我失去了她,我也成了鲁滨逊。但我也许比鲁滨逊更鲁滨逊。因为他还有那个岛和礼拜五,以及各种东西。最后也毕竟还有船来接他,而我则一无所有啊。我连名字都给了她。】

    当林雪涅读到这里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开进这座庄园的声音。她知道,这一定是艾伯赫特回来了。依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就该跑下楼去迎接自己的恋人了。可是今天,今天她却是无法停下地,带着一种急切的心情站起身来,在一路走到门口的时候继续读这封信。

    【坦白,您有了未婚夫这件事总让我感到很难接受。事实上我无法想象您成为一位“夫人”,我也无法想象您将有一天会彻底地变成一位妇人,怀里抱着您的孩子温柔地看向您的丈夫。您仿佛应该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就好像您在过去的十二年时间里从未改变过的样貌。您应该无忧无虑,甚至一直带着那份纯真与懵懂,直到永远。

    但请您相信,我是如此真诚地希望您和您的未婚夫能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他看起来很爱您,并为您着迷,为您神魂颠倒。而您也同样深深爱着他。这大概才是爱情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属于艾伯赫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着她,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也能够听得到。一种强烈的思念让林雪涅再也不能只是站在这里,继续看这封长信。于是她只来得及匆匆把信纸折起来,并把它放到了靠近门那里的装饰架上就赶忙开门跑了出去。

    而在信的结尾,她所没能来得及看到的地方,则写着这样的一段话语:

    【请一定不要试图给我回一封长信。尽管我以前常在对你写了这样的话之后就在第二天又哀求您给我写些什么,抑或是质问您为什么今天的来信只有这样的两三句话。但是亲爱的姐,我想您一定能分辨我此时的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其它。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对于一个不是以德语为母语的人来有多么的难。并且我也无法要求您用中文来给我写一封回信,让我看到您用自己的母语展现的最真实的样子。请相信,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倾诉这一切,一个足够了解我,也能够完完全全地接受这些的人。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就连马克斯·勃罗德也做不到像您这样,只是微笑着注视着我,听我诉内心所有的不堪。

    如果可以,请您寄给我一张明信片吧,上面只用写下您的名字,让我知道您已经收到了我的来信。对我来,那就已经足够。——弗兰茨·卡夫卡博士。】

    “雪涅?你怎么了?”

    门外,当绿眼睛的贵族走上楼梯的最后一格,他就被从走廊上向他跑来的林雪涅猛地一把抱住。可林雪涅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却并不话。于是艾伯赫特也抱住了自己怀里的,心爱的人,并用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几下,而后他才扶起林雪涅的脸,并温柔且耐心地问道:

    “怎么了?”

    “我只是……在你回来之前突然就觉得很想你。”

    闻言,艾伯赫特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林雪涅笑了起来,并一点都舍不得挪开目光地看向她近在咫尺的,仿佛上天宠儿一般的俊美脸庞,道:“我想一直一直地和你在一起,艾伯赫特。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陪在你的身边,一起度过我们共同的,美好年华。

    “那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柏林?”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和你一起去柏林?你起码应该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阿根廷,或者是乌拉圭,然后我才可以在考虑一会儿告诉你,我愿意的。”

    这真的是一个太可爱的回答了,让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又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道:“我是,这次和我一起去了柏林之后,就不要回布拉格了。或者一周起码有六天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对此,林雪涅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先踮起脚来吻了吻艾伯赫特的侧颈,而后才看着他,并笑着点了点头。

    她才一点头,艾伯赫特的脸上就出现了惊讶,仿佛他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那个他所渴望了数年的回答。而后那份惊讶就转变成了巨大的喜悦!

    他根本想都没想就把林雪涅抱了起来,带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就一点都不晃悠地带着她进到了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并把她放到了那个可以让两三个人坐在那里的,宽敞的沙发椅上,又给了她一个在触碰到时很温柔,却慢慢变得很深很深,几乎要让她承受不来的吻。

    气氛就这样变得暧昧起来,那让林雪涅不得不抬起手来,两只手一起把艾伯赫特推开了一些。

    “但是你得让我在去柏林之前再

    作者有话要:  回一次布拉格。我起码……起码得把你写给我的那些乐谱全都带上。而且……有些事我也得需要先去完成它。”

    几乎是带着喘息声地,林雪涅对艾伯赫特出了这样的话语。可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只是在等她把话都完了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道:“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