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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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经历了一番洗礼之后,已经不是以前的上海了, 就跟整个国家一样, 百业待兴。

    冯老爷乐呵呵的, 他是少有跟儿媳妇接触的人, 基本上不评价儿媳妇,也基本上不对儿媳妇的缺点做出来任何的批评, 甚至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也是提出来跟老太太, 让老太太去跟儿媳妇或者儿子。

    “现如今,你可算是放心了吧?”

    那祯禧笑, “放心了, 我放心的很,也请您放心吧。”

    她知道,老爷子的是以前的事儿, 她不着家,整日里为了她的追求来回奔波,老爷子老太太都不曾过一句不好。

    不是因为没有意见, 儿媳妇天天刀尖上舔血一样的,指不定还能祸害全家, 当然不愿意那祯禧去做这样的事情, 在家里安生一点是最好的。

    冯二爷商场上来往交际,需要的也是一个能露面的夫人,而不是一个整日里东躲西藏的夫人。

    可是这些不满意,这些意见人家老两口能全部压下来, 还能反过来体谅那祯禧的不容易。

    这就是最大的不容易了,婆媳之间,需要的就是相互体谅,那祯禧也很愧对,拉着老太太的手,“母亲,您呐,清闲几个月,大概就要抱孙子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可不是,到时候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趁着还能动弹,帮你看孩子。”

    晚上的时候,冯二爷跟她一起回房,分别许久,而且夫妻二人,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如今见面,只觉得天长地久。

    那祯禧站在窗户前,把全开的窗户拉回来一半,“你知道我走之前遇到谁了吗?”

    “谁啊,大概是仇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要是遇到朋友,不等着话人就开始笑了,你不笑,不就是仇人了。”

    他太了解了,那祯禧就特别的爱笑,不开口就先笑出来三分和气的人。

    那祯禧就遇到田家姑娘的的事情,“大红袍算是坏事做尽了,不知道害了多少女孩子,现如今日本人走了,据她那时候求着日本人带着她一起走,日本人不搭理她,没让她上船,后来被人发现,掉水里面去了。”

    当初日军大撤退,本国的士兵跟物资都运输不过来,怎么可能带着大红袍呢。

    大红袍算是机关算尽了,想着去日本,也知道留在国内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没有了日本人的庇护,只怕是分分钟就能横死街头了。

    因此想着走,没想到日本人最是翻脸不带旧情的,她带着金银珠宝,也不知道被谁抢了去了,然后被人顺手绑起来,沉到水里面去了。

    这些里面的事情,那祯禧当然知道,只觉得罪有应得。

    包括隔壁田家的姑娘,她依然是觉得罪有应得,也不会善良到带她治病之类的。

    冯二爷就趣她,“我很欣赏你,幸亏你没有管她。”

    那祯禧鼻子里面哼一声,“没有汇报的,我有这些钱,有这份心意,我宁愿多去救助几个孩子,也不去救她。”

    人的善良虽然是平等的,但是善良的结果不平等,你去救助癌症病人,绝症病人,不管她以前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没多大的意思的。

    你不如去救助贫困失学的孩子,去赞助那些吃不饱饭却依然很有希望的人。

    田家姑娘那种带着脏病的,救助了以后,其实没有多大意思对于别人来,因此她只能自己救助自己。

    冯二爷点点头,觉得她这样很好,觉得让自己刮目相看了,他有时候都担心仗的时候,那祯禧会不会以身殉国之类的。

    大概是月光太朦胧了,两个人躺在那里话,竟然也不觉得困了,一直到很晚,冯二爷睡着了,那祯禧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与你相识三十年,嫁给你五年,而今三十出头,你也要四十岁了。”

    “表哥,我们得好好活,我们半辈子是为了颠沛流离的国家奔走,现如今好不容易好日子到了,咱们都得好好的,往后的几十年,我很珍惜。”

    她原以为冯二爷已经睡过去了,谁知道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早上起来带你吃早茶。”

    冯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一场生死大战失去了不少的资本原始积累,大笔的资金没有了,而且冯二爷当初多年支持抗战,提供物资跟赞助,其中就是有个金山银山也能花完了。

    只是他一点不觉得是什么事儿,就连老爷子也不什么,做该做的事儿,只要人还在了,那就能翻身。

    不是冯二爷手段不行,是世道不行,这好容易开始新生活了,自然是百业待兴,各行各业都会迅速发展起来的。

    冯二爷极为热情的让刘锅带着各处看了,然后指出来哪里的胭脂是最好的,看好店面了,刘锅又去谈价格,“舅老爷,您别话,听我就行,保管给您一个合适的价位谈下来。”

    几天下来,富贵对着刘锅佩服不已,他的眼光跟对行情的了解,不是富贵这样的老实人能比的。

    我们一般人买东西,不知道利润空间,也不能估摸出来他们的成本,因此一开始就很被动,谈价格的时候,人家什么就是什么,不知道怎么去下手。

    可是刘锅混迹商场都多少年了,他心里面门清的很,这成本差不多是多少,利润空间有多大,然后给人家留一个余地,就照着自己的心理价位使劲的谈,这事儿就能定下来了。

    富贵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到了刘锅这里,事情就简单的很了,在自己看来,这事情难得很,这商家就听刘锅的,一来二去的就商量出来价格了,很是神奇了。

    出来了刘锅就笑,“您不用这么看着我,这要是我们家二爷来了,那可真的是让人长见识了,我啊,都是跟着二爷学来的,二爷来这价格还能低,可是咱们这个价格也不错了,总得让人家赚一些不是?”

    “是这个理儿,我得好好学一下,这可是有什么诀窍没有?”

    刘锅就笑的更牙白了,“二爷以前过,这要干什么啊,都得提前给摸清楚了,比如是这胭脂水粉店,咱们得知道卖个什么价位,进货是什么价位,利润几成对不对啊?”

    “做生意啊,一点也不难,只要是摸透彻了,那什么生意都能做了,触类旁通。”

    富贵听得点头,觉得自己大概也懂了一些,回头对着那祯禧夸,“这就是天生做生意的人,脑子好用的很,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人,这要是我自己来啊,都觉得难为的慌。”

    那祯禧帮着他收拾了东西,带了土特产回去,“这有几件衣服,是我去买的,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了,给孩子护着肚子的,省的到时候二舅妈辛苦,还要给孙子做衣服穿。”

    她又去劝富贵,“做生意啊,要我,还是得用心,无论是什么生意,不能不能摸清楚了,咱们第一个要的,就是要诚信,卖的东西货真价实,咱们卖的是好东西,有口碑了,就不怕没有生意做。”

    “早先老北平的老字号,就前门大街上的那一片儿,瑞蚨祥,还有内联升,还有恒源祥这一些的,哪一家都是有个规矩在的,做出来的东西没有是不好的,哪怕就是价格贵,可是咱们北平人啊,就爱这一口。”

    老字号的东西,虽然是贵一点,但是老百姓就吃这一套,多花那么几个子儿,可是这东西有牌面,料子也是最好的,吃的痛快,这穿的也结实,没有不喜欢的。

    “你的很是,我也会琢磨着,这做生意啊,还是要做口碑。”

    富贵没有待上几天,就着急回去,他这个年纪的人了,要做生意,不算是晚,但是也不算早了,比不上年轻人胆子大,脑子机灵,但是能苦干啊,能弯得下腰来踏踏实实的干,这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他自己背着两个大箱子,胭脂水粉,他背着心翼翼的,生怕给弄坏了,他没有本钱,这本钱是那祯禧给的,当然是冯二爷给的。

    写了借条给冯二爷的,二舅妈在家里眼巴巴的看着,一天好几遍的念叨富贵怎么还不回来呢,当娘的就这样。

    等着富贵累的跟孙子一样回来了,她倒是不心疼了,指使他干活呢,“家里你不在,我找人倒泔水都没有,要给我们安装自来水,我老太太一个,哪里懂这个呢,你可算是回来了。”

    富贵擦擦汗,就去倒泔水去了,都习惯了,他的时候,二舅妈就是不干活的。

    当初生那祯禧的时候,二舅妈就是不去,富贵抱着孩子去烧火,烧水。

    她这人就是这个观念,这个脾气,缝缝补补的勉强可以,做饭也可以,可是你要她去干她认为丫头才干的活儿,那就不得了了,死不干。

    这么大年纪了,柴米油盐的事儿,二舅妈顶多是给自己洗洗衣服,然后给全家做饭,富贵有记忆以来,二舅妈就是不扫院子,不倒水,不去干脏活儿的。

    等着倒水回来了,二舅妈在那里拿着一盒子香粉儿在那里擦呢,她一直是擦粉的,就是穷死,就是不见人了,她只要起床了,就要擦粉,哪怕就是年纪大了,擦在脸上坟掉下来一样的,也是要擦粉,脸上白白的。

    习惯了,她就是穷毛病,穷讲究。

    以前是旗人家里的太太派头,现在还是那个死样子。

    富贵不敢什么,儿媳妇也不敢什么,都是孝顺的好孩子,都这么大年纪了,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那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了,已经算是高寿的人了,身边很多人都没了,倒是很惦记二舅妈,这是还健在的亲戚了。

    “妈,给您带了好的来,您瞧瞧。”

    富贵单独从包袱里面拿出来的,给了二舅妈,二舅妈这才高兴了。

    等着人家两口回屋子的时候,富贵才拿出来另外一盒子,“是怀孕了不能用粉,表妹用蛤蜊油或者是羊油才行,我就专门去找了一盒子,这个时兴的很呢,大多是冬天里面用的。”

    别这是好的了,这男人出去一趟,给自己带一根鸡毛回来,富贵嫂子都觉得心里面舒坦的不行了,她还没想到富贵给自己带东西,她也没想到自己去要。

    自己一个人晚上哭啊,觉得嫁得好,吃多少苦都愿意。

    她跟着富贵,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二舅妈不少的气。

    可是她现在都觉得值得,觉得二舅妈就是再作一些,她都能好好儿的伺候着她,一个字,值。